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湾重序

　　傅言之的皮鞋踩在金融系阶梯教室的水磨石地面上，最后一声“下课”落定，指尖已经在手机屏幕上敲出了一行字。他靠在走廊的罗马柱旁，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手机振动了一下，消息是温予宁发的，只有简短一句：【你今晚有空吗？】

　　傅言之愣了一下，回：【有空，什么事？】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林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缠上来：“傅教授，我还是不会画稿图，您今天有空吗，教教我呗。”

　　傅言之连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淡淡抬了抬手腕：“没空。”林薇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看着他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的冷意，终于攥着笔记本悻悻离开。

　　温予宁犹豫过后，还是鼓起勇气发送邀请：【我想请你吃饭。】

　　傅言之靠在石柱旁，他的嘴角微微一笑，打字回复：【哦？这是主动邀请？】

　　【是的，我发现一家超好吃的面馆，一起尝尝？】

　　【我接受你的邀请，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地址我发你啦，今晚八点见哦！】

　　温予宁结束了对话，刚抬头刚，艾玛丽诺朝她走了过来，“宁宁，我们今晚去哪吃饭？”

　　“丽丽，我今天约了别人一起吃饭，所以……”温予宁握住艾玛丽诺的手。

　　“你该不会……约的是傅教授吧？”艾玛丽诺打趣道。

　　“嘿嘿，被你猜对了。”温予宁有解释道：“主要是他昨天带我逛商场，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什么新奇的理由？姐妹，你该不会……对他有意思吧？”艾玛丽诺语气带着玩味。

　　“才没有！”表情是骗不了人的，温予宁脸颊泛红了。

　　“我跟你讲，前天你去傅教授家的时候，我可是看见傅教授的王者名是等宁呢，你说傅教授是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啊。”

　　“这不太好说……”

　　“对了，宁宁，你们约了几点？”

　　“八点钟，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晚上七点的宿舍楼道里还飘着泡面香，温予宁对着穿衣镜最后理了理裙摆——这条“天鹅湖千金裙”是昨天傅言之在商场给她挑的，米白色薄纱衬着珍珠刺绣，裙摆垂下来像揉皱的月光。哪怕未施粉黛，也能引人夺目。卷发棒刚卷好的发尾还带着热意，她指尖碰了碰泛红的耳尖，把装着伴手礼的纸袋往臂弯里又拢了拢。

　　“叮咚”一声，手机弹出傅言之的消息：【我在楼下银杏道等你。】

　　温予宁拎着包跑下楼时，正撞见晚风卷着银杏叶落在傅言之肩头。他今天没穿西装，卡其色风衣配白衬衫，袖口松松挽到小臂，看见她时，原本垂着的眼尾轻轻扬起来：“你今天很漂亮。”

　　他的白月光。

　　温予宁的脸轰地热了，把纸袋递过去：“这个是……谢你昨天买东西的回礼。”

　　傅言之接过来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腕，他垂眸看着纸袋上系的蝴蝶结：“我以为你约我吃饭是‘回礼’。”

　　“那是附加项！”温予宁往后退了半步，脚尖碾着地上的银杏叶，“快走啦，面馆要排号的。”

　　面馆藏在老巷子里，灯串绕着木质招牌，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温予宁熟门熟路地领着傅言之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把菜单推过去：“他们家的骨汤面是招牌，加份糖心蛋超好吃！”

　　傅言之接过菜单，又递了回去，抬眼看向她：“你点的我都吃。”

　　这句话说得太自然，温予宁拿着笔的手顿了顿，低头在菜单上划了两道，又补了两份4寸芒果蛋糕。面端上来时汤色乳白，热气裹着骨香漫开，傅言之替她把筷子掰开，又把糖心蛋推到她碗边：“小心烫。”

　　温予宁咬着蛋，听见傅言之忽然开口：“昨天在商场，你是不是有话没说？”

　　她愣了愣，昨天试这条裙子时，她其实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刻傅言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浸了温水的琥珀，她攥着筷子小声道：“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傅言之用勺子舀了勺汤，“我有事想跟你说——你还想当明星吗？”

　　温予宁瞪圆了眼，“想，现在想，一直都想。”

　　“温予宁，你的建筑学，不管是理论还是稿图，都很优秀，你从来也没让我失望过，那天，我问你为什么想学，得知答案后，我在想，一个女孩不该被家族改变命运，傅家跟温家之间的内斗，我是不会插足，因为我是傅家的私生子，我也一直知道，即使到最后，产权也不会属于我，所以我决定回国创业，在这期间，以我现在的名分，足够让你出道，我们回国一起努力，好吗？抱歉，我知道这太突然了……”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我很感谢你，从我被送到国外后，我就不打算认真的去学，直到有一次研讨课，你当上我们的临时教授，因为你，我选择勉强学了下去，毕竟，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差学生。傅言之，我从小学就开始追星，那时候父母都在外地，很少过来看我，也不会看中我，那时，偶像是我的精神寄托，后来，我看着她们闪闪发光的样子，我也有了当大明星的冲动，我学过舞蹈，而且还拿过很多奖，高中也一直都是奔着艺考来的，填志愿那天，我报的是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但我发现志愿并没有什么用，我妈取消了我的艺考，把我送去了国外。”

