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殇债·渡我祭忘川

作者:絮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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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尘灵珠


      莒灵谷的断壁残垣还凝着未散的浊气,瑾尧君赶到时,鲛人才敢从污水中探出头。
      他伸出手,指尖灵力如银练倾泻而出,顺着龟裂的山石、枯萎的灵植蔓延开去。
      一炷香的功夫,坍塌的峰峦重归挺拔,枯竭的灵溪复又潺潺,谷中总算恢复了大致模样。
      只是那枚镇谷的灵珠,早已不翼而飞。没了灵珠镇压灵气,莒灵谷的生机不过是镜花水月,用不了多久便会再度衰败。
      瑾尧君望着谷中渐渐鲜活的草木,眉头未蹙,掌心已然泛起暖金色光晕。
      他缓缓闭上眼,喉间溢出一声轻吟,一枚凝着醇厚灵力的灵丹自他丹田缓缓浮起,丹香清冽,瞬间弥漫整座山谷。
      这是他耗费万年修为凝练的本命灵丹,是护身保命的根本。
      “莒灵谷与我,休戚与共。”他低声呢喃,指尖轻弹,灵丹便化作点点金光,融入谷中每一寸土地。
      刹那间,谷内灵气暴涨,草木愈发葱茏,先前的破败之象彻底消散。
      他立在谷口,蓝衣染着些许尘土,嘴角虽有浅浅血迹。
      灵珠虽失,灵丹可补。
      鲛人扒着礁石,尾鳍在浪里急得拍打出细碎水花,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却亮得惊人:“水清澈了,是神君大人!是神君大人救了我们!”
      “快出来快出来!我们得救啦!神君大人来救我们了!”
      银尾鲛人扶着受伤的族人,声音沙哑却难掩激动,尾尖不自觉地扫过沙面划出弧线:“多谢神君大人!若不是您,我们怕是要葬身在这暗礁群里了!”
      老鲛人周身覆着层温润的银白鳞片,历经岁月的尾鳍在海水中轻摆,漾开柔和的波纹。
      他扶着珊瑚杖,浑浊却锐利的眼眸望向光影中来人。
      声音苍老却带着穿透风浪的沉稳,还裹着鲛族独有的空灵回响:“老朽携全族,谢神君大人救命之恩。” 说罢,他缓缓躬身,银白长须随水流浮动,“深海暗涡突生,灵珠消失,若非神君降临,我等鲛族恐难避此劫。神君大恩,我族永世不忘。”
      瑾尧君望着海底躬身行礼的鲛族,白衣上的尘土被海流轻轻拂去,嘴角的血迹凝作一点暗红。
      他指尖微动,一缕柔和灵力漫过受伤的鲛人,声音清润:“不必多礼。灵珠失窃非尔等之过,莒灵谷的生机,我自会护得。”
      目光扫过老鲛人银白的鳞片与珊瑚杖上的裂纹,他道:“暗涡虽平,但窃珠之人目的不明,此后族中需多留意异动。若遇危难,以心头血催动这枚灵纹便可唤我。”
      说罢,他指尖凝出一枚莹蓝符文,缓缓飘向老鲛人掌心,符文落地的瞬间,化作细碎的光屑融入鲛族聚居的珊瑚礁,漾开层层守护屏障。
      老鲛人双手接过符文,浑浊的眼眸中泛起泪光,躬身更深:“神君既肯庇佑,我族愿以万年鲛绡、万载海珠为报,更愿世代为神君守望莒灵谷!”
      银尾鲛人及众鲛族纷纷效仿,尾鳍齐齐摆动,掀起轻柔的水流,口中齐诵“谢神君大恩”。
      “轰——!”
      古呈神霖裹挟着雷霆之势从天砸落,海面瞬间炸开千丈浪涛,雪白的水花混着凌厉的神光,劈得海水滋滋作响。
      刚因莒灵谷复苏而探出头的鲛族,吓得尾鳍一僵,齐刷刷沉回深海,青鳞、银尾在幽暗海水中簌簌发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瑾尧君足尖立在礁石上,白衣如展翼仙鹤掠至半空,周身淡金结界瞬间撑开,将狂暴的古呈神霖余波挡在外侧。
      他眉峰紧蹙,清润的嗓音冷了几分:“古呈君,莒灵谷刚遭枯竭,灵珠被窃,你贸然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古呈神霖立于光幕之中,掌心雷纹滚动如咆哮银龙,戾气直冲云霄:“自然是奉神尊口谕,剿灭鲛人族!”
