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妹她有口难辩

　　“嚯，玉诀长这么大啦，上次见面还是个小丫头呢。”

　　偕兽宗的李宗主看见场内的姜玉诀，笑呵呵地发出惊叹。他面容和蔼，身材圆润，捋了下花白的长须。

　　“李叔，您闭关这十几年，错过了好些热闹。”大师姐在旁打趣，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替他仔细介绍现状，“还好赶上了仙盟大会，这次可是咱们家玉诀的初登场。”

　　“哈哈哈，那老夫来的正是时候。老样子，不论名次好坏，比赛结束后老夫给你们准备礼物。”

　　李宗主丝毫没有架子，捧腹大笑。他与师尊交情不错，多有来往，向来宠溺她们这群小辈。过去师尊只要有事外出，就会让李宗主代为照看她们。

　　闻言，三师妹兴奋甩尾，大眼眨巴。她最近看中一款法器，正愁灵石不够买不了。

　　李宗主看穿她的小心思，于是慈爱地抚了抚三师妹的脑袋，将金毛捋顺，向大师姐问道：“你和三丫头今年参赛吗？”

　　大师姐摇头。
　　怀里的三师妹点头。

　　大师姐撩起刘海，嘴角分明笑意张扬，却又故作苦恼的模样，“没办法，我要是出场就杀死了比赛，那还有什么意思，得给其他人留点机…呃唔！”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重心失控，漂浮在空中，被托到师尊的面前。

　　师尊依旧面若冰霜，眼神没有波动，语调毫无起伏。她薄唇轻启，简单陈述道：“你得去。”

　　“计划有变，时间紧迫，不容出错，随时联系。”

　　触及到对方眼里的深意，大师姐一改常态，瞬间冷下脸，周身气质变得疏离沉稳。

　　长睫微动，将泄露的痛苦和脆弱藏匿。再抬头时，她又恢复如常，还是那个潇洒恣意的大师姐。

　　“好，我们在终点等您。走吧，三师妹。”

　　三师妹窝在她的怀里，无精打采，安静不语。思及接下来要面对的场景，大师姐能共情对方煎熬的心情。

　　她耐心抚过三师妹的后背，柔声哄劝，“准备上路咯。”

　　臂弯处的衣衫洇出水渍，三师妹点头答应。

　　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身子一轻，眼前画面倏忽倾斜后退，师尊竟直接把她们从空中丢了出去。

　　师尊真贴心，怕她们太累，还省去了下楼的步骤。

　　“师尊，高空坠物违法啊！”

　　比赛即将开始，李宗主不清楚几人谈话的含义，但眼瞧着她们下坠，他连忙上前补充道：“我孙女今年也在队伍中，若遇困难，随时可以找她！”

　　待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李宗主才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师尊的身上。

　　楚蕴天，被天道选定的代表，与天同寿，实至名归的修真界第一人。

　　他拱手俯身，态度谦卑，十分尊重道：“许久未见使者大人，可是天道又有新的旨意？”

　　楚蕴天却仿若未闻，只是抬眼看向天空远端。那里黑云密集，雷电涌现，似在发出警告。

　　她双手并拢掐诀，指尖金光闪动，灵活打出印记，身体立即迸发出强大雄厚的灵力，无声涌向各处，将在场所有人纳入可掌控的范围中。

　　与此同时，无数泛红咒文浮现在她的皮肤表层，隐隐向内侵蚀。她源源不断地输出灵力，维持运转，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吐息之间，庞大精密的［里世界］悄然构成。

　　天道并无旨意，楚蕴天在逆天而行。

　　……

　　黑衣男子逛回万剑宗的队伍时，众人正并排扎马步，头顶伴生剑，齐候他已久。

　　卫六见他悠哉清闲的模样，一口白牙都要咬碎，“谢蘅，你又偷溜乱跑。你是快乐了，害我们在这罚站！”

　　“就是就是！”

　　“凌长老，师兄回来了，快训他！”

　　“别的宗路过都笑话我们，我的一世英名毁了！”

　　凌长老不知从何处搬来座椅，端坐其上，捧着茶盏品茗。热气溢漫，朦胧她的眉眼，却淡不了幽怨的语气，“都起来吧。”

　　“所以说，为什么我要把精力浪费在你们这群兔崽子身上啊，看管你们的时间都够我练好几套剑法了。”

　　因为宗主选派的弟子都是刺头，所以领队的任务变成烫手山芋，长老们都不想接。凌长老不喜热闹，最嫌麻烦。偏偏手气差，一发命中，推脱不成。

　　思此，她更加恨铁不成钢，发表建设性意见。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大家都聪明点，努力为剑修争光，争取摘掉头脑简单的刻板印象，好不好？”

