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香

　　“啊！”

　　林晚照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眼前不再是破碎的房门和骇人的巨斧，而是熟悉的、漆黑一片的卧室天花板。

　　寂静的夜，只有她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回荡。

　　她一个人睡在卧室的大床上，身边空无一人，没有破门而入的怪物，也没有手持晾衣杆挡在她身前的路雯雯。

　　原来刚才那一切，只是一个噩梦？一个无比真实、细节清晰的噩梦？

　　她捂着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真实的悸痛和窒息感，一时之间犹疑不决。

　　一方面，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恍如隔世。另一方面，那凶险逼真的梦让她心一直激烈地跳动着，刺激的她太阳穴都鼓动着。

　　心跳慢慢平复了一些，但那份不安却愈发清晰。

　　纠结了足足一分钟，强烈的不安还是驱使着她，她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起身，拧开卧室门把手，独自一人穿过空无一人的、被黑暗吞噬的客厅，来到了大门前。

　　她深呼吸，努力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伸手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她想去验证，门是否真的如梦中那般，没有关好？

　　就在她准备用力下压门把手的瞬间，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吓得她浑身一僵。

　　“晚照？怎么了？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是路雯雯的声音。她不知何时也走出了客房，正站在客厅阴影里，有些奇怪地看着站在大门前的林晚照。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林晚照松了口气，转过身，心有余悸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梦见门没关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路雯雯却忽然走近了几步，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目光死死盯住那扇门，“也许那不是梦呢？”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中无比清晰的声响。

　　大门的内锁舌，竟然自己弹开了！

　　紧接着，一股冰冷带着不祥气息的夜风，顺着并未完全锁死的门缝，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吹在林晚照汗湿的脸上，让她黏在脸颊的发丝和冷汗瞬间变得冰冷。

　　林晚照心中大惊，来不及细想路雯雯诡异的语气和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几乎想都没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门往回一拉！

　　“砰！”

　　门被她重重关上。她手指颤抖着，迅速拧动了门上的反锁旋钮。

　　就在门锁彻底锁死的下一秒。

　　“咚！！！！”

　　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门外传来，厚重的实木门板剧烈震动，连带着门框都在嗡鸣。仿佛有什么体型巨大、力量恐怖的东西，狠狠地撞在了门上。

　　紧接着，是一声非人的低沉咆哮，隔着门板传来，愤怒无比。

　　“啊——！”林晚照短促地惊叫一声，再次吓得魂飞魄散。

　　林晚照第二次猛地睁开眼。

　　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地砰砰直跳，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睡衣。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跳下床，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客厅，直奔大门！

　　她的手急切地按在门把手上，用力往下一按，再往前一推——

　　门纹丝不动。从里面锁得死死的。

　　她又不放心地反复拧动门锁确认，冰冷的金属触感真实无比。

　　门锁住了。牢牢地锁住了。

　　林晚照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原来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连同路雯雯的出现、门的自动弹开、以及那恐怖的撞击和咆哮都只是第一层噩梦之后的第二层梦中梦？

　　她实在是被吓坏了，被这层层嵌套、无比真实的噩梦折磨得心力交瘁。

　　“晚照？你怎么了？鞋都不穿？”被她的动静吵醒的路雯雯，揉着惺忪睡眼从客房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双拖鞋，脸上是真实的困惑和担忧。

　　显然，刚才梦里那个语气诡异、提醒她门没关好的“路雯雯”，也只是梦境的一部分。

　　回到房间，两人全无睡意。窗外，夏天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驱散了些许黑夜的恐怖。林晚照惊魂未定地将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梦中梦”详细告诉了路雯雯。

　　路雯雯听完，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搓了搓手臂：“虽然我平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是真的在发毛，怪怪的，浑身不舒服。”

　　也被动静吵醒的欧阳熙加入对话，他听完林晚照的描述，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如果要从玄学角度解读，这种反复出现的、具有强烈警示意味的梦境，很可能是一种预示，是潜意识，或者某种未知力量，在对某种迫近的危险发出强烈提醒。”

　　他分析道：“你看，两个梦中都有关键元素——‘门没有关好’，导致怪物破门而入。第一个梦，你们是毫无防备，直接面对破门而入的恐怖。第二个梦中梦，时间线似乎提前了一点，你意识到了门可能没关好，并且试图去确认，甚至梦中还‘及时’关上了门，但最终还是被暴力破开。直到你真正醒来，才发现门是牢牢锁好的。”