      老鲛人扶着珊瑚杖的手猛地攥紧,杖身裂纹隐隐蔓延,浑浊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怒道:“神君明鉴!我族世代守护莒灵谷,安分守己,神尊之谕,怕是有误!”
      古呈神霖冷哼一声:“有误?灵珠失窃,暗涡突生,皆因鲛族血脉藏着混沌之力!神尊言,此族留之,必为六界大患,今日便替天行道,肃清孽障!”
      瑾尧君周身金光愈盛,挡在鲛族聚居的珊瑚礁前,语气坚定:“古呈君,鲛族之冤,我尚未查清。莒灵谷我既已护住,便断无让你滥杀无辜之理!要动鲛人族,就请过我这一关!”

      云梅山。
      “微生临钰,我虽与你冰释前嫌,允你在百安堂养伤,但你总跟着我算什么事?”陈令璇停下脚步,转身时发梢扫过肩头,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不耐。
      微生临钰双手负在身后,墨色衣袍随着脚步轻晃,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叔伯见我伤势渐愈,说你独自出门未免无趣,让我随你凑个热闹。”
      “我去云梅山见长老,是有正经事要谈,你跟着非但不合适,还容易添乱。”陈令璇眉头蹙得更紧,下意识往前走半步。
      “你此言差矣。”微生临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她慌乱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你我既已重归于好,便是朋友。朋友之间结伴同行,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谁跟你重回于好!我只是不跟你计较过往罢了,我们现在算不上什么朋友!”陈令璇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距离。
      微生临钰在后面跟着,发出轻浅的声响:“不算重归于好?那陈小姐前日还亲手为我换药,总不至于只是看在叔伯的面子上吧?”
      陈令璇回头瞪他一眼,语气又急又硬:“那是当然,我是看在你救了我父亲,不然我才懒得管你!何况医者仁心,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哦?原来如此。”微生临钰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只是陈小姐换药的手法生疏。想来并没有常为伤者包扎过,不知陈小姐,是否也有为意中人费心过?”
      他这话问得直白,陈令璇心头莫名一沉。
      她这些年一心苦修,眼里只有修为精进,哪有半分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偏生眼前这人,嘴碎得像没关严的匣子,叨叨个没完没了。
      陈令璇猛地回身,柳眉倒竖,眼底翻涌着不耐:“你烦不烦?那是你伤口深可见骨,我若下手重了,扯裂皮肉污了百安堂的地!”
      “好吧陈小姐,那你能否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微生临钰仿佛没听出她的怒气,抿了抿唇,追问得锲而不舍。
      她抬眼直视着他,目光清亮却带着锋芒,没有半分闪躲,虽然很不想和眼前的人过多解释,但像微生临钰这种轻薄子肯定会坏了她的名声。
      她尾音掷地有声:“没有,也不屑有。我陈令璇立身行事,从不需要依附旁人。”
      话音落下,她转身便走,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只想赶紧摆脱这牙尖嘴利、纠缠不休的家伙。
      微生临钰暗暗松了口气。
      “哎,别啊。”微生临钰立刻收了方才的戏谑,抬手按住肩头渗着血丝的绷带,语气里掺了几分刻意的委屈,“我这伤还没好利索,你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
      陈令璇脚步一顿,抬头望去,云梅山山门前那块烫金牌匾已近在眼前,轩衡派的弟子正肃立两侧值守。
      她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耐依旧未减:“你若执意要跟,便在这山门外候着。轩衡派上下未必识得你,别到处乱逛招惹是非。要么在这等我出来,要么你自行离去,随意。”
      说罢,她抬步走向山门,桃花眸中的冷冽已然敛去大半,只剩疏离的沉稳。
      守山弟子见她走来,连忙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时,语气难掩敬畏:“是茗瑜女君!久闻女君闭关百年潜心修行,今日荣归,实乃我派之幸!”
      陈令璇颔首示意,语气平淡无波:“‘久仰’二字,我愧不敢当。今日贸然到访,不知霓宏洲长老是否在殿中?”
      “长老一直等着女君呢…”弟子目光转向她身后不远处,语气也恭谨:“微生少卿,你怎也在此处?”
