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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四)
宋庆儿躲在角落里观察,冰冷的水漫过她的小腿。
黑袍男人十分阴损,似乎是想速战速决,抬手就放出了十八具罗汉尸。
白龙警惕地弓起身子,嗓子里发出警告信的低吼。
黑袍男人退到罗汉尸背后,操纵他们踏起了阵法,宋庆儿隐隐感受到灵力在朝着阵法流动。
白龙显然也感知到了这点,祂瞄准阵型最薄弱的一块,高速俯冲了过去,试图穿破防线。
黑袍男人似乎并不打算把祂封在角落里,直接让罗汉尸灵活地避让白龙,放任祂窜了出去。
白龙似乎惊讶于如此简单就逃出了包围圈,祂心生疑惑,但还是头也不回地摆尾加速。
黑袍男人侧歪着头,阴森森地笑道;“飞不上天的龙,能跑到哪去呢?”
他骑着骨鸟,顺手抓起角落的宋庆儿,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凝视宋庆儿,莞尔道;“你说对吧?”
宋庆儿咬牙,偏过头去。黑袍男人也不“计较”,把她随手往旁边一塞。
罗汉尸不紧不慢地布好了阵法,完成的那一刻,宋庆儿隐约看到一道“网”结在了罗汉尸之间。
那罗汉尸有七个在最底下,六个悬在中间,五个飞在最上头,不仅两两之间相互错开,从下往上还依次向前进了几个身位,整体就如一道大浪的形状 。
这道“大浪”严严实实地封锁了整个渊底,凶猛地向前扑去。
罗汉尸行进的速度非常快,比之白龙离开的速度也不遑多让。
很快,他们就到了黑袍男人最初下到深渊的位置,这里离尽头已经并不很远,大概只有二里的路程,也没有金龙从这边飞出——以至于黑袍男人最开始都没打算扫荡这块区域。
白龙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眼见着黑袍男人逼近。宋庆儿不由得为祂捏了一把汗。
看着包抄过来的罗汉尸,白龙显然明白了当下的处境,祂基本不可能从包围网里钻出去了,更何况,黑袍男人明显不打算放过祂,在这里反复奔逃也没有意义,当下唯有一条路——死战。
白龙正面迎敌,缓步走到阵前。
黑袍男人玩味地笑了笑,宋庆儿察觉到了他身上一瞬间的气息变化,他的肌肉紧绷,身形挺直了许多,并不像面上表现得那么从容。
白龙率先进攻,祂如闪电般攻向左下角的罗汉尸,利角贯穿了罗汉尸的脖颈,只剩一点皮黏连着头颅和身体。
罗汉尸不退反进,一伸双臂试图强锁住白龙,与此同时,周围和头顶的罗汉尸也包抄过来,试图像合盖一样将祂困在中间。
白龙尾巴一甩,将这具罗汉尸的小腿拍成碎块,张嘴咬断了还未触及祂龙身的一臂,这具罗汉尸与黑袍男人的链接断开,应声倒在地上。
黑袍男人眼皮跳了跳,显然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折损了一具他心爱的行尸。
白龙虽然击败了目标,但已经彻底陷入包围圈,一具罗汉尸从天而降砸来一拳,另外两个斜方向以及白龙身后各飞出一具,有用手掌作刃的,也有用飞踢的,四具罗汉尸从不同角度冲向白龙。
白龙以极其柔韧的姿势弯曲自己的肢体,如同无骨一般绕住斜方向飞来的罗汉尸,给了他一个冲劲,顺势微微改变了他的方向,使得他与另外两具罗汉尸相撞。但最后一具罗汉尸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方向,利爪划过白龙的鳞片,发出一阵金石相击之声。
一片鳞片脱落,黑袍男人面上泄露出一丝喜色。
白龙经过刚刚的搏斗,呼吸有了波动,祂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黑袍男人却不再急着进攻,反而指使罗汉尸与白龙拉开了身位,以白龙为中心,尽可能地拉出了一个大圆。
罗汉合起双掌,皮肤上浮现黑色的符文,冒出缕缕黑烟,就连躲在一旁的宋庆儿都感受到其中的阴寒与恶意,更别说中间的白龙。
白龙反应极大,第一时间就想突破包围,没成想黑袍男人竟直接进了场。
黑袍男人手持之前屠戮三头幼鸟时用过的黑剑,就像是早就知道白龙的行动轨迹一般,拦在白龙的前面。
白龙朝黑袍男人扑来,黑袍男人不闪不避,任由白龙一口咬住他的左臂,随即用右手朝着白龙眼皮刺去——
白龙猛然闭眼,被击退回圈内,黑袍男人的袖子被咬断,手臂上鲜血淋漓,但也没有伤筋动骨。
就在这个回合的几秒中里,罗汉尸身上冒出的黑烟已经细细密密地罩住了这个战场。
黑袍男人露出势在必得的一笑,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倏然收拢在手心——黑烟也瞬时往圈内收拢,紧紧地附在白龙身上。
白龙被压在了地上。
黑烟腐蚀着白龙的身体,一股恶臭伴着血肉的味道飘散开,白龙身上出现几道被腐蚀出来的巨大伤口和无数细密的裂痕,祂发出了一声响彻渊底的悲鸣。
黑袍男人朝着白龙走去,他惋惜地打量着白龙身上流着黑血的伤口,说道;“可惜,本想留着你这一身皮肉,但你不受点罪就不受降,何苦呢?”
