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成真

　　第十章

　　毕业照上有几十个人，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但是崔钰妄还是一秒就看见了陈想。
　　就像往常那样，她能在人群中立马捕捉到陈想。
　　这仿佛形成了一种本能。

　　毕业照上的陈想穿着统一的白衬衫，领子上绑了个蝴蝶结，还难得地扎了个丸子头，这是崔钰妄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不禁想，如果陈想没有转学的话，这个毕业照上是不是有自己的身影。
　　崔钰妄初二考上尖子班之后，每一次考试都往前进步几名，初三最后两次大考稳稳地钉在年级第一。

　　旁边应该是有人逗她开心的，在照片上呈现的是不设防的、发自内心的笑，然后被摄影师抓下来。
　　真好，崔钰妄感到由衷的开心，陈想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

　　-

　　“啪”，陈想回到家又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躺了一会，还是爬起来，将放在桌上拆封但一根也还没抽的烟拿起来，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摸出阳台。
　　想了想又找了个一次性水杯往里面到了点水，一块拿了出去。

　　陈用升之前买的这个房子不大，本来就是为了偶尔当宿舍，但是还是配了个阳台。
　　“砰”，陈想一手关上阳台的门，一手点燃打火机。

　　“呼”
　　陈想老练地从嘴巴里吐出口烟雾。
　　点燃的烟头随着呼吸在黑夜中闪着红光，就像燃烧的火山。

　　她先给崔钰妄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回到家，然后顺着聊天列表刷下去，发现艺考老师给自己发了信息。
　　「陈想？你人呢？」

　　完了，陈想叹了口气，差点忘记这一茬。
　　「不好意思，刘老师，我转回y市了。」

　　对面没回，按照正常情况，应该还在上课。
　　陈想之前上的艺考班，花大价钱聘请了个老师来上课，只在周五晚上开小班课，一共也就十个人，由老师亲手带。
　　刘老师好像是因为欠机构老板一个人情，所以才答应来带三届，刚好陈想是最后一届的学生。他带的第一届十个人，全都上了名校， 第二届现在也拿了校考证，只要成绩不拉垮也能上好学校。
　　明明也才二十多岁的人，却开玩笑说，带完陈想这届就收手退休，退出教育行业，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

　　高一的陈想刚进机构，时间很凑巧，正好碰上高二需要去集训，当时刘老师和其他老师一块坐在教室前面进行面试分班。
　　陈想那天来机构交费，刚好遇上这次群面，一次三个人，那一组正好缺了个人，她就这样被推上去面试。
　　她还没有系统地学过面试技巧，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老师们就会根据每个人的自我介绍进行询问。最后，刘老师抛出了一个问题，需要面试的三个人都回复。
　　“说一说你们第一次感受到爱在细微处是什么样子”

　　反正陈想已经不太记得其他两人说的是什么了，因为她被点到第一个发言，她只记得自己就短短说了几句话。
　　“三年级那年爷爷去世后没多久就是新年，我们那边的习惯是除夕那晚要给压岁钱，图个好兆头。原本以为那年只能收到我爸妈和奶奶的三个红包，没想到最后看到压在枕头下的是四个红包，有一个上面写着爷爷给，我能认出来是奶奶的字，是奶奶给了我两个红包，带着爷爷一共两份祝福。”

　　然后就到另外两个人说了，那两个人都说了很久。
　　陈想这才知道，原来面试的时候要尽可能说话，尽可能去表现自己。
　　可是，这次面试结束后，刘老师单独叫陈想留下来，然后直接将她划到准备开始选人的新一届小班里面。
　　其实刘老师不说陈想也能感受出来，他很看重陈想，也希望陈想拥有一个满意的结果。这也是陈想转学后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的原因。

　　可能还是太年轻，遇到别人好意却无法回应时，就会选择逃避。

　　“嗡嗡”
　　陈想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刘老师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了。她叼着烟猛吸一口，然后将快烧到手指的烟头扔进一次性水杯里。
　　“呲——”
　　刚刚还闪着红光的烟头灭掉了，火山停止燃烧。

　　她走回客厅，打开灯后才摁下接通键。
　　“喂，刘老师。”
　　视频那头的刘老师直接开门见山，“你怎么突然转学？”
　　“因为一些原因，然后跟我爸谈了条件，转回来了。”
　　刘老师听陈想说过家里的大概情况，具体的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他将手机搁在一个地方，然后点了根烟。
　　“那你不艺考了？”
　　陈想沉默。
　　“嗯？陈想，你是不打算考导演了是吗？”

　　陈想今天被崔钰妄问是不是准备艺考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她当时回答“不”也是照和陈用升约定好的那样，坦诚地进行回答。
　　但是现在被刘老师这么一问，她眼睛有点控制不住地泛酸，这个“不”字比她想象中的难说出口。