      陈令璇眉梢一挑,回身望去。
      微生临钰正斜倚在山门旁的老桃树下,墨色衣袍松垮地搭在肩头,一脚随意踩着树根,嘴角噙着惯有的散漫笑意,半分安分模样也无。
      装模作样。陈令璇暗自吐槽,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却未多言。
      周遭轩衡派弟子早已敛了神色,个个拘谨。
      谁不知天界渡玉少卿?自他自请驻守东海,便不准旁人再唤他渡玉,只许称本名。
      可辈分悬殊者仍坚持唤他“少卿”,但这位主儿浪荡不羁、踪迹难寻是真,实力深不可测亦是真。又是云芨真人亲传、清珩上卿孤子,怕是神尊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谁敢怠慢?
      微生临钰抬步上前,指尖勾了勾唇角,语气轻佻:“没想到轩衡派还认得我这闲散人。”
      “我不是让你在山门外等着?”陈令璇冷瞥他一眼,眉峰微蹙。
      微生临钰肩头的绷带还渗着淡淡的血丝,语气却满是无赖的理所当然:“女君这是要留我一个伤残之人在门外吹风?万一遇到危险,我又手无缚鸡之力,那该如何是好?”
      不等陈令璇反驳,他转头对着身旁的弟子拱手,语气诚恳了:“劳烦二位通传一声,我伤势未愈,不便久立,想去偏殿暂歇片刻,不扰女君与长老议事。”
      弟子忙躬身拱手应道:“微生少卿请便!”
      两人暗自交换了个眼神,心底皆惊这位微生少卿向来我行我素,怎的面对茗瑜女君时,却是“乖顺”模样,倒是奇事一桩。
      陈令璇懒得再理会身后的人,只淡淡颔首,旋即转身,随轩衡派弟子前去缘仁殿。
      殿内香烟袅袅,檀木清香沁人心脾,殿中梁柱雕饰着松鹤延年的纹样,古朴庄重。
      上首主位端坐一位白发老者,银须垂胸,青衫缀着暗纹流云,正是轩衡派辈分最高的霓宏洲长老。
      陈令璇踏入殿门便敛衽躬身,行晚辈全礼,语气恭谨沉稳:“晚辈茗瑜拜见霓长老。百年未见,长老仙体康泰,实乃轩衡派之福。”
      霓宏洲抬眼望去,目光落在陈令璇脸上的刹那,指尖猛地攥紧了案上玉简,呼吸骤然一紧。
      这张脸,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寒星凝露,连眉宇间那份清冷笃定的气场,都与她一模一样。
      若是被天界的人注意,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免不了诸多猜疑试探,怕是天下又将大乱。
      霓宏洲抬手虚扶,声音苍劲有力:“茗瑜不必多礼,起身吧。百年闭关,你心境、修为想必都有大进。”
      待陈令璇侍立一侧,霓宏洲抚须沉吟,面色沉了下来:“只是,有一事说来棘手。近月山北麓已有五名弟子遇袭,阴邪之气侵体后昏迷不醒,老夫暗中追查无果,那邪祟却隐匿极深,气息忽明忽暗,寻常术法根本无法锁定。”
      “山北麓?”陈令璇眉梢微挑,落了座。
      偏殿,微生临钰倚墙而立,方才挂在嘴角的顽劣笑意早已荡然无存,那双眸子沉得像寒潭,只剩彻骨的冷冽。
      他指尖一扯,肩头渗着暗红血迹的绷带便应声而裂,动作干脆得不带一丝犹豫。底下的伤口竟已收口愈合,只余下一道淡红的印记,在天光下若隐若现。
      这场苦肉计,终究是没白费。
      陈令璇敏感多疑,寻常示好根本打不动她,为了敲开陈令璇的信任防线,救出陈冀浔后,他刻意自伤,唯有“伤痕累累”的模样,才得以让她松懈几分。
      这点皮肉之苦,于他而言不过是棋子落地的声响,比起他暗中筹谋的棋局,轻如鸿毛。
      隔壁,霓宏州颔首,目光凝重如深潭:“他们身上皆萦绕着西海独有的灵息,可如今西海灵脉无故枯竭,镇族至宝浣尘灵珠遭窃。此珠乃上古净化神物,既能稳固灵脉,亦是鲛人族世代存续的根基,唯有寻回它,方能镇压异动、驱散邪祟。”
      他话音微顿:“那五名弟子身上的邪祟之气与窃珠者同源,此事应是一人所为。老夫希望你能与凝霜、恒秋、豫春一同前往山北麓,务必查清前因后果。”
      陈令璇诧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长老,为何是我?轩衡派人才济济,你理应先找自己门派的人出面才是。”
      霓长老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温和:“我与你父亲关系尚好,情谊深厚。这等关乎西海生灵安危的要事,你修为精深又行事稳妥,自然是想着你一同前往。既算不得勉强,也算是给你添一段修行历练的机缘。”
      令璇沉吟片刻抬眼:“罢了,长老既信我,此事我应下就是了。”
      霓长老刚松了口气,便见她话锋一转:“只是我与那三人不熟,此番前往西海,我一人一路足矣。”
      “一人?”霓长老眉峰微蹙,“茗瑜,山北麓素来荒僻,邪祟潜藏危险重重,你孤身前往岂非太过冒险?”
