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养纸片人反被觊觎

　　程陌在混沌中感觉到自己被人托住腰，袁科把程陌的胳膊搭到肩膀，稳稳当当地扶他下楼。
　　在即将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程陌回头看了眼，撞入视线的是熄灭的电脑屏幕。

　　夜深风凉，这个点居民楼下的公园灯火通明，经典音乐的音量放得仿佛能震碎人耳膜，一群神采奕奕的阿姨踩着节拍跳广场舞，裙摆旋转飞扬。

　　程陌坐到了长椅上，揪着自己被汤溅脏的衣领，闷头不语。
　　袁科看他一眼，跑到附近便利店买了包纸巾和矿泉水，掏出一张纸巾为程陌擦拭衣领上的汤汁，“缓过来了吗？”
　　程陌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儿，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抽出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一口，润过喉咙后用力眨眼：“好多了，谢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我寻思饭后散步消食，走到你楼下时就发现不对劲了。”袁科又抽出一张纸给程陌擦汗，“得亏你楼层低，不然我还真瞧不见。”
　　袁科这位被父母扫地出门的富二代当初是跟程陌一起来看的房子，赶巧程陌看中的这栋楼出租的都是单间，袁科住不惯，就到隔壁栋租了个宽敞明亮的一房一厅。
　　袁科刚搬家时养了条狗，饭后喜欢到公园里遛狗，后来狗跑丢了，袁科仍然坚持每晚散步的习惯，时不时就散到程陌家楼下。

　　程陌脸部敏感，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被人触碰到脸都会应激。在对方还是同性的情况下，他更是不自在地侧过头，扣住袁科的手腕往后推。
　　“我自己擦就行。”

　　“你这人一点没变，还是不乐意给人碰，是有洁癖还是嫌我手脏啊？”袁科嘴上这么吐槽着，但还是收回手把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知道你家灯管为什么会坏吗？”
　　程陌选择性回答问题：“年久失修，里面的灯丝老化了，之前就出现过一次灯管忽明忽暗的破事，我没当回事。”
　　袁科皱眉念叨：“你对自己这么抠搜干什么？还有啊，你怎么又吃泡面？都发奖金了也不买点好吃的垫垫肚子，当心又胃疼。我已经给你约好了维修师傅，明早上门换灯管，今晚你就先凑合凑合在我那住吧，灯坏了多不方便。”

　　程陌撩了把刘海，一条腿曲起，另一条长腿伸直晃了晃，又恢复到惯有的懒洋洋腔调：“不麻烦了，我家有台灯，洗完澡就睡了。”
　　“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袁科拆穿道，“这周双休，照你的性子不得熬夜修改黑格子数据？能早睡就怪了。”
　　程陌笑着推搡了下他肩膀：“话密了啊，这唠叨劲儿跟我姥有一拼。”
　　袁科默然片刻，坐到程陌身旁，右手抄进裤兜摩挲烟盒，“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
　　程陌停止抖腿：“还在化疗，精神好很多了。”

　　袁科叹了口气，又说不出话来了。他比谁都清楚程陌在工作上犹如拼命三郎的原因，也清楚他养成拮据的毛病是为了攒更多钱给在省城住院的姥姥治病。

　　程陌的父母是工厂工人，日复一日的流水线负担不起省医院的巨大支出。程陌那时又还在念书，怎么挤时间海绵也挤不出多少时间，做兼职挣的钱同样入不敷出，连承担自己的学费兼生活费都够呛。

　　几个舍友心疼他，合计掏存款给程陌垫医药费，程陌通通拒绝。
　　程陌这人骨傲不屈，不愿欠人情，宁愿多做两份兼职也不肯花他们的钱。
　　上班后程陌用心钻研游戏市场，将后续的治疗费用寄托在黑格子上，袁科就尽力帮他谈个好价钱，只希望他身上的担子能轻些。

　　风又大了，跳广场舞的阿姨陆续离开，音响一收，连同公园的灯光都暗下来。
　　程陌身上的污渍经风一吹更难受，他霍然起身，朝袁科扬起笑脸：“不跟你在这瞎吹风了，改天请你吃饭，我先回去了。”
　　“等等！”袁科下意识攥住程陌的手腕，拇指指腹顺势摩挲程陌手腕骨的凸起，“你别总跟我生分，我认真的。你跟我回去住一晚，我给你做顿夜宵。”
　　程陌下意识：“不用麻——”
　　“你瘦了很多，”袁科一句话堵死他，“程陌。”

　　程陌无奈，心想麻烦一晚就麻烦一晚吧，正要点头，一台眼熟的粉色小手机蓦然悬浮在半空，又轻飘飘地落下，直至与他视线齐平。
　　手机屏幕的信息栏红点飙升。每一颗红点冒出，手机就震动一声。

　　——陌哥
　　——陌哥
　　——陌哥
　　——陌哥
　　——陌哥
　　——陌哥

　　99+的消息内容如出一辙，都是陌哥。

　　是尤溯。
　　笨鱼只会打“陌哥”。

　　程陌回握住袁科的手，使劲将他的手掰开，唇角不自觉翘了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是真的想快点回家洗个热水澡，洗完澡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袁科握拳回味：“又做你的黑格子？”
　　“不是，但同样重要。”语毕，程陌潇洒转身，左手抄进裤兜，右手挥了挥，“走了啊，你也别傻吹风了，赶紧回吧。”
　　在他身后，悬浮小手机跟着飘走。