　　温予宁说到最后，声音轻轻发颤，指尖把筷子攥得发白。傅言之放下汤勺，指尖轻轻覆在她手背上，似在安抚她。

　　“所以你没忘跳舞，也没忘想当明星的念头，对吗？”他声音放得很轻，“那我们回去。我已经注册了工作室，第一个艺人就签你，从试镜、培训到资源对接，我都安排好了。”

　　温予宁抬眼，弯起嘴角笑了，鼻尖还红着，“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11月19号，还有23天，等我在国外忙完外，你准备一下。”傅言之把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订好的回国机票，“我查过了，国内下个月有个新人选秀综艺的海选，我们赶得上。”

　　温予宁指尖划过机票信息，想起昨天试裙子时没说出口的话，这次她没咽回去，小声问：“傅言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这次他回答了，“因为某个不想当差学生的姑娘，让我觉得‘被期待’是件很重要的事。”

　　其实那一次偶遇，傅言之就己经对她一见钟情了，他发现温予宁是建筑系的，所以他放弃回国，留在国外当临时教授，为了能够接近她，同时也避免内斗。

　　温予宁吃完面，擦了擦嘴，恰好芒果蛋糕也端上了做，从点菜到现在，很明显是现做的。

　　“尝尝。”温予宁将其中一份递给傅言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芒果？”傅言之接过，用叉子切了一块品尝。

　　“我随便点的……好吃嘛？”

　　“好吃，你也尝尝。”

　　温予宁切了一块，“好吃，跟上午的糖一样甜。”

　　从面馆出来后，巷口的路灯已经亮了。老巷里没什么车，走出巷口时，傅言之忽然停住脚，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她。温予宁打开一看，是枚银质的蝴蝶结胸针，针脚处刻着个小小的“宁”字。

　　“这个别在制服上好看。”傅言之指尖碰了碰她的发梢，“今天卷的头发很适合你。”

　　温予宁把胸针攥在手心，脸红红的。

　　傅言之跟她的目光对视，轻轻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有吗？”温予宁用手背摸了摸脸。

　　“好了，不逗你了，上车吧。”

　　刚上车没一会，温予宁似乎是睡着了，脑袋随着车身的轻晃，慢慢往傅言之的肩膀偏过去。

　　傅言之刚想抬手扶，指尖刚碰到她的发顶，又轻缓地收回来，只微微侧了侧肩，让她靠得更稳些。

　　现在是红灯，他低头看了会儿，弯了弯唇，从后座摸出一件开衫，轻轻盖在她肩上。

　　车过第三个路口时，温予宁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刚想起身，就被傅言之按了按肩：“再睡会儿，还有段路。”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靠着他，耳尖又烧起来，把脸往开衫里埋了埋，小声问：“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傅言之的声音低了些，指尖碰了碰她露在外面的耳尖，“脸还红。”

　　温予宁“唔”了一声，把眼睛闭上继续睡，却能听见他落在自己发顶的轻笑声，像揉碎的月光，软得让人想赖在这一路里。

　　车稳稳停在宿舍楼门口，温予宁还蜷在傅言之肩头。傅言之先推开车门，弯腰把她轻轻拢进怀里，她比看起来更软，脑袋往他臂弯里蹭了蹭，指尖还抓着他开衫的衣角。

　　刚踩上台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呼：“傅教授？”

　　傅言之脚步顿住，侧头就撞进艾玛丽诺睁圆的眼睛里，对方举着的奶茶杯都晃了晃。艾玛丽诺显然没料到会撞见这场景，指了指他怀里的温予宁，又飞快捂住嘴：“我…我没看见！你们继续！”

　　话音刚落，温予宁忽然动了动，睫毛颤着要睁眼，傅言之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声音压得极低：“没事，接着睡。”

　　软乎乎的话音落进耳里，温予宁唔声，又往他颈窝埋了埋。

　　艾玛丽诺在旁边看得嘴角都快翘到耳根，愣是没走。

　　傅言之垂眼盯着怀里的人，抬脚往女生宿舍走。宿管阿姨本来要拦，看见温予宁睡得安稳的样子，又瞥见傅言之眼底的软意，悄悄抬了抬下巴放他进去。

　　把人轻放在宿舍床上时，温予宁还攥着他的衣角没松。傅言之蹲在床边，指尖碰了碰她的鼻梁，低声笑了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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