　　“还有你，谢蘅，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谢蘅天生是我行我素的性子，早就习以为常，即使被点名也不慌，反而不紧不慢地替自己辩解。

　　“事出有因，凌长老大人有大量，放过弟子吧。”

　　凌长老皮笑肉不笑，空盏在手中抛掷，“哦，细说，最好是让我满意的原因。”

　　“雪茫剑现世。”

　　话音刚落，众人一顿，又全将目光放在角落里的萧首席身上。

　　萧首席：“……”

　　凌长老：“行吧，算你过关。”

　　雪茫无痕本是一对，传闻锻铸原料乃开天辟地时的灵铁，吸取上百万年的日月精华，因此剑灵个性极强、桀骜不驯，无人能获其认可，成为镇剑冢之宝。

　　直到十几年前，雪茫剑凭空消失。仅余下无痕剑，最终跟随萧首席。

　　消息被万剑宗封锁，只有内部人知情，世人便自然地认为一对都在他的手中，还赞他低调谨慎，轻易不露另一把剑。

　　其实非也，他能留住无痕已是奇迹。剑灵通常会和选定的人链结，在神识中落下刻印，直至链结对象死亡才会易主。

　　无痕剑有主，但不是他。
　　不像主动愿意为他所用，更像是对方暂时借给他。

　　二剑之间会有感应，自刚才起，腰侧的无痕剑便震鸣不止，愉悦惊喜，隐有脱离之势，萧首席心下便了然，真正的剑主就在周围。

　　不止是他，大家都开始按捺不住好奇心。究竟是何等神人，能缔结双剑，比萧首席这个当今剑道第一人还强。

　　不过他们有些犹豫，怕问出口会伤及萧首席的自尊。唯有卫六从不看场合，钝感力十足，大剌剌问道：“那剑主是谁啊？”

　　闻言，谢蘅却嘴角勾起，一把将他桎梏在胳膊下教训，“还没找你算账呢，敢直呼师兄大名是吧。我果然太惯着你了，嗯？”

　　卫六被勒得没办法，秒变脸。他仗着年纪小，立马求饶，“我错了，错啦。求求你告诉我吧，大师兄。”

　　卫六嘴上诚恳，实则心里直嘀咕。

　　难怪你是前首席，一点气量都没有！

　　可惜他藏不住事，有点心思立马写在脸上，谢蘅一下就看破他的想法，手里力道加重，同时公布答案。

　　“是楚门二弟子。”

　　此言刚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楚门啊，倒也不奇怪了。

　　大家纷纷对楚二的实力发出感叹，卫六却自觉掌握更隐秘的真相，他下意识去瞧萧首席的反应，结果发现他面色如常。

　　怎么会？

　　剑的另一半正好在心上人手里，多么美妙的巧合。不应该狂喜，然后开始张罗着自己的嫁妆吗？

　　卫六拉下谢蘅的手，悄悄凑到他耳边问道：“大师兄，你说萧师兄怎么都没反应啊？”

　　谢蘅听后轻挑眉尾，“他该作何反应？”

　　“当然是开心啊！他不是喜欢人家嘛。”

　　“你在说什么啊，小六。虽然帖主没明说，但大家都猜得到，而且我亲眼见过。萧师弟倾慕的人不是楚二，而是她的三师妹。”

　　“你说谁？”

　　“三师妹。”

　　……

　　“三师妹！”

　　姜玉诀捧着手心里蔫哒哒的毛茸茸，担忧且疑惑。她只是接受挑战，没花费多少时间，孩子怎么失去了活力，眼睛里都没高光。

　　她还没开口，大师姐先弹了起来，大发免责声明，“师妹的恐高不怪我啊！是师尊把我们丢下来的！”

　　谁问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知晓原因，姜玉诀略微放松，好在不是受伤。她从口袋里取出三师妹最喜欢的灵果，递给她吃，帮她缓解眩晕。

　　“是脆脆果哦，快吃吧。”

　　闻到香甜的气息，尾巴轻微晃动，小猫终于抬头，大快朵颐起来。

　　顾昭云见状，发出疑问，“你们两个参赛吗？”

　　爹爹装神秘，不给具体信息。目前她们已知就三个人，也没见天启宗有其他代表。

　　“都参加哦。”

　　得到肯定答复，顾昭云立刻双眼冒星，脸色红润，举起拳头做肯定，“好耶！这次比赛我们天启宗定是第一。”

　　“我们？”