      “长老放心。”陈令璇起身颔首,“多人同行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我独行更显便捷。”
      她心意已决,霓长老见状只得轻叹:“既如此,老夫不再勉强。这锦盒里有西海舆图、静心符,还有早年鳞虫族赠我的避水珠,你务必收好。”
      接过锦盒贴身藏好,陈令璇转身告辞。
      “山北麓…”他指尖凝一缕暗紫灵力,微动便化作碎光消散,“陈令璇百年闭关、这些日子又连番应战,却仍有余力去追查灵珠的下落,她的仙力下限究竟几何?”
      殿外脚步声渐近,他瞬间收敛气息,飞快将绷带重新缠好,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令璇来到偏殿门口,见微生临钰正好推开门走了出来,只是他手上不知何时折了枝缀满粉瓣的桃花,花瓣簌簌落了几片。
      他眉梢一挑,笑意散漫:“女君议事就是利落,我本以为要等到日头沉了山。”
      陈令璇见他出来,转身向山门口走去,语气平淡:“我尚有要事在身,你不必再跟着。”
      “那可不成。”他脚步轻快地追上来,趁她侧身避让的间隙,将那一朵桃花斜斜插在她发间,指尖若有似无擦过耳廓:“陈小姐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我要去一趟山北麓,”她瞥了眼他,语气带着冷意,“你不是行动不便吗?回到崇岚养你的病去。”
      微生临钰指尖刚收回,便刻意放缓脚步,佯装虚弱:“行动不便也架不住想跟着陈小姐。山北麓路偏,陈小姐孤身一人,我若不在,你若遇到危险,谁替你防明枪暗箭?再说,我这‘病’,躺久了才真要加重,跟着你活动筋骨,反倒对症。”
      陈令璇抬手便要摘下桃花,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
      他指尖力道稳而不重,指腹带着暖意,半点没有病弱之人的虚浮。
      “带着好看。”他声音压得低了些,尾音还故意轻咳两声,“咳咳…从前在崇岚多有冒犯,陈小姐或许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她手腕猛地一挣,利落挣开他的触碰,反手便将那枝桃花拔了下来,花瓣簌簌落在掌心。
      她抬眸,眼底清亮如洗,不含半分暧昧,只剩直截了当的锐利:“幼稚。你仙力不稳是假,存心纠缠怕是真。我此去前路难料,你跟着,只会是我的累赘。”
      令璇见他不再多言,她脚下步子愈发急促。山风掀起衣袂,发间残留的桃瓣纷纷飘落,铺在青石路上。她指尖捻出隐身符,白光一闪,身影已然消失。
      微生临钰驻足原地,目光聚焦在她远去的方向,喉间溢出一声冷嗤,眼底翻涌着不耐:“真是不知好歹。”

      蓝光与雷霆在海面轰然相撞,瑾尧君周身结界如琉璃碎裂,淡蓝灵光簌簌剥落,化作漫天流萤消散在风浪中。
      他喉间猛地一甜,殷红血迹冲破唇角,在蓝衣上洇开大片红梅,如雪中燃火。
      “不自量力!”古呈神霖眸中雷火翻腾,掌心雷霆凝作丈许长的神矛,矛尖寒芒刺破苍穹,“瑾尧,你以万年修为换鲛人族片刻苟延,当真不值!”
