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旅行之东海市

　　林风看着“妙手生花”的柔光招牌，脑海里又闪过昨晚选餐厅的热闹场面。

　　当时智能管家把各类付费餐厅的广告铺了满墙，让林风一个个挑，自己就是搞营销的，她也想看看现在的人都吃哪套“骗术”——bushi，营销宣传策略。从销量最高的开始往下看，第一类是以“创意性厨艺”著称的家常餐厅，卖点为真人厨师烹制，大部分材料来源为供销社的免费食材，健康有保证且价格亲民。

　　“哈哈，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真诚才是必杀技。”林风仿佛发现了真相的柯南附体般会心一笑，说道：“当然最大原因还是财力一般的普通人才是人口构成主力军，而我看的是销量不是产值。”

　　“不过所谓创意，其实也是噱头，如果不是名厨，多半还不如食堂好吃。”林风话锋一转又给它一个差评。
　　支南点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第二类是以“稀有食材”著称的品质餐厅，卖点宣传为格调、雅致、稀有、体验、典藏之类的，采用限量生产的鲍参翅肚、野生菌菇、寒地深海鱼什么的，“懂食材，更懂你的讲究”，简单点说就是贵。

　　“这就是我们吃自助餐的时候，优先多拿才够本的那类。”林风想起以前的傻气，笑道：“与其说是高端食材，不如说是贵重食材，其营养价值甚至美味程度并不见得比普通家常菜更优，甚至吃多了还有害，但架不住多的是人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是的，所以即便生产力上去了，有不少东西也是限量生产的，不能完全自由市场。”支南补充道。

　　第三类是沉浸式体验的主题餐厅，卖点就是“情怀”，林风觉得大概率就是图个热闹。

　　比如那个叫“群英荟萃”的餐厅，服务员都穿着三国服装，进门先行拱手礼“久仰！久仰！”；上菜时先亮嗓子高喊台词，“报告大都督，诸葛亮借来的箭，全在这儿了！”——一盘牙签肉，“草船借箭”变肉船借竹签了，；“报告丞相，诸葛连弩已加急赶制完毕！”——一盘烤串儿，“诸葛连弩”已经带着孜然味的战利品得胜归来了；最搞的是，想要点“蒋干中计”，得先扮演周瑜当场舞剑唱一段《丈夫歌》，或者付费请一个服务员来表演也行——然后免费获得一盘豇豆干炒肉，蒋干等于豇豆干也算谐音。

　　“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这不就是买家卖家一起演小剧场嘛。”林风觉得这创意还不错，牢牢抓住了三国迷的代入感，还热热闹闹的，让人心情愉悦。

　　那个“元味代码”餐厅就纯骗傻子了，宣称是量子料理，菜名都很物理学，比如“暗物质松露意面”、“超弦理论牛排”、“量子浓汤”、“意识净化前菜”等等。

　　林风很是震惊：“你看它的’薛定谔的蛋’，说在打开瞬间处于生熟叠加态——这不就是温泉蛋加个罩子吗？”

　　还有个“苦境禅修所”的广告，极简禅意风的装修，昏暗的灯光、敲木鱼的背景音，穿粗布麻衣的服务员，端出一碗墨黑的“断欲羹”，说道：“今日修行主题是破执，请放下对味的执念，接纳苦的本真，每口苦都是对欲望的净化。”餐前还必须念经，菜单还是一整套的，叫“苦阶图谱”，分初中高三层，每阶段都必须点一道菜。

　　林风看着乐，点评道：“这不就是没苦硬吃的现实具象化嘛。”

　　这一大类餐厅里面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主题：花很长时间并让食客参与其中的“慢炖时光”、复刻旧时代味道的“昨日食盒”、可以读脑电波的“时序味觉实验室”、清心寡欲的“禅味斋”、玄学养生的“仙味馆”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林风懒得看了，总结道：“这个所谓沉浸式主题，除了比较热闹的，有参与感的几个能当个文旅项目，其他的在我们那儿统统叫做智商税。”

　　支南也看得乐，说道：“那我们这儿岂不是一堆智商不在线的人？”

　　“诶，此言差矣！交智商税的人可不一定智商低，牛顿那样的天才，论智商是举世公认的顶尖，不也交过一场举世瞩目的‘高智商税’？”林风摇摇头，想到那位沉迷郁金香投机的科学巨匠，自己都乐了，补充说道：“这儿的人民生活压力小，可能就喜欢花钱买个稀奇、凑个乐子。”

　　最后选定了这家做创意菜的“妙手生花”，支南还疑惑地问过她：“你不是说创意都是噱头，还不如食堂好吃么，怎么不选至少真材实料的品质餐厅呢？”

　　林风当时的回答是：“不是所有创意都是噱头，我们选销量和口碑都很好的餐厅，大概率还是不会踩坑的，然后点它的热门招牌菜，多半就能避雷。而且品质餐厅虽然是真材实料，但实际上是华而不实，性价比太低了。”当然还有个隐藏的原因她没说，虽然南哥的兼职有补贴，但也是人家的劳动所得，不能仗着他人好就占便宜啊。