　　姜玉诀听得云里雾里，难道不是个人战吗？

　　顾昭云很快给她解答，“今年比赛形式不一样，是团体战，名次按每个队伍加起来的积分排名。我们五个这么强，肯定稳了。”

　　原来如此，那整挺好，大家都在一起，姜玉诀不用担心自己不知道规则了。

　　启阳钟响。

　　集萃台内瞬间安静。

　　各大宗门派出的队伍纷纷走向中心场内，等待指令和吩咐。姜玉诀跟在队尾，手心微微发汗，她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赛场就在眼前，兴奋激动。

　　历届仙盟大会都是师尊开场，姜玉诀抬头向上看，等待师尊的出现，却迟迟不见人影。

　　突然，面前空间发生异动，不断撕扯向两旁拉开，敞露出中间弥漫白雾的气墙，嗡嗡作响。

　　气墙上浮现金色大字，龙飞凤舞，言简意赅。

　　【五人一队，积分排名。六大世界，破关斩魔。真真假假，用心辨分。尘缘了尽，即可归家。】

　　四字对工齐整，很师尊的风格了。

　　“比赛正式开始。”

　　“所有人，入门。”

　　场内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天才，开始躁动起来。待一声令下，众人各显神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法器看得人眼花缭乱，全部涌向气墙。

　　“走咯！”

　　顾昭云牵起她们的手，提速向前，不落于人后。

　　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温暖，姜玉诀笑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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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玉诀笑容凝固。

　　等会，不是团体战吗？

　　人呢？

　　哦，确实有人，但这男的谁啊？

　　面前的男子声音颤巍，语气中充满痛苦和无奈，手里却稳稳地高举利剑，没有丝毫心软。

　　“对不住了，小芷。都怪天道，是它要我杀妻证道的！我大功即成，不能功亏一篑！你这么爱我，一定会理解我的！”

　　“去死吧！”

　　剑光闪过，带有破空的气音。

　　姜玉诀连忙往旁退，躲过致命一击。看着地上被砍出的刀痕，满脑子这人神经吧，还恶心地道德绑架。

　　而且她也不叫小芷啊，难道比赛模式是真人体验剧情。

　　她正要召出雪茫剑，却发现没有回应。不仅如此，体内灵力悉数消失。她伸手摸向腰侧，空无一物。低头看去，满身素衣，不是她自己的打扮。

　　那男子见没有得逞，恼羞成怒，欲再来一击。

　　“再问一遍，你真要杀我啊？”

　　“娘子，你就安心去死吧，我会厚葬你的！”

　　姜玉诀没办法，果断侧身躲避。步伐轻盈，灵活绕到他的身旁，以手作刀猛砸向他的手腕。男子吃痛，手上松力。姜玉诀趁机夺过利剑，再一脚踹向他的腰间，使他滚倒在地。

　　局势反转。

　　姜玉诀毫不犹豫地往他胸口来了一刀，深可见骨，鲜血顿流，飙溅满地。

　　“我去你的！就你这人渣，又有娘子，又能有机会飞升，哪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拿来吧你！让我也得道成仙，畅快畅快。”

　　“你这么爱我，一定会包容我杀夫证道的。”

　　“夫君，你就安心去死吧，我不会安葬你的！”

　　姜玉诀很快上道，她言辞铿锵有力，真情实感代入，演得绘声绘色。

　　她说的，全是男人的词。

　　男人捂住伤口，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全是贪婪和狂热，疼得口流涎水，表情丑陋，身子挣扎着欲伸手够她。

　　“就差一点…一点…呃啊！”

　　姜玉诀用剑挑开他的血手，直接了结他。

　　“差得哪是一点啊，你花几辈子都赶不上我，菜鸟。”

　　在他双眼彻底闭合前，她用大师姐嘲讽人的话术来还击，杀人诛心。

　　房间内安静下来，就在姜玉诀探查四周，准备理清现状时。

　　男人突然诈尸，笔直地站了起来。随后又唰得四肢泄力，倒地不起，如关节散落的木偶。他的肌肉迅速瘪凹，口吐白气，骨骼在薄皮下弯出骇人的弧度，躺姿诡异扭曲。

　　姜玉诀：真见鬼啊？

　　她将剑立于身前，保持警惕，但久久没有动静。直到空气中忽然出现丝线绷断声，银铃般的笑音随之响起，在房间内飘荡。

　　她没找到来源，因为面前骤然出现密密麻麻悬浮的丝线，它们不断收紧移动，场景便快速更换，让人头晕目眩。

　　在姜玉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脑海里还在疑问。

　　到底是谁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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