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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平安果
周五放学后，沈璃和沈楠早早地吃完饭，和洪桂香说要去沈玉家写作业。
洪桂香叮嘱两人：“写完就回来，别留在人家看电视就忘了时间。”
冬天的日头落得早，五点刚过，天就有要黑的迹象了。
洪桂香吃完晚饭通常会看会儿电视，电视的声音总会放得很大，完全不用担心推三轮车会被她听见。
沈楠和沈璃把西屋藏在床底的平安果拿出来，是已经包装好的。
两人每天吃完晚饭就跑回西屋，借口堂屋电视的声音太大，影响学习，实际是回去包装苹果，洪桂香以为她们是在写作业，丝毫没有怀疑。
暮色裹着寒气袭来，两人推着三轮车小声说话，身影在在昏暗中慢慢往前挪。
新阳中学就在小学的对面，沈璃记得，她们这批学生升进初中后，人数太多，放学时太乱，新阳中学才实行放学分流，在小学对面新开了一个南门。
但此时新阳中学只有一个北门，两人绕了一大圈把三轮车推到北门。
北门边已经被摊贩占满了，都是卖各种小吃的摊位。
今天是周五，寄宿的学生也得回家了，等晚自习下课，高中部、初中部的学生都得从这走，人流量很大，小摊贩消息灵通，早早地来占了位置。
沈璃和沈楠最终只占到了一个边角位置。
刚把车停好，旁边摊贩的小哥伸头往车里看：“卖什么的？”
“是平安果。”沈楠炫耀似的把包装好的平安果拿给他看。
“哟，这盒子挺漂亮啊！”小哥赞道。
沈璃扬起嘴角，那当然，这可是跑了好多家才精心挑选出来的，比其他店里的精美多了。
又听小哥问道；“你家大人呢？”
沈璃不愿意跟生人解释那么多，随手一指：“在那边等我们呢。”
小哥放下苹果，更感兴趣了：“哟呵！敢情是锻炼你们俩呐。”
“嗯。”沈璃敷衍道。
这人话可真多，老老实实烤他的烤肠得了。
却见这人在三轮车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个带圣诞树图案的平安果，笑道：“就当支持你们生意了，这一个多少钱？”
沈璃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交第一单生意了。
沈楠抢答：“五块钱。”
这个价格是他们提前了解过的，新阳中学门口店里的平安果都是五块钱，对于算数很费劲的沈楠同学来说，这个价格对她很友好，方便算账。
小哥爽快地从围裙里掏出五块钱，沈楠麻溜地接过，“谢谢哥哥。”
沈璃环顾了一圈，还好，卖平安果的只有他们一家。
摆摊的多数都是中老年人，不懂这些新潮玩意儿，这就表示，竞争并不激烈。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他们的摊位离校门口太远了……
中学门口一东一西两条路，只有一半的学生会经过他们的摊位，她怕卖不完。
她把这个问题跟沈楠说了，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防止她太失望，平安夜在周六，今天卖不完怕是只能留在家里她们自己吃了，却没想到沈楠出了个主意。
“咱们可以去门口吆喝，招呼他们过来买，奶平时卖菜不也吆喝么。”
沈璃完全是被刻板思想禁锢住了，是啊，摊位过不去，人可以过去啊。
两人商量好，由沈璃到门口吆喝，沈楠留下来看摊位并收钱，也是为了锻炼沈楠的算术。
学校门口一排路灯全部亮了，沈璃口中呼出的气都看得清清楚楚。
旁边的小哥打开煤气，拆开一袋烤肠倒上铁板，油煎得烤肠滋滋作响。听到动静，他那辆三轮车厢里下来一个姑娘，走到小哥旁边，拿起夹子，两人一起翻动烤肠。
沈璃不知道时间，但看周围摊贩的准备动作，猜测快到放学时间了。
她又向沈楠交代了一遍价格，这才拿起两个平安果往校门口走。
随着欢快的下课铃声响起，新阳中学的大门终于打开。
新阳中学周五除了一段简单短促的下课铃声，广播里还会循环播放那首萨克斯名曲《回家》，第一段还没播放完，学校门口已经涌现了一大批初中部的学生。
沈璃走进人群，举着手中的平安果，喊道：“平安果五块一个！五块一个!”
