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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陆医生~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陆谨行刚在“止痛针”的沙发里坐下,沈墨就抱着凯撒蹭了过来,嘴角噙着一抹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的坏笑,那双狐狸眼亮晶晶地闪烁着狡黠的光。
“陆医生,”他拖着慵懒的调子,像是随口一问,“你们医院对翘班……有什么惩罚吗?”
陆谨行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严谨地回答:“看情节轻重。一般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款,第三次可能停职反省,屡教不改的话……开除。”他顿了顿,疑惑地看向沈墨,“怎么了?”
沈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诱哄似的语气:“那……陆医生你翘过班吗?”
陆谨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眉头微蹙,更加不解:“没有。工作安排都很满,而且……”他习惯了恪尽职守,翘班这个词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了。
“哇——”沈墨拖长了尾音,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满是戏谑和一种近乎欣赏的调侃,“陆医生好乖哦~”
这句带着明显逗弄意味的话,像一根柔软的羽毛,猝不及防地轻轻搔过陆谨行的心尖。他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陌生的热意悄悄爬上耳根。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他从未经历过的、轻飘飘的调侃。
沈墨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又紧接着抛出了另一个问题,目光望向窗外渐沉的夜色,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陆医生,你看过海吗?”
“……没有。”陆谨行老实回答,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好乖”带来的微妙心悸中,“太忙了,一直没什么时间。”
他的生活被手术、病历和寂静的公寓填满,看海是一种奢侈而无用的浪漫,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沈墨闻言,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便笑眯眯地不再说话,转而低头去揉凯撒的耳朵,留下陆谨行一个人对着他莫测高深的侧脸,满腹疑云。
几天后,是陆谨行的生日。他向来不过生日,这天也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去医院开始忙碌的一天。然而,当他走出公寓楼大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晨曦微光中,沈墨正斜倚在一辆极其拉风的乌拉尔摩托车上。车身是极具冲击力的黑、红、金三色涂装,线条硬朗而复古,散发着狂野不羁的气息。而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摩托车的挎斗里,赫然端坐着威风凛凛的杜宾犬凯撒,它头上还戴着一个定制款的、看起来帅气又有点滑稽的宠物头盔,尾巴正欢快地拍打着挎斗的边缘。
沈墨本人则是一身黑色皮质短夹克,衬得他腰线利落,灰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他看到陆谨行,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拍了拍摩托车的后座:“陆医生,早啊!生日快乐!顺路送你上班,顺便让你体验一下风的感觉,怎么样?”
陆谨行看着这阵仗,第一反应是拒绝。
这太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他习惯了汽车的平稳与隔绝,对这种暴露在外的、看起来就充满危险性的交通工具敬而远之。
“不,不用麻烦了,我坐地铁就好……”
但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沈墨那双此刻充满了期待、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的光芒,让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鬼使神差地,他在沈墨“来嘛来嘛”的催促和凯撒附和般的“汪”声中,接过了那个递来的备用头盔。
等他有些笨拙地戴好头盔,跨坐上那狭窄的后座,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时,前面的沈墨突然回过头,隔着头盔的面罩,对他露出了一个计划得逞的、大大的坏笑。
“陆医生,你落入圈套啦!”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今天,带你翘班!”
陆谨行恍然大悟,原来前几天那些关于翘班和看海的问题,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顿时有些慌了,下意识地就想下车:“别闹了,沈墨,快停下,我不能翘班……”
然而,沈墨根本不理他的抗议,大笑着拧动了油门:“我——要——带——坏——陆——医——生!是吧凯撒?”