　　两人走进餐厅时，木质餐桌上的鲜花正在自动补水。整个空间宽敞明亮，时间还早，人也不多。没有看见服务员，桌上有自助点餐系统。支南按照前人推荐的菜单点了几个菜，以免踩雷，说道：“这里是标准化餐厅，首月免租金的，爱好烹饪的人可以在这里白手起家。”

　　“那倒真是实打实的’白手起家’，可惜我没有半点厨艺细胞，做出来的全是暗黑料理。”林风叹着气，话音刚落，眼睛却突然亮起来，像发现了什么隐藏商机似的，语气瞬间雀跃：“诶！说不定这样反而能成呢？现在的人都追求新奇，说不定有人就想来看看‘这料理能暗黑到什么地步’‘难吃到什么程度’呢。店名不如就叫暗黑料理，直白又高端大气上档次，你觉得怎么样？”

　　“呃······，或许吧。”支南扯着嘴角应了句，那语气里的不确定都快溢出来了 ——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仅对这主意没半点信心，还十分担心她会热情地邀请自己去免费品尝，说不定还是每日“福利”，光是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嗓子眼发紧。

　　幸好才上来了，打断了她的奇思妙想。

　　上菜的是个机器人，看起来跟原来餐厅里的自动上菜车差不多，就是多了对儿机械臂，然后加了报菜名的语音功能。
　　“这机型怕是很老了吧，我都见过。”林风新奇道。

　　“嗯，确实是基础款，不过餐厅也够用了。饭后我们可以去商场看看，里面有各式的机器人售卖。”支南解释道。
　　“好啊好啊，让我这个刘姥姥开开眼界。”林风很是期待。

　　林风大概没有吃腻食堂的标准食谱，觉得味道也就中规中矩，跟食堂差不多吧，然后摆盘上有点小花样。听说这里的创新菜谱是可以申请版权的，需要由该厨师授权才能制作的，而创新菜谱正是餐厅的卖点，或许吃腻食堂的人会觉得别具一格。她便不再谈餐厅，转而说起社会科学来了。

　　“这市场经济的活力，从这简单的餐饮行业也能瞧出几分门道，真是以小见大。” 她夹着菜细嚼慢咽，语气里带着点琢磨出味儿的感慨，“时代是一直在变，可过日子的人本质没变 —— 就说吃饭吧，早先只求‘吃得饱’，后来盼着‘吃得好’，再往后讲究‘吃得巧’，现在呢，有人愿意为‘吃得贵’买单，也有人就爱追‘吃得稀奇’的新鲜，到最后绕来绕去，核心不还是‘吃得开心’？”

　　她顿了顿，咽下嘴里的菜，又补充道：“从农耕时候围着灶台琢磨‘怎么把杂粮做得顶饿’，到现在工业时代花样翻新的网红吃法，看似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仔细想想，那些让人愿意掏腰包的套路本质没变 —— 无非是抓住了人对‘吃’的那点期待，要么满足需求，要么勾着好奇，要么凑着乐子。”

　　支南点点头，表示认可。

　　“你说这衣食住行都免费了，怎么也没养出多少懒汉呢？会不会是像古时候的《不足歌》唱的那样：
　　终日奔波只为饥，
　　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
　　又思娇柔美貌妻。
　　娶的美妻生下子，
　　恨无田地少根基。
　　门前买下田千倾，
　　又思出门少马骑。
　　槽头拴了骡和马，
　　又思无官被人欺。
　　一品当朝为宰相，
　　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
　　又想长生不老期。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只要’还想再要点什么’的心思在，经济的活力就在。”林风越说眼睛越亮，像是从刚才聊的餐饮热闹里琢磨出了更深的门道，语气也多了几分认真，颇有种 “突然想通了” 的升华感，“人不断涌现的新需求就是推着生产力不断前进的最根本动力啊。”

　　支南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就如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虽然有很多局限性，但仍是人类动机的经典框架。你想啊，在咱们这个普遍讲创造力、重追求的社会里，要是一个人只盯着基础保障，不光难融入社交圈，也很难得到别人的尊重。归属与爱的需求会推动他，社会氛围也会无形中鼓励创造和参与。与此同时，系统还会通过智能推荐，不断地向他展示社区里各种有趣的活动、技能培训、低门槛的创作工具或志愿服务机会，激发他的好奇心和潜在兴趣。来满足他认知、审美和自我实现的需求。”

　　林风深以为然，想到流行起来的躺平族，也并非真正的懒汉思想，不过是那工作本是满足基础需求的手段，既无归属与尊重，也没有自我实现的成就感才会催生出躺平族。

　　这么一想，又想起自己的职业，补充道：“嗯，搞懂这些需求层次的逻辑，先把自己和他人的需求摸透，还能针对性的按照需求来设计自己的产品。”

　　支南也笑着发散思维：“是啊，即便有的人一生也没挣到一分钱，却可能开辟了全新疆域的学术理论，奠基了划时代的技术根基，创作了不为现在人们欣赏的超时代艺术品——对他们来说，这些创造本身就是最彻底的自我实现。社会的基础保障，能让心怀热爱的人挣脱物质财富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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