这叫卖的活儿她是头一遭干，刚喊了两句，脸颊就涨的发烫，声音随之减轻，被广播里的音乐淹没。
“哈哈！”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璃转头，在人群中看到了李茜。
和她牵着手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新阳初中的校服，两人模样相似，看来是姐妹，接下来李茜的话，也证实了两人的关系。
“姐，你看，这是我们班的，她家可穷了，还在这卖东西呢，哈哈！”
“果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李茜的姐姐语气里带着点轻飘飘的嘲笑，“走了，妈妈在车上等我们呢。”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茜的姐姐跟李茜是一路货色，沈璃拿着平安果的手收紧，纸盒被捏出声响，提醒了她。
“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零花钱，这有什么可笑的，反而是你们，嘲笑一个自食其力的小孩子，这种嘴脸才更可笑！”
她的声音清亮又带着底气，生生压过了广播里的音乐，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李茜和她姐姐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显然是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这么伶牙俐齿，准备张嘴还击几句。
“李红！都放学了怎么还不回家呢？”一个男教师走过来，“在这干什么呢？”
他知道这个学生不是个省油的灯，唯恐在校门口生事。
李茜姐姐的神色突然变得很窘迫，像是，
沈璃想到一个形容，像是耗子见了猫。
“老师，没干什么，现在就回了。”李茜姐姐说完扭头暗暗瞪了一眼沈璃。
沈璃却上前一步拦住两人，把手里两个纸盒被捏得皱巴巴的平安果送到两人面前：“姐姐！你还没付钱！”
李茜瞪大眼睛：“我们什么时候呜……”
她的嘴被捂住，李茜看见那扭头要走的男教师又转身盯着她。
“姐姐，不是你刚刚说要买的吗？你还夸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呢，咦？不是夸我吗？”
沈璃看看李茜，又看看那位男教师，歪头一脸不解的样子。
“就是夸你呢！”李茜姐姐咬着牙硬挤出笑，接过沈璃手中的苹果：“十块钱是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块的纸票，又去掏李茜的口袋，李茜捂着不让掏，被她一巴掌拍在手面上，硬掏出五个硬币递给沈璃。
“谢谢姐姐！”沈璃说完扭头就走，身后的姐妹俩还在闹内讧。
“那是妈妈刚给我买糖葫芦的！你赔我五块钱！”李茜哭着喊。
“闭嘴！要不是你……”
后面的听不清了，沈璃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快步走到三轮车处又拿了两个平安果回校门口继续叫卖。
这一次她的声音洪亮，压过了那首曲子，吸引了不少学生，沈璃给他们指三轮车的位置，告诉他们那里有更多的款式。
她只管卖力吆喝，等回头时，见三轮车那儿已经站了一堆学生，她更来了劲头，手里的平安果被她举得更高：“超级好看的平安果，五块一个！超级好看的平安果……”
刚刚的那段话不仅仅是告诉李茜姐妹俩，也是她告诉自己的。
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自食其力，这没什么可嘲笑的，也不是该害臊的事情。
很快，高中部也出来了，沈璃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璃！你怎么在这儿？”方方抓住沈璃的后衣领。
沈璃开溜失败，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临了央求方方：“方方姐，我奶不知道，你回去可别告诉方叔方婶，我怕传到我奶耳朵里。”
方方不解：“这不是好事儿吗，为什么怕洪奶奶知道？”
因为进货的钱来得不干净啊……
沈璃有些心虚，扯了个谎：“她不知道我们这么晚还出来，怕她担心。”
方方笑了笑，揉了揉沈璃的头发，语气柔和：“真懂事儿，行，我帮你保密。”
“不仅帮你保密，我还帮你揽客呢。”方方冲沈璃眨了眨眼。
沈璃疑惑地看着方方，只见她走向校门口站着的一堆学生处，朝沈楠的方向指了指，接着一群人都往沈楠那处去了。
过一会，那群学生人手一个平安果，方方走过来，嘱咐沈璃：“小丫头，一会儿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那群学生还站在原地等着方方，沈璃应声“知道了，方方姐你还不回家？”
方方失笑：“小丫头管那么多，我去网吧上网，迟点回去，回去看见你方叔方婶别把我卖了啊。”
“哦，方方姐，那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沈璃叮嘱道。
方方摆摆手，一面笑着走向同学。
学校的大门关闭，沈璃和沈楠终于收摊回家，平安果还剩下三个，正好她们和洪桂香可以一人一个。
沈璃推着三轮车，沈楠跟在后面，她把书包背在胸前，里面都是今天的盈利，一边走一边念叨：“方方姐真好，她带了那么多人来买……”
是啊，方方是个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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