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冬至

　　阳光把云絮揉成蓬松的棉团，慢悠悠浮在澄澈的蓝天上，风裹着梧桐树的清香，漫过爬满青藤的矮墙。

　　由于已经到了高三，放假时间自然被缩短。自星期六的中午放到星期天下午，晚上就要去学校上晚自习。

　　刚放假回家没多久，手机“青桐四结义”群聊里发来消息。

　　知了：「速来夏望家。」

　　知了：「写作业。」

　　冬至半瘫在粉白色的地毯上，后背斜倚着夏望身侧，膝盖随意屈起。持着插有水果的叉子喂进嘴里，一手悠闲地拿手机发消息，面前圆桌上还摆着杯果茶。

　　夏望睨见，嘴角勾着抹散漫的笑，轻快又随意地打趣：“没看出这是一副写作业的样子。”

　　她闻言侧脸看过去，微挑着眉梢，慢悠悠回道：“那当然，因为我早就写完了。”

　　“题目是很简单，写不完我真要说你了。”

　　冬至低声“哦”了句，直起身子正坐好，盯着夏望莞尔：“你不忍心说我的。”

　　“谁说的？”

　　“冬至说的。”

　　这时冬至手机发出一声震动，她拿起手机解锁看。

　　送玉：「放假的美好时光用来写作业了？」

　　知了：「难道不写？而且等会有夏大厨做的饭吃哦。」

　　送玉：「那我来了。」

　　知了：「记得带上你的作业。」

　　给宋煜的备注由他名字的谐音而来，之前总打趣他“送玉送到了吗”。

　　看着聊天框他接着发了个OK的表情，冬至一想这个点徐佳宁应该早到家了，怎么没在群中发言，于是询问起来。

　　知了：「宁宁人呢？」

　　宁宝：「在路上。」

　　知了：「不愧是你，速度。」

　　宁宝：「等我。」

　　冬至随即应了个可爱卖萌的表情包。

　　倏忽，她抬眸蹙着眉问夏望：“你都不在群里发消息，一点参与感也没有。”

　　夏望听后没说话，停住了正在书写的笔，另只手拿过手机点开群聊天框，指腹轻轻在屏幕上敲击。

　　很快群里就弹出几条新消息。

　　小弟：「可爱卖萌表情包」

　　送玉：「？」

　　宁宝：「？」

　　怎么是刚发的那个表情包。

　　冬至征愣几秒，紧锁夏望的目光，撇了撇嘴角：“要你发消息，没让你偷我表情包。”

　　话刚说完，手机又传来一声震动，她习惯性扫了眼消息。

　　送玉：「夏望欠揍正常，但卖萌可耻。」

　　“看到没有，夏望你卖萌可耻。”冬至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话里带着调侃。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闻见他说：“你卖萌可爱。”话到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冬至还沉浸在刚刚的话里，带着几分茫然地歪头：“我可什么？”

　　夏望嗓音慵懒，语速拖得轻缓：“可傻，可笨，可呆，还想听什么。”他指尖慢悠悠转着笔，眼底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想听点好听的话。”

　　“梦里都有。”

　　其实在他眼里，冬至仅仅是站在那就已经很可爱了。

　　冬至没好气地嘟了嘟嘴，瞥见夏望又开始写题，她脑袋凑的近了点。

　　淡淡的茉莉香裹了过来，是雨后初绽的花苞气息，注意到冬至的存在，夏望开口：“会吗？”

　　她摇头：“有点难。”

　　随即冬至没再自讨没趣的看题目，将目光转到旁边的英语书。她百无聊赖地掀开翻了翻，陡然翻到夹有片枫叶的一面。

　　看模样是之前她在门口随便捡的那片，但这片格外干净，很明显精心清洁过。

　　“还留着呢。”

　　他闻声扫了眼，才发觉她说的是枫叶，轻笑一声：“不是说当书签。我现在丢？”

　　“不行，不能丢。”冬至连连摇头。

　　“那你还问。”

　　“就问问。”

　　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还以为早丢了呢。

　　正想着，门铃声猛地响起。夏望起身准备去开门，冬至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眉梢微微蹙起。

　　“我去开门。”

　　她小跑过去，一开门就看见宋煜和徐佳宁站在门外：“碰见了？”

　　徐佳宁点头。

　　“就是这么巧，我也没办法。”宋煜回应。

　　“还带东西来了。”冬至瞄见他们手里提着袋子，立马接过，让他们进来。

　　徐佳宁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当然，带了点罗氏虾过来吃。”