　　老居民楼不带电梯，每一层起码有六户居民。走廊只挂着个昏黄的感应灯，他住三层，脚步刻意踏重。
　　被袁科扶下来时走得急没带手机，这时用来联络尤溯的粉色手机派上用场，程陌抬手扣住手机，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

　　程陌租的单间十几平大，一眼能望到头。他打着手电走到床边，摁亮床头柜上的台灯，接着拿出压箱底睡衣，脱下衣服准备换上。
　　刚脱衣服那会儿是最冷的，程陌打了个寒颤，把衣服往脑袋套。双臂抬高拉袖子时，后背线条绷起，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被月光洗涤过的珠玉，衣服再往下一拉，流畅劲瘦的腰肢被收窄其中。

　　屋内第二处光源来自身后。电脑不知何时开启，三只老鼠在屏幕内来回蹦跶。画面一转，贴在屏幕上的是一双炽热的银蓝眼瞳。

　　程陌似有所感，迅速拉下衣角回过头，面朝他的却是一台关机的电脑。
　　错觉吗？
　　程陌没多想，他拎起台灯，走到阳台拿起抹布打湿，简单清理了一下电脑桌上洒出来的泡面汤，完事后坐回电脑椅打开电脑。

　　【鼠标M11登陆中】
　　【欢迎玩家回家，您的角色尤溯已经等你好久啦～】

　　“陌哥。”
　　一双修长的人类手臂怼上皿缸，发丝如瀑布般倾泄而下，随水波律动时滑到长约两米的深蓝鱼尾。这截鱼尾硕大颀长，每一片鱼鳞都像镶嵌上去的蓝钻石，同样闪烁钻石光泽的是他的眼睛。
　　与平日的乖顺懵懂不同，尤溯此时的眼眸涌动着幽深难测的情绪，这不禁让程陌联想到遭遇风暴的深海。

　　“尤溯？”程陌试探着地叫了一声。
　　他看向游戏内显示的时间，仅仅在他随袁科下楼闲谈的半小时，游戏内的时间就流动了两个小时，尤溯的体型恢复到一个成年男人大小。
　　然而这还不是最终形态，程陌估摸等12小时一到，尤溯能成长到和白瑞森差不多的六米高。

　　尤溯把脸凑近屏幕，流利的语言自微启的唇中吐出：“陌哥，你有受伤吗？”
　　程陌把台灯放到鼠标垫旁边，轻描淡写道：“灯坏了而已，我能受什么伤。”
　　“灯修好了吗？”
　　“没呢，维修师傅明天来。”
　　尤溯点头，又平静地问：“刚才找你的男人是谁？”

　　男人？程陌头脑宕机了一秒，随即恼怒地拍了拍鼠标。
　　这破游戏不仅有监听系统，还他爷爷的装了监视？！还有，这笨鱼变大后口气都狂了不少是怎么回事？又对他用上拷问犯人的语气了？！

　　程陌正要发作，尤溯委屈巴巴地耷拉下脸，鱼尾不安地摇曳：“对不起陌哥，我只是太害怕了。你刚才突然失联，突然消失，只留我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培养皿，我好怕黑，好怕冷。”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睛周围冒出气泡，嗓音受伤，“陌哥，你下次要离开的话和我说一声好不好？我接受不了你突然离开，我好孤独。”

　　程陌的火气暗自熄了，被他的思路带得自认理亏，反过来安慰：“快了，你跟白瑞森能隔空建立联系吧？”
　　尤溯的尾巴尖骄傲地翘了翘：“嗯，我能向他传递指令。”
　　“现在的好感值是多少？”
　　尤溯的尾巴尖蔫下去：“还是30%。”

　　程陌大概明白白瑞森的好感值增加代表对尤溯的信任程度增加，那自己和尤溯的好感值呢？除了探望卡还有什么好处？
　　程陌询问系统：“角色尤溯好感值达到100%的话，我会获得什么奖励？”
　　电子音的语调依然贱兮兮：【玩家暂无提前查阅奖励的权限，想知道具体的奖励内容的话，那就尽快把好感值刷到100%吧～】

　　一款游戏要想让玩家的留存率提高，除了引人入胜的游戏关卡外，分发的奖励内容也必不可少。打一巴掌后尚且会赏一颗枣，只有把奖励做到位了，才能激发玩家的探索欲和氪金欲。
　　“奖励最好能与我的付出对等。”程陌说。
　　电子音又不回话了，而是转了个镜头，画面切到实验室。

　　一头成年公牛被三人联手摁到手术台，公牛全身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鼻腔喷出热气，头颅疯狂向前顶，四肢猛烈踢蹬。

　　楚昀倚靠在墙壁，右手把玩匕首，眼神扫过公牛头顶那两根尖锐的角，贪婪地勾唇：“等实验成功，先锯下它的角给我。”

　　陶苑十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字，电脑屏幕显示出的是公牛各项数值，数条波浪线条起起伏伏，程陌猜测这和几人提过的“脑电波”有关。
　　陶苑笑吟吟地打趣：“楚副手真残忍呢，才第一天就要锯角。”

　　贼眉鼠眼标准的狗腿式发言：“这对角生得又锋利又漂亮，这下能给我们楚副手做一把新匕首了，它身体的一部分能成为我们楚副手的武器是它的荣幸！”

　　朴仓挤出针管的药水，把针头安装上去，面不改色地捅入公牛背部。公牛的血液霎时被吸入针管，双眼充血，发狂嚎叫。
　　“马上就轮到071了。”朴仓把针头拔出，“他的牙齿可比牛角更适合做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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