      雷霆神矛破空而下,狠狠扎进结界核心,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淡蓝结界如琉璃碎裂,万千光屑簌簌坠。
      呈神霖掌心雷纹暴涨,挟着雷霆之力,狠狠砸在瑾尧君肩头。
      “嘭”的一声闷响,瑾尧君如断线纸鸢般坠向礁石,肩胛骨碎裂的剧痛顺着经脉蔓延,本命灵丹耗损大半的灵力骤然溃散,周身金光黯淡如残烛。
      瑾尧君撑着礁石勉强起身,蓝衣染血,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脸颊。
      “真是冥顽不灵!”古呈神霖冷哼,雷电不断分化,如密雨般射向瘫倒的瑾尧君,“这鲛人族与麒麟族沆瀣一气,本质同是劣根性,你偏要徇私护短,莫非是想重蹈当年陈冀浔的覆辙?”
      瑾尧君抬眸,眼底翻涌着决绝的冰蓝寒芒。
      他不顾肩胛骨碎裂之痛,左手死死按住丹田,右手猛地抚上冰系罗盘。
      罗盘指针飞速旋转,指尖凝血顺着罗盘纹路游走,画出玄奥的冰系符文,他说道:“鲛人族无辜,麒麟族亦有忠奸,你不分青红皂白滥杀,与邪魔何异!”
      本命灵丹的残余灵力与冰系本源相融,化作极寒玄冰裹住周身,礁石与海面瞬间凝霜,漫天雷雨竟被冻住大半。
      瑾尧君抬手,冰系罗盘凌空飞起,冰晶碎片重组为丈许冰刃,他强忍剧痛攥住冰刃,寒芒顺着掌心伤口渗入经脉,却让他眼神愈发凛冽。
      冰刃裹挟着涛涛海水与漫天冰棱,硬生生撕裂雷雨,直直刺向古呈神霖,空中凝结出霜,雷电皆被冻成冰柱坠落。
      “找死!”古呈神霖惊怒交加,掌心雷霆再度暴涨,化作巨盾挡在身前。
      “嘭”的一声巨响,极寒玄冰与雷霆巨盾相撞,冰屑与雷火四溅,冲击波掀翻千层浪。
      瑾尧君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珊瑚礁上,却仍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催动罗盘射出一道冰蓝色护罩护住鲛人族聚居地。
      绯风裂谷的刹那,曼陀罗花瓣如雨簌簌坠落。
      甜腻妖气环绕在瑾尧君的周身,不似恶煞,反倒带着醉人的馥郁,如陈年佳酿般勾魂摄魄。
      一道绛纱红影破空而来,九尾如燃血长幡舒展于晨色,流苏般的狐毛缀着细碎红光,在熹微中曳出灼目弧光。
      正是承百妖王口谕,踏风驰援鲛族的九尾狐妖洛济菡。
      她身形曼妙若月下流萤,眉毛细长如裁月弯刀,眼尾晕开的绯红恰似醉人的桃花酒,含着勾魂摄魄的风情。裙摆缠枝曼陀罗暗绣银丝,氤氲出淡红妖雾。肌肤胜雪,腻如羊脂,日光斜照时泛着莹润光泽。与生俱来的妖冶之气混着冷香,漫得整座山谷都添了几分靡丽。
      “神霖大人,别来无恙。”洛济菡的声线清冽如碎玉敲冰,尾音却缠上几分蚀骨妖媚。莲步轻点间,绯红狐火骤起,化作万千淬毒尖刺,铺天盖地直扑蓝衣神将。
      古呈神霖怒喝出声,银白长矛应声现世,枪身流转着雷霆暗光。
      “狐妖,上次放你逃生已是恩典,今日竟敢自投罗网?”他双目如电,长矛直指对方心口,雷霆之力顺着枪尖暴涨,“鲛人族祸乱四海潮汐,我奉天帝谕旨除之,你也敢插手?”
      洛济菡轻笑一声,九尾在空中舒卷张扬,狐火簌簌作响。“鲛人族乃妖界分支,纵有过错,也该由我们昀翙王处置,何时轮得天界擅自发落?”
      她指尖捻起一缕幽凝妖雾,眼尾上挑的弧度淬着冷光:“三百年前民界大旱,若非鲛人族借出浣尘灵珠,天界怎会轻易平息灾劫?如今卸磨杀驴,倒叫人看清,你们天界诸仙,原是些翻脸不认恩的凉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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