　　冬至关上门，提起袋子端详，朝宋煜明知故问：“你带了什么。”

　　“你猜，肯定喜欢。”

　　“袋子上有奶茶的logo。”冬至憋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指着上面的图案。

　　宋煜轻轻耸肩，扯出抹了然的笑：“那你还问。”

　　“检测你聪不聪明。”

　　话完他就发现桌上的奶茶，扭头带着不可思议的对冬至说：“你也买了？”

　　她走到地毯边坐下，摊手：“谁知道你也会买。”

　　徐佳宁打量两人，绝望般晃晃脑袋：“今天要喝死了。”

　　“主要是想到一块去了，知姐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宋煜说。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冬至道。

　　“我也是，老实喝吧。”

　　“夏望。”冬至侧头说，闻言在刷题的他抬头，“我们有八杯奶茶了，开不开心？”

　　“你开心了。”他微挑眉，注视着冬至说。

　　“没错。”

　　夏望话锋一转：“但是要少喝…”

　　了解他要开始讲道理的冬至当即打断，目光平直地锁住对方眼睛，一脸认真：“我知道了，一定好好听话。”

　　看着桌上八杯奶茶的宋煜感慨：“浪费可耻，我会好好喝完两杯奶茶的。”

　　冬至肯定的点头：“没错。”

　　徐佳宁求救似的看向她，回复：“我是喝不完了。”

　　冬至拍拍胸脯：“我有办法，拿两杯过去给爷爷奶奶喝。”

　　“行。”

　　其实夏望原本没准备喝的，但冬至遵从别人都有，就他没有的原则，给他点了杯小杯奶茶，他也妥协接受。

　　三人在八杯里挑选完要喝的品种出来，冬至把等会喝的两杯奶茶先装进保温袋递给夏望。

　　“我先回家一趟，大家不要想我。”

　　宋煜无情回复：“太自作多情了。”

　　“知道了，会想你的。”徐佳宁朝冬至夸张给了个飞吻。

　　她莞尔，顺势回了两个飞吻：“还是宁宁宠我，爱你。”又恢复正常，直勾勾盯着夏望，“夏望，你到书房拿我那本资料出来。”

　　落笔写完题的夏望撩了撩眼皮，对上冬至的视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拖腔，声音里裹着笑意：“这么理所应当？”

　　“对。”

　　随即他拿着袋子放进了冰箱，顺带着罗氏虾也一同放进了冷藏层。

　　日光穿过行道树的枝叶，筛下细碎的金斑，落在路面上随脚步移动。冬至迎着光走，睫毛上沾了层柔光，嘴角不自觉扬起，连脚步声都透着轻快。

　　刚回家，她就开始边走边喊起来：“爷爷，爷爷。”

　　正坐在后院躺椅看报纸的冬爷爷，听闻声音抬头应下：“爷爷在后面。”

　　冬至到了后院，还没开口，爷爷便询问起来：“怎么了知知，不是去夏望家玩了吗？”

　　“别提了，宋煜跟我想一块去了，结果就把奶茶买多了。”她摆摆手，又把奶茶提到爷爷面前证明，“所以我来拿给您喝。对了怎么没看见奶奶？”

　　“你奶奶她去遛弯了，估计要得一会才能回来。把奶茶放在桌上吧，别总提着，累。”

　　“没事，不累的爷爷。”冬至把奶茶放在旁边的木桌上，“那我先走了爷爷，不喝可以先放冰箱，但也别放太久，会不好喝的。”

　　冬爷爷点点头：“知道了，玩去吧。”

　　冬至回来后，诧异的发现大家早已把作业摆在桌面上。

　　她坐下后打趣：“这么有学习积极性。”

　　宋煜下巴微微抬起：“我爱学习，我爱作业，学习使我成长，作业使我进步。”每个字都透着得意，“我爱”二字说得掷地有声。

　　“别逗了。”

　　徐佳宁打量着身旁的冬至和夏望，又看了看作业：“怎么，两学霸一对一辅导？”

　　“不，一对二，知大学霸教你们。”冬至起先摆手，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嘴角勾起张扬的笑。

　　宋煜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了，不是望神就行。”

　　夏望懒散着说：“我怎么了？”

　　“当然是既吓人又不耐…”宋煜顺嘴就说了出来，察觉后瞥向夏望，破罐子破摔的把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烦。”

　　他眼睛半眯，轻哼一声：“我耐烦的教你？”

　　“那我可能下一秒就要死了，求放过，给一条生路。”宋煜慌张的连连摇头摆手，满是恳切。

　　话完，冬至替夏望打抱不平：“宋煜，你别把我们夏望说的这么坏。”

