八面玲珑

　　见着眼前小太监，她眼睛一亮，弯腰低头有些急切，“小公公，大娘托你办个事儿，你把这饭帮我送到一处，我多给你个馒头，如何？”

　　范小八见她一副着急模样，又想着刚刚听到的对话，眼睛弯弯的，眯眯一笑，“说这些，不要馒头，您尽管给我，我保管给您送到。”

　　赵大娘一听一个小孩子说这话，有些稀奇，多瞧了眼范小八，“噢哟，你是新来的吧，小小一个还挺会来事儿，叫什么名儿呀？”

　　说着还是将馒头塞进范小八手里，“你且吃着。”

　　范小八搓搓衣角伸手，“我叫范小八，您将食盒给我吧，要送到何处？”

　　那赵大娘也是快步子走向大门，示意她，“你跟我来，我给你指指，这头，往西走到底，瞧见院墙里有棵柿子树，你去了就把这食盒递给里头的主子。”

　　范小八一听，想到昨晚李顺说的话，十分干脆接过食盒，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沿着赵大娘说的路，范小八还走得有些远，食盒对她来说还有些重，再加上手里还有赵大娘硬塞的馒头，她只能两只手来回换着拿，左手拿酸了食盒，又换右手拿，将馒头换到左手。

　　一来二去也不是个实在法子，身上又没有揣馒头的地儿，她将食盒放在地上气喘吁吁，有些狐疑打量地上的食盒，什么金贵主子吃得这般好。

　　她眼珠子转了转，四处望了望，左右无人，蹲下身打开食盒一瞧。

　　里面第一层是一个炒小青菜和一个馒头，这也不该如此重，思索之间，她翻开第二层。

　　一打开，范小八瞪大了眼睛：这···这，纯硬啃吗？

　　她还将信将疑地伸手戳了戳，确实硬邦邦的无疑，只见里头竟装了一个不甚光滑的石头，看着不大但确实约莫一个菜的重量。

　　这——这真是——明着克扣到主子头上啊——

　　东厂的权力真就大至这个地步吗？范小八也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手里的馒头，又瞧了瞧那个石头，她歪了歪头，不若将馒头放盒里，到门口再取出来？

　　范小八越想越可行，她将抓着有指印儿的馒头摆在了另一个馒头旁边，关上了食盒，双手拎着，这才省了不少力。

　　终于看见柿子树了，范小八朝院墙里望了望，确认到了地方，正准备放下食盒，将馒头拿出来，“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呃——”范小八看见萧琰愣了一下，一时间也忘了动作。

　　上次见着她没来得及仔细瞧，这会儿看着比之前倒比之前干净不少，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已经褪色的灰青色常服，袖口处缝着一些犹如小孩写字握不住笔写出来的爬虫般、歪歪扭扭的针线。

　　怎么又是他？

　　怎么又是他？

　　两人心里不免冒出同一句话。

　　萧琰见着范小八也一愣，不过见着范小八手里的食盒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先前掩着的门又打开了些。

　　“咳咳——赵大娘让我来给你送吃的。”待范小八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想到之前二人见面的尴尬场面，范小八的腿上像是长了虱子一般，只想赶紧跑。

　　她将食盒匆匆忙忙递到萧琰手上，待他一接过，就又飞快地溜了。

　　萧琰接过食盒一愣，他知晓这饭菜是东厂膳房送来的，因为每日，皆是如此，只此一餐。

　　虽说每日来送的人不同，到底今日到底还是迟了些。萧琰还未至午时那会儿就坐着等了，一直等到午时已过，也未见有人来。

　　他本以为，东厂那个人终于发现他身上没有半点利用价值，收回了那仅存的一点善心。直到听见一阵细碎沉重的脚步声，他上前打开了门，步履中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急切。

　　一如往常打开食盒，萧琰看着熟悉的一盘小青菜，一个馒头？

　　瞧着那突然多出来的馒头，还有那疑似手抓印的几处凹陷，萧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不信邪掀开第二层食盒，见着里面的石头，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小小的人儿眯了眯眼，正襟危坐着，本身营养不足，似是深沉的表情，在他脸上一点威胁力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轻车熟路地拿出石头摆在柿子树下，那里已经堆了个小石堆了。

　　这头，范小八在回去的路上，正巧遇着从掌班处回来的赵大娘，她嘴巴甜的立马喊住了人，“大娘！”

　　赵大娘见着她，也是笑得眼角处有些微微的褶子，“是你呀，小八子，如何？可送到了？”

　　小···八子？这是什么猎奇的称呼，范小八提了提腮帮子，勉强一笑，“送到了。”