　　“我不知道”
　　她最后只能这样回答。

　　“可能我没有办法继续上艺考班”
　　陈想感觉喉咙发痒，强行压住声音中的哽咽。

　　“是钱的问题吗？”
　　刘老师将烟往桌面上的烟灰缸里抖了抖。

　　“不是”
　　话说出来后，轮到刘老师那边沉默了。

　　这真不是钱的问题，陈想的零花钱一直不少，如果她不再买乱七八糟的相纸相机，平时省电用完全可以付费让自己读完艺考。
　　这个事情很难一次性说清楚，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来说这个复杂的事情，只好对刘老师道歉。
　　“对不起老师”
　　“算了，对自己负责就好”
　　“谢谢老师”
　　“你如果还是想考就联系我，我给你单独上课”，刘老师开了个玩笑，“你可是我这三届学生最有望延续我当年艺考辉煌的人。”

　　刘老师原名刘炝，当时负责人就用他来当活招牌，艺考拿了首都传媒大学和首都电影大学的导演全国专业第一，在国内读完本科后又出国读了研。

　　“好的”，陈想认真地点点头，再次道谢。
　　“行了行了”，刘炝在烟灰缸摁灭手里的烟，笑了笑，“要回去给她们继续上课了。”
　　他刚刚留了个课堂作业，出来抽烟顺便给陈想拨这个电话。
　　刘炝不是个热心的人，大部分情况下是不会多管闲事，这些学生读不读也不太关他的事情，他会尽心教好每一个学生，但是她们选不选择继续坚持读下去就不太关他的事情了。艺考本来就是很残忍的，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好结果。
　　不过陈想是他觉得难得一见有灵气的人，挂电话之前，他还是说了句，“陈想，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学这个，但是如果你确定不读这个以后不会后悔，那就没关系。”

　　“想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挂了。”

　　也没等陈想回应，刘炝利落地将电话挂断。

　　陈想跟刘炝通完电话后，也没在沙发上多坐，洗了个澡就将手提电脑搬出客厅。其实她喜欢在地上盘腿坐，但是刚洗完澡，地面没有铺地毯，就将坐的地方换到沙发上。
　　她打开电脑，插入今天dv机里的内存卡。
　　按时备份，这是陈想的习惯。

　　这几天在学校很少有机会拿出dv机，加上今天下午拍的也就十来个视频，陈想将它们全都拖到备份硬盘里。
　　屏幕上弹出文件传输的窗口，陈想随意地点开了下午的视频。
　　视频播放器按着顺序播放下去。
　　这些视频大多短而重复，内容是小橘在镜头里跑来跑去。
　　一会就播到最后一个。

　　<镜头里的小橘在捕捉地面上因树荫而四散的阳光，原本就很柔顺的皮毛因此看起来手感更好。镜头跟着小橘往上移，崔钰妄出现在画面的最角落。镜头偏移过去，画面中心是越走越近的崔钰妄，她的嘴巴动了动像在说了什么东西。随后便是镜头被匆忙挪开，拍到地面。>

　　视频结束。
　　陈想将进度条拉到最开始，发现音量被调得很小声，怪不得什么都听不见。
　　她将声音拉大，重新播放。

　　<小猫踩树叶的声音，风声，自己的呼吸声>
　　一切都平平无奇，直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电脑播放器中传出来，还有崔钰妄的回复。

　　“砰砰砰”
　　陈想又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她凑近电脑声音播放器的地方，发现刚刚的心跳声来于自己现在的心脏。

　　不就是因为崔钰妄说了句“我来找你”，这有啥好心跳加速的。
　　陈想暗自骂自己不争气，但看着屏幕上崔钰妄出色的长相，又觉得怪不了自己，谁叫崔钰妄长得那么好看。
　　这只是对别人颜值的认可，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她一直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男生女生都是。

　　视频最后一幕停留在地面，电脑屏幕显示文件传输完毕。
　　陈想关掉视频，拔掉存储文件的硬盘。
　　电脑放到桌面，然后一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睡衣因为伸展的动作微微翻起，漏出白皙的腰。她今晚还洗了头，因为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在厕所随意吹到半干就出来了，发尾还有点湿润。

　　刚刚还急促的心跳也逐渐恢复平缓。
　　看着时间还早，她打开部电影准备放松一下，刚考完试也不太想继续做卷子。
　　但是本能又让她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拉片，这一拉，就是两个多小时。
　　时间到了十一点多，陈想关上电脑，准备回房间休息，早上可以睡迟一点，九点起来做两套卷子，差不多到一点钟就直接过去咖啡厅等陆晟，顺便把午饭吃了。

　　陈想搬回来后，这个房间除了床和衣柜什么东西都没有。
　　南方冬天很冷，陈想将空调的暖气打开，然后从床尾缓慢地爬上床。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的精神很疲惫，但是双眼一闭就莫名其妙地想到陈用升叫她好好考这件事。
　　其实陈想知道这次考什么样都没关系，但是还是害怕自己的成绩没那么优秀。因为她不艺考就只能靠文化分，她怕到时候自己没有那么多选择。
　　那毅然而然答应陈用升的条件回到y市是个正确的选择吗，她不想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境地。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睡了过去。
　　第二天九点钟的闹钟响了之后，陈想还是赖了十来分钟床才爬起来。
　　快速洗漱完，陈想抽了套卷子到书房，开始做题。

　　一套卷子刚好做完，门铃响了。
　　陈想搁下笔，出去开门。心想着也没点外卖啊，会有谁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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