　　徐佳宁说：“不是宋煜把夏望说坏了，他在我们平常人眼里就是这个形象，是你觉得他好。”

　　“就是，而且不是‘我们’，是‘你’。”宋煜附和。

　　“没有吧。”冬至戳了戳夏望，“你快说句话。”

　　夏望眉头轻轻挑着，裹着藏不住的笑意：“说什么？”

　　“解释。”

　　“解释你觉得我好？”

　　“你最坏。”冬至嘴巴撅成小弧度，眼神恶狠狠瞪着对方。

　　一边的宋煜和徐佳宁偷笑，听他们没了声音便止住了笑声，假装写题。

　　夏望头微微低着凑近冬至耳畔，气息温热地拂过耳廓，声音压得低沉慵懒。

　　“我去书房写会题，等会出来做饭。”

　　说完后轻轻退开，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睨着她。

　　“坏人拜拜。”

　　“好人再见。”

　　没多久，冬至写完一题，注意到徐佳宁难在了一道函数题上面。

　　她指尖戳了戳最后那道函数题：“是不是看着符号就头大？”

　　徐佳宁无奈点头：“移完项就懵了，还总忘了哪些数不能代进去，一算就错，数学可太难了。”

　　冬至拿起笔，在纸上随便画了道弯线，就在跟她讲解。

　　话完，徐佳宁凑过来看，跟着画了个圈：“那直接解就行了？”

　　“把两边的情况都算上，再把划掉的数去掉，就差不多了。”她随便写了两笔。

　　徐佳宁盯着纸看了两秒，突然坐直：“我刚才就只算了一边，把另一边漏了，难怪不对。”

　　冬至把笔塞给她：“你随便找个数试试，要是还不懂，我再教你。”

　　过了一个小时，冬至教完他们几道题，抽空拿手机跟夏望发消息。

　　知了：「仔细讲题的过程好难。」

　　知了：「体会到你教我的感受了。」

　　过了几分夏望才回过消息。

　　小弟：「你是有点笨。」

　　要的是安慰，不是辱骂。

　　想着，冬至指尖戳开键盘时带着点小力道，打字速度飞快却没章法。

　　知了：「那你还能跟我玩到一起，你又笨又蠢，唯一不可否认的是还挺有眼光。」

　　小弟：「在解题，等会出来。」

　　解题重要还是我重要。

　　还等会，等会他就完蛋了。

　　过了几秒，突然锁屏亮起，是他又发来的消息。

　　小弟：「乖。」

　　只是句安抚的话，但联合着夏望，看到这里冬至不禁扬了扬唇角，又迅速抿成一条直线。

　　其实解题也很重要，人不能这么小肚鸡肠。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还是赌气般的没回。

　　良久，客厅的暖光漫在地毯上，冬至盘腿坐着，面前摊着习题册。夏望倚在门框上望过去，见她微蹙着眉，鼻尖小巧挺翘，下唇被轻轻咬着，指尖握着笔在纸上点点划划，专注得连他走进都没察觉。

　　“不会？”

　　冬至思路被骤然打断，眉头还凝着未散的认真。下一秒，她缓缓抬起头：“太笨了，不会。”

　　听明白是在说自己刚刚说她笨的事情，夏望垂眸扫了几眼题目：“看着全是变量，拆不开？”他见冬至点头，拿笔在题干上划了两道，“先结合题干条件找出不变的定值，再将剩余条件按定值拆分，分步计算后整合结果。”

　　“是这样啊，那我会了。”

　　话完，夏望抬手，指尖先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随即像安抚动物般，用指节顺着她的头顶轻轻刮了两下。

　　“教你不难，不是一学就会了吗，不笨很聪明。”

　　“那你还说我，而且再摸我头我就要长不高了。”冬至确实很喜欢他摸头，可现在这种时刻还是嫌弃的还嘴。

　　“就逗逗你。”涌起她之前对自己身高满意的记忆，夏望声音懒懒散散的，像午后晒够了太阳的小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想长多高。我这么高？”

　　“你再高也得挨打。”

　　“那也要看够不够得到。”

　　冬至握着笔的手顺势抬起，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胳膊。指尖擦过衣袖，软乎乎的没什么分量，更像是撒娇般的反驳。

　　“这不就打到了。”

　　他故意皱起眉，揉了揉被捶过的胳膊：“小没良心的，打这么疼。”

　　“骗人精，我一点没看出来你哪里疼。”

　　宋煜说的没错，就是很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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