　　路雯雯插话道，带着点后怕：“是我睡觉前检查的，不仅关了门，我还习惯把钥匙插进里面的锁孔里转一圈双重保险。所以你刚才肯定打不开门。”

　　林晚照家中的备用钥匙地点她也知道，所以出于个人习惯，她晚上在大家都准备睡觉之后就锁上了门。

　　如果她没有锁门，那事情会不会演变成晚照梦里的那样？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林晚照面色依旧苍白憔悴，她抚着依旧有些发闷的胸口，喃喃道：“我感觉不像是普通的噩梦。更像是，是‘我’想告诉我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想通过‘我’的梦，警告我们。”

　　欧阳熙：“也许，你们听过一个都市怪谈？关于门外的东西想要进来，就必须要得到主人的同意，如果主人没有同意，那么他们就进不来。”

　　“这个说的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关于邀请。”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这样的故事，有些东西想进你的家门，硬闯是很难的，因为它们受到某种规则的限制。但是，如果它们得到了屋主人亲口的、明确的同意，哪怕只是无心的一句话，那么限制就会消失。它们就能登堂入室，就像拿到了许可证一样。”

　　“所以，老一辈常告诫，晚上有人敲门，别轻易应声，更别随便说请进，尤其是在不确定门外是谁的时候。甚至，不仅仅是请进，任何带有应允、接纳意味的话语，比如进来吧、门没锁等等，都可能被视作一种同意。”

　　“切记，你的家是你最后的堡垒，不要轻易向未知的存在敞开大门。”

　　欧阳熙慢慢讲述着，屋子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林晚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她还是想要把事情往好处想。

　　“嗯，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暗示我最近要锁好门？外面会有危险呢？也许是好意吧。”

　　欧阳熙没有直接反驳：“也许，但现在谁都无法保证。”

　　路雯雯腾的站起身，发表自己的看法了：“虽然我是唯物主义战士，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晚照，我们趁现在是白天，去附件的寺庙里面拜一拜吧！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们这些外行就别瞎揣测了。”

　　欧阳熙点点头，认同他姐的想法。

　　林晚照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被这姐弟俩一起带着到家附近十五公里外的一座道观去了。

　　欧阳熙在开车，路雯雯坐副驾驶，林晚照一人独享大通铺。

　　路上路雯雯和他们介绍这次的目的地，“一会要去的道观比较偏僻和冷门，你们估计也没怎么听说过。不过不要小瞧了那儿。我之前有个朋友家里遇到了点事情，就是在这里解决的。这次也是多亏了她，我才有这个门路带你们来。”

　　林晚照默默点头。

　　欧阳熙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这老姐做事一向靠谱，没准头的事情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车开着开着路上的车流量少了，路雯雯看着导航防止走错路，林晚照一个人在后面不时看一下手机。

　　沈渊到现在也还没回她信息。

　　就在气氛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欧阳熙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大变。

　　“欧阳熙！你开车稳当一点，车上有孕妇！”在一个急刹过后，路雯雯骂道。

　　欧阳熙也被吓得不起，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车前方。

　　奇怪，刚才明明看见车前方有个红衣小女孩的，怎么现在不见了？

　　车也没撞到人啊。

　　他确信自己没撞到人，但是为了人命安全，他还是下车检查情况。

　　就在他头低下看向车底盘下方的时候，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塑人偶仰面躺在地上。

　　欧阳熙凑近些把那个拇指大小的人偶扒拉到身前，捡起来细细端详。

　　人偶胖嘟嘟的脸蛋，圆滚滚的身体和短粗短粗的四肢，配着一身小唐装，看起来很是喜庆。

　　他没当一回事，想着可能是其他人掉落在这里的东西，也就随手带上了车。

　　路雯雯见他下去又上来，问道：“怎么了？”

　　欧阳熙把人偶递给她：“没什么，刚才看花眼了。车底下发现了这个小东西，还挺可爱的。”

　　路雯雯接过来看了看，又放在一边。

　　“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欧阳熙把车重新发动，像是才想起什么一样随口问道：“姐，你怀孕了？我姑知道这事吗？”

　　路雯雯道：“对，我怀孕了，记得现在开始勤工俭学，给你外甥外甥女存满月礼。”

　　林晚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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