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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
周诀醒来的时候,屋内没人,连隔壁屋子里也没有了活人的气息,倒是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吵得人心烦。
他攥紧手中的岁寒,慢吞吞地整理好衣服下了楼。
已过午时,店家生意不错,酒香混着肉香在一楼弥散着,四面八方赶来的旅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周诀侧了侧头,凝神去分辨素长天的方位,因着昨晚的恶战,他的感知大不如前,扫了一眼竟没能发现素长天的方向。
手中的岁寒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震了一下,周诀抬头时已经来不及反应,一道身影冲着他的肩膀狠狠撞过来,周诀没防备,被撞得往后倒退两步。
那人没想过谦让,撞了人反而先呲牙咧嘴骂道:“不长眼睛吗,不知道让一下?”
周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无端显得诡异,尖尖的牙齿在红唇里若隐若现:“你的腿不会拐弯,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我帮帮你?”
他的灵力动的比说的话还要快,话音还没落,灵力就已经从另一只空着的手上化成一条绳索,猝不及防勒住了对面的脖颈。
也许在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其余人都习以为常地坐着,有好事者甚至开始叫好开赌。
周诀感受着灵力索传来的心脉的跳动,嘴角也随着对方急促的心跳咧得越来越大,他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就把对方整个人都拽离了地面。
男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周诀对他想说什么完全不感兴趣,心中杀戮的欲望加重,恰在此时,余光瞥见一抹灰色的身影。
“啪嗒。”
“咳咳咳……你,你是……”
灵力索突然被撤了回去,男人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涨红着脸,剧烈咳嗽着,他的眼里充满恐惧,全不似一开始张狂的样子,但面前的死神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于是男人颤抖着爬了起来,一溜烟钻进了人群。
周围见热闹没了,都发出了嘘声,甚至还有试图继续拱火的,但周诀一个眼神过去,声音就小了下来。
周诀面无表情穿过人群,顺着岁寒微弱的指引找到了它的主人——窗边,有个修士背对着他,正在低头吃菜。
客栈的摩擦仿佛都没有入她的耳朵,修士高居云端,不染凡尘。
于是周诀的心情更差了,他站在素长天身后,身上的阴郁犹如实质,死死盯着她的脊背。
岁寒见到了自己的主人,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被周诀攥着不肯松手,发出抗议般得嗡鸣,素长天听见了,转身泰然自若招呼了一句:“醒了?饿不饿。”
她眼底的剑纹陷入了沉寂,疏离感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周诀感受到岁寒因为素长天的视线更加激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迫不及待想回主人的手里,于是拽的更紧,甚至用上了为数不多的灵力。
这点灵力自然比不得大乘期剑修的灵力,但是伴随着岁寒的一声哀鸣,召回的灵力就撤了回去,周诀往前走了几步,默不作声坐到素长天身边。
“怎么了?”
周诀抿唇:“我要这个。”
他晃了晃手里的岁寒,长剑在他里还在挣扎,微弱地发光。
素长天不置可否:“不是说只一天?”
周诀不作声了,幽深的眼眸看着素长天不语。
于是素长天叹了口气道:“你拿着吧。”
小蛇妖身上的秘密多得很,嘴又硬,什么也不肯说。素长天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伸手在他额头上要画符。
他倒是没躲,蛇妖身体冰凉,连额头都没有一点温度,于是素长天起符的手微微一顿,先改了个方向,一边低头画了两个符,另一只手随意在岁寒剑身上敲了一下,岁寒剑上的光芒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散了。
周诀比她高一点,身体却软得不像话,每每坐下或者站着,都一定要找个东西靠着,凭空就矮了一截,素长天心里觉得他坐没坐像,但是转念一想,蛇妖似乎都是这样,身体柔软,没个正形。
她把手放下的时候,周诀还没吭声,于是素长天想了想问他:“你昨晚做了什么?”
周诀下意识答道:“没做什么。”
他绷紧了身体,岁寒又发出抗议地声响,显然岁寒有事想说。
小蛇妖面无血色,脊背都挺了起来,整条蛇都透着一股抗拒,连眼瞳都开始防备:“我很好。”
素长天道:“岁寒剑上有你的气息。”
“什么?”
素长天见周诀茫然了一瞬,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紧绷的后颈,顺毛一样地摩挲:“我忘记和你说了,剑主和剑有的时候是能够共感的。”
周诀的脸色顿时五颜六色起来。
他意识到素长天追问的是他和那东西发生打斗后的事情,心下先松了一口气,然后感觉心乱如麻。
共感,那岂不是昨晚他做的那些素长天都感受得到?