“汪!”凯撒在挎斗里兴奋地应和。
摩托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窜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陆谨行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求生本能让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距离和分寸,双臂猛地向前,紧紧地环抱住了沈墨劲瘦的腰身。
隔着皮夹克和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热和紧实的肌肉线条。
这个认知让陆谨行的脸颊瞬间爆红,幸好有头盔遮挡。
前方传来沈墨带着笑意的、被风声扯得有些模糊的声音:“哟?陆医生在怕?搂这么紧?放心~我技术好得很,摔不死你~”
陆谨行此刻是彻底没话说了,只能紧闭着眼睛,心中疯狂求饶,祈祷这趟疯狂的旅程快点结束。他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循规蹈矩,都在今天被打破了。
他完全不知道沈墨要带他去哪里,只觉得摩托车速度极快,灵活地穿梭在清晨的车流中,然后猛地冲上了高速公路。
风声在耳边呼啸,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彩。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在高速路的弯道处,沈墨竟然还敢压弯!车身倾斜到一个可怕的角度,陆谨行感觉自己半边身体几乎都要擦到地面了,吓得他手臂收得更紧,将脸死死埋在沈墨的后背上,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就在陆谨行觉得自己快要心脏骤停的时候,车速终于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停车场。沈墨熄了火,利落地摘下头盔,看着后座上脸色发白、惊魂未定的陆谨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但还是伸手扶住了他有些发软的身体,帮他取下头盔。
“好啦好啦,到了,陆医生你还活着吗?”沈墨笑着打趣,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给你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一阵带着咸腥气息的、湿润而自由的风迎面吹来。
陆谨行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刹那间,所有的惊恐、不安、甚至刚才极速飞驰带来的眩晕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延伸到世界尽头的湛蓝。天空是澄澈的蓝,大海是深邃的蓝,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跳跃的金鳞。海浪一层一层,不知疲倦地涌上金色的沙滩,发出舒缓而有力的哗哗声。
这是他三十二年来,第一次亲眼见到真实的大海。
它比他想象中任何图片或影像都要壮阔,都要……治愈。
他被这纯粹的、浩瀚的美景彻底俘获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呼吸。
沈墨看着他那副完全被迷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几分得意。他利落地给凯撒也解开头盔,然后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陆谨行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陆谨行微微错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沈墨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柔软的沙滩。凯撒解放了束缚,兴奋地在他们周围跑来跑去,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梅花状的爪印。
一直走到海浪能触摸到的沙滩边缘,沈墨才松开了手。
他后退一步,面对着陆谨行,忽然做了一个极其优雅、标准得像舞台剧演员的绅士鞠躬,然后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生日快乐,陆医生~”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海风的通透感。
“好好享受你的海滩一日游吧~”
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里,盛满了纯粹的欢快和一点点恶作剧成功的狡黠,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直直地撞进了陆谨行的眼里,并且,似乎更深地,撞进了他那颗冰封许久、刚刚开始松动的心湖深处,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涟漪。
这一天,他们像两个逃学出来的大孩子。沈墨带着他赶海,在礁石缝隙里寻找小螃蟹和贝壳,教他辨认各种螺类;他们买了新鲜的椰子,插上吸管,坐在沙滩上喝着清甜的椰子水;中午在附近的渔村吃了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简单烹饪却鲜美无比的海鲜。
一开始陆谨行还有些放不开,穿着整齐的衬衫长裤与这片自由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在沈墨肆无忌惮的笑声感染下,在凯撒一次次叼着湿漉漉的球往他怀里塞的“助攻”下,他渐渐抛开了拘谨,卷起裤脚,脱下鞋袜,感受着细沙流过脚趾的痒意,甚至学着沈墨的样子,笨拙地去挖沙里的蛤蜊。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而愉悦的笑,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傍晚,夕阳将天空和大海染成了温暖的金红色。
两人沿着退潮后的海滩慢慢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沈墨手里拿着那个橡胶球,不时用力扔向远处,凯撒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出去,精准地叼住,再飞快地跑回来,乐此不疲,快活得像要起飞。
陆谨行看着身边人被夕阳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脸,看着凯撒无忧无虑的身影,听着海浪永恒不变的韵律,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的平静和满足感填满。
他停下脚步,转向沈墨,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真挚得没有任何杂质:“沈墨,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过生日,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难忘的生日。”
“难忘”这个词,用得恰到好处,包含了最初的惊吓和后来的所有快乐。
沈墨被他如此郑重的道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层薄红,不知是夕阳映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弯起眼睛,笑着回应,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亲昵:“陆医生喜欢,我就每年都带你这么过。”
正巧凯撒叼着球跑回来,沈墨接过球,再次用力抛向远方,看着爱犬追逐的背影,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落寞:“如果……我能逃过联姻的话……唉,算了,”他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不愉快的念头,“不谈这些伤心事。”
陆谨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低落的情绪,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继续沿着漫长的海岸线,慢慢地走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夜幕降临前,陆谨行再次体验了一遍沈墨的“飙车”技术。虽然回去的路上他依旧紧张,手臂依旧紧紧抱着沈墨的腰,但似乎……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害怕了,甚至能分神去感受夜风拂过面颊的凉意,和前方那人身体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稳定温度。
到了小区门口,沈墨和凯撒与他道别,那辆拉风的乌拉尔摩托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陆谨行站在路边,直到再也看不见尾灯的光亮,才转身往回走。
他拿出沉寂了一整天的手机,果然,屏幕上弹出了好几条来自科室主任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他点开,大致浏览了一下措辞严厉的询问,脸上却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焦虑或懊悔。他只是平静地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了一条简短的、半真半假的消息:
“抱歉主任,家里有急事,手机没电了。明天我会补上假条,并处理好所有延误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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