　　赵大娘眼睛转了转，拉过范小八，低声问她，“小八子，你想不想长期干这个活，我可以每日多给你个馒头，就当是给你的报酬。”

　　范小八一听，眼睛一亮，她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询问黄瓜片一事，“那可否将馒头换成黄瓜片？”

　　赵大娘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小子，也忒贪心了些，先前见你人老实，怎地就狮子大张口了，去去去，一边儿去！”

　　范小八连忙拦住赵大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晓蔬菜是稀罕物，黄瓜片不行，那黄瓜蒂也行呀——”

　　“你要那物做甚？”赵大娘闻言止住了脚步，一脸不解。

　　“在家里头太阳底下跑的多了，您瞧，黑不溜秋的，我听说敷黄瓜片有奇效，所以想弄来试试，因为这肤色，没被主子瞧上，这不才来东厂了嘛。”范小八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瘪了瘪嘴，肩膀也往下落了落。

　　赵大娘撇撇嘴，仍是一副不愿让步的模样，“黄瓜片没有，只有馒头！”

　　范小八闻言，眼尾也耷拉了下来，失落的表情藏也藏不住，活像根蔫儿黄瓜。

　　赵大娘瞧着她恹恹的，话锋一转，“不过那黄瓜蒂，我明日瞧见可以给你拾掇拾掇。”

　　范小八一听，猛地抬头，攥住赵大娘的手臂，掩饰不住雀跃，“多谢大娘！”

　　待赵大娘离开，范小八这才想起来，似乎没把馒头从那食盒里拿出来，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不过转头一想，那六皇子瞧着比她还营养不良，多吃些也好。

　　下午仍是五管事授课，除了上午讲的忠君奉主之道，又教了端茶倒水、跪拜行礼的规矩，范小八学得手酸脚麻。

　　在回住处的路上，她不住地甩着自己的胳膊，不一会儿她就到了，进门处她就见李顺正埋头翻着自己面前的书页。

　　“小顺子，我回来了！”范小八弯弯眼，脚步轻快地朝李顺走去，走到他身边，捡起飘落在地上的纸张，瞧了眼，这里的文字她看不懂，只好又放回了桌上。

　　“今日管事又给你派活了？”

　　李顺见她回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放在桌面的单页儿收拢，又埋下头去接着整理，还不忘回复她。

　　“确···确实给我派了活，你今日学···学规矩如何？”

　　范小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除了手脚有些酸倒还算跟得上。”

　　她似是想起什么，“诶——今日在饭堂遇到了你说的赵大娘，她给我派了个活儿，让我给六皇子送饭。”

　　“不过······”

　　说着她将凳子拉拢了些，凑近李顺低声说道：“我偷偷打开食盒瞧了一眼，你猜如何，食盒里只有小菜和馒头，还摆了个石头充做荤食。”

　　李顺眼睛一直在桌上的那几沓宣纸上，手上也不停着，“那也不···不稀奇，六皇子在···在宫里不···不受待见。”

　　“你可知晓其中缘由？”

　　李顺头也不抬，“我也不···不甚清楚，只听闻他的生···生母原是陛下潜···潜邸时的人，生···生他之时难···难产而逝。”

　　范小八闻言轻叹一口气，“怪不得，在这宫中如此可怜……”她说着又追问：“那他前面可是还有五位皇子？”

　　李顺又一次抬头看她一眼，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放下手上的动作，微微侧身朝向范小八，“并···并非如此，除了二皇子、三皇子和和···五皇子，还···还有大公主与四···四公主。”

　　范小八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我知晓三皇子是皇后所出，那其余几位公主皇子，又是哪位贵人所生？”

　　李顺顺势说道：“二皇子与五皇子为贵···贵妃所生，大公主与四公主是···是何妃所出。”

　　范小八一听贵妃想到唐喜和金贵，原来撑着的手肘一收，又凑近了些，一副兴味十足的模样，“那这几位贵人都是什么来头？”

　　“皇皇···后是林相独女，贵妃是···是镇国大将军的掌···掌上明珠，何妃与六皇子的生··生母皆是潜···潜邸时期便跟随圣上之人，只···只是出身寻常。”

　　后面他又压低声音，“我听···听传闻，何妃原···原是圣上的通···通房，不知是···是真是假。”

　　范小八听着这些消息兴致勃勃的，“那今日所见的武管事，与掌班有何区别？他和孙改公公相比，谁的官阶更高？”

　　李顺似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听见也思索了一番，有些疑惑地开口，“这个我不···不知，掌班管的多是文···文书，武管事是教我们学···学规矩的，只是那为何文书是···是他派给我——”

　　范小八也摩挲着下巴，似是思考，“兴许他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还有，这六皇子的膳食为何会是东厂膳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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