蛇妖的耳垂隐秘地泛红了。
“你昨晚在做什么,感觉很奇怪。”
素长天又一次问道,她现在倒很有耐心,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的脖子,颈部的血管欢欣雀跃对方的触摸,血流加速,让他感受到和昨晚一样晕眩的感觉。
周诀闭了闭眼:“没什么。”
他没听见回应,但是脖子上的抚摸没停,周诀很熟悉这种沉默,很早以前素长天就用这种沉默来表示她的不赞同,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周诀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往素长天那边歪倒,他呼吸急促,声音发闷:“我只是……抱了一下,没有别的。”
周诀彻底栽到了素长天的怀里,脖子上的手让他感觉很舒服,他靠在素长天的肩膀上,不想去看对方的表情:“我洗过澡,你嫌脏的话我洗干净给你。”
“胡说什么,”素长天不轻不重拍了他一下:“我只是想问问你昨晚在做什么。”
周诀怏怏不乐:“说了没什么。”
素长天瞥了眼岁寒,岁寒一动不动,像是认可了周诀的话。
于是素长天道:“有事要和我说,知道吗?”
她感受到周诀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但没出声,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于是心底又叹一口气,把人扶起来在椅子上坐好,取笑道:“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亲近人。现在倒是乖巧。”
蛇妖不是群居生物,周诀不是其中的例外,不如说过往的经历让周诀更加不愿意和人类相处。以前他们关系好的时候想摸一下都难如登天,更不必提周诀下山之后。
民间《大荒山录》中有载:……北海以北,有蛇类人有尾,其色黑,而容貌昳丽。
素长天捻了捻手指,感觉手上还停留着光滑细腻的触感,不免心下暗自点头,觉得这本编撰的书说不定原型就取自周诀。
她这边在想着,那边周诀就哼了一声,看上去不太高兴,也没动筷,趴在桌上看着窗外。
乌黑的后脑勺对着素长天,岁寒被他横在膝上,半掉不掉,看上去惨兮兮地。
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剑柄上的剑穗摇摇晃晃,也带得周诀的发丝在空中飘了一下,他穿得还是那一身深绿色的外衣,身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倒是都拆下来了,没有乱七八糟的装饰,现在终于让素长天的眼睛感觉舒服一点了。
而且今天小蛇妖很安静,没有作妖。
这样很好。
素长天难得感受到了一种欣慰,有一种孩子终于懂事的放松。
但显然这口气松的早了,也许是盯得他看得久了,周诀转过头瞪了她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素长天被他逗笑:“怎么,你怕被看?”
周诀不说话了,半晌又把头扭回去,闷闷道:“你别看了。”
半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跃诉说着被心上人注视着的喜悦,另外半颗却空空荡荡坠得他很难受,周诀没听见回应,索性把头彻底埋在臂弯里,闭上眼睛不想去管素长天。
视线又停留了一会,然后轻飘飘地转移走了。
空气有点凉,但周诀一点也不感觉到冷,他知道那是刚刚素长天画得取暖符的作用。
另一个他懒得去问,估计是清心咒之类的吧,反正对他没什么作用。
都怪那道取暖符,现在身上这么暖和,他只想像这样一直待在素长天身边,都没有力气去恨她了。
岁寒从他的膝盖上滑下去一点,周诀在它落地前伸手拉了一把。
他又想起自己昨晚见到的那把剑,那把围绕在对方腰上的软剑,在自己离开云山不久,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碎掉了,再也没办法拼凑。
那把剑甚至没有撑过第一年。
离开了云山,很多人都想要他死,也有很多人想要他活,更多的人希望他虽然活着,但最好像个死人一样安静。
那把剑素长天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拿到那把剑的时候,从没想过剑也会有碎掉的一天。
破镜难圆,他和素长天也回不去了吗?
周诀偷偷把身体转回来,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睛,窥探着身边的剑修。
刚抬头就对上了素长天的眼瞳,他从里面看到了一丝笑意。
……她一直在看着我。
周诀意识到这点,又默默把头埋了回去。
随后他听见了一阵毫不掩饰的笑声,是素长天。
素长天真的很坏,他真的好恨她。
周诀默默想着,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听见素长天在叫他,好像是云桃回来了。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到消失一早上的人身上都沾了灰,精神却神采奕奕。
“师傅,周兄,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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