黑袍男人握着剑,将剑高悬在白龙的头顶,剑尖直直朝着下面扎下去。
宋庆儿的心紧紧揪了起来,她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画面,试图捕捉每一个细节,在这一刹那,又出现了她直面巨鱼时发生的情况——一切都变得无比地缓慢。
宋庆儿清楚地看到了黑袍男人嘴角已经压抑不住的狞笑、黑剑锋刃上闪过的一丝寒芒、白龙放大的瞳孔,以及慢慢向上跳跃的……水。
这一刻,宋庆儿感到体内有什么地方被打通了,她感受到周围的灵力雀跃地涌向她、包裹她,灵力从内而外地洗刷着她的经脉,几乎要冲破她的身体,宋庆儿在其中还隐隐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不等她再有所体验,战局就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一道冲天而起的巨大水柱打断了黑袍男人的动作。
整个渊底的水都涌了过来,冲开了黑袍男人,也冲开了罗汉尸,往白龙身上涌去,将祂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球里,原先陷在白龙皮肉里的黑烟都被水洗涤干净,留下一道道干净的伤痕。
一瞬间,攻守易形也。
白龙高高地漂浮在水球里,俯视底下狼狈不堪的黑袍男人,祂一刻也没有拖延,从水球中分出十数道水柱高速击向黑袍男人。
黑袍男人反应极快,翻身闪躲,右腿依然被击中,小腿折了个不自然的角度,他发出了一声闷哼。
白龙乘胜追击,黑袍男人从芥子袋里掏出了一大把的纸符往前一撒,炸出了一团剧烈的白光,不知道是哪张符起了作用,将白龙的水柱挡了回去。
黑袍男人则在白龙被白光扰乱视线的时候后撤到十米开外,他打开了葫芦,一大堆行尸被放了出来!宋庆儿看到了之前见过的飞僵,她来不及反应就下意识地在尸群里面搜寻自己的娘亲。
两方开战,行尸前仆后继地冲向白龙,黑袍男人隐匿在其中,白龙同时发出二十多道水柱也难以招架数量如此之多的行尸——那些被击倒但还有行动能力的行尸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白龙的攻势渐缓,泄露出一丝疲态,黑袍男人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祂面前,白龙心知已经避无可避,直接迎了上去,双方缠斗在了一起。
宋庆儿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谁的鲜血弥漫在水里,朦朦胧胧地干扰着视线,她眼睛一转,突然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娘亲——似乎是被炼化的程度不够,她没有像别的行尸那样冲到前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上完好无损。
水球破裂,其中的缠斗分出了胜负。
白龙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已经看不见多少好皮肉,几道巨大的伤口横穿了大半条身体,黑袍男人虽是强弩之末,但情况比白龙稍好一些,他正要给白龙最后一击。
白龙的尾巴有气无力地砸在地上,祂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
宋庆儿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在疯狂提醒她,这或许是她摆脱黑袍男人的最好时机。
她不懂得什么技巧,只是一个箭步从骨鸟身上窜了出去,几乎以直线飞向黑袍男人,一拳砸到了毫无防备的黑袍男人的太阳穴上。
黑袍男人飞出十几米,生死不明。
白龙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个刚刚还存在感极低的小不点。
宋庆儿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掌微微颤抖,她看到几米之外躺着黑袍男人脱手的剑,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黑袍男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坐了起来,头就像折断了一般后仰着。他发出了令人齿冷的笑声,如同两片铁皮在摩擦。
“好啊,好啊,你已经成为修者了,本想留你几年,你非要逼我杀了你……”男人的头一边发出嘎吱声,一边缓缓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他死死凝视着宋庆儿,从齿缝里蹦出这句话。
事已至此,宋庆儿咬牙,丝毫不犹豫,拖起地上的长剑就向黑袍男人劈去。
只是眼前一花,黑袍男人就消失了。宋庆儿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寒意。
男人五指并拢,以甲作剑,往宋庆儿后心扎去,嘴上还轻声说道;“再见了。”
——轰!一道金光从宋庆儿身上炸开。
化神期的功力?!
金光以无比暴烈的姿态吞噬了黑袍男人,黑袍男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炸成了一团血雾。他的芥子袋被打碎,掉出了无数鸡零狗碎的东西,有大有小,原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宋庆儿呆愣着,直到一滴血滴到了她的脸上,她才如梦初醒——黑袍男人,就这么死了?
她猛然回头,只看见一些辨不清原形的碎肉、杂物堆和狼藉的战场。
宋庆儿想迈步,才发现脚如灌铅一般沉重。她深吸了一口气,抽取着周围的灵力,突然发现体内的那道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已经消散。
宋庆儿想起来之前的白须老人,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他一遍又一遍。
宋庆儿踉踉跄跄地往娘亲那个方向走,地上躺满了行尸——黑袍男人死去的一瞬间,这些行尸就恢复了自然的状态,砸到了水里。
宋庆儿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双手穿过娘亲的腋下,从水中将母亲的上半身拉起,当娘亲冰凉的脸贴在宋庆儿的脸上时,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宋庆儿紧紧抱着娘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似的,她不管不顾,也不思考,就只是在极尽全力地哭嚎。
直到她哭到嗓子沙哑,声音渐弱时,一旁白龙才拍了拍尾巴,引起了宋庆儿的注意。
白龙已然奄奄一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宋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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