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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艾登离开图书馆,伊森在外面等他。
他收敛表情,眉目平静,淡淡道:“走吧。”
飞行器腾空而起,艾登坐在窗边,俯视层峦叠翠、林静湖幽的望山,暗金眼眸低敛,眸光沉如夜潭,情绪莫测,不辨喜怒。
他在回想方才的情景,反复思忖。
图书馆空旷寂静,云悠坐在靠窗的位置,身材单薄,肩背瘦削,认真望着投影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击,专心致志。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亮了走廊的光影,衬得她肤如凝脂,白皙剔透。
如果不知道她的性别,或许会将她错认为Omega。
她是个漂亮、素雅、安静、认真的学生,虽然来自贫困落后的偏远星系,却谈吐文雅,落落大方,全无拘束局促、自卑怯懦之感。
反而从容不迫,进退自如,如鱼得水,波澜不惊。
正因如此,艾登笃定,她绝非表现出来得那么简单。
她很聪明,灵慧且谨慎,仅仅两次见面,便窥破了他的伪装,不仅没有为他的倾心膨胀自满,反而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
她极冷静,镇定而内敛,拥有一双从容的双眼,深不见底,不动声色。或许她心中早已知晓他的欲求,态度却不动如山。
她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际遇,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往事,所以风平浪静的求学生涯,对她而言反而是平静的休憩。
而她的身上,有金丝鸢尾花的味道。
香气并不浓烈,却很持久,绵延不绝。
这种罕见的、珍贵的香味,源自一种已灭绝数百年的植物。它气味清雅,馥郁悠长,拥有药用奇效,能够安抚躁动的信息素,抚慰紧张的精神。
对Alpha和Omega而言,它是天然的顶级抚慰品。
所以,它曾被无节制的开采、压榨、利用。
一千公斤花朵,只能榨取几克精油,被供奉到最权盛的Alpha和最美丽的Omega手边,在顶级贵族中流通,被名流富豪品鉴。
金丝鸢尾花数量稀少,被大量采摘后,它迅速枯竭,成为濒危植物。
而当人们想保护它时,却为时已晚。
在猖獗的盗采浪潮和微妙的气候变化中,金丝鸢尾花走向灭绝,就像宇宙中无数昙花一现的物种那般,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而留存的金丝鸢尾精油,作为最顶级的奢侈品,经过百年的高价竞拍,也彻底消失于历史深处。
然而,此后仿制金丝鸢尾花的行动,却从未断绝。
科技发展至星际时代,基因工程已取得重大突破,科学机构宣称,只要拥有完整的生物DNA,就能让它重现人间。
然而,新的金丝鸢尾花诞生后,却令人大失所望。
尽管它的香气与天然花香类似,但精神抚慰效果却远远不及,且种植成本极高,难以普及。
更可怕的是,它具有强成瘾性,一旦沾染便难以戒断。
这催生出了庞大的地下制药群体,如同血腥贪婪的鲨鱼,肆无忌惮地狩猎无辜者,攫取金钱和权势。也让帝国政府迅速将其列为“禁药”,开展长达百年的严格稽查。
时至今日,金丝鸢尾花已经销声匿迹。
或者,只在最隐秘的地下黑市,暗暗流传。
然而它的味道,却出现在星穹大学一位平平无奇的新生身上。
这让人如何不惊异?
艾登推测,或许在偏僻的第七星系,存在金丝鸢尾花的研发种植基地,而这位新生曾深度参与其中。
——这实在让他,无法不动心。
可是……
艾登回想起云悠的脸庞。她纤细的、柔婉的淡眉,沉静的、漆黑的双眼,与平淡的、从容的神情。
仿佛已洞悉一切,高高在上,无动于衷。
她可能,真的没有将他作为猎物的打算。
或许是金盆洗手,亦或许另有隐情。
但总归,她收手不干了。
这让他,无法拿到仿制的金丝鸢尾花。
艾登感觉头疼起来,像有一枚疯狂的电钻,在他脑浆中肆无忌惮地翻搅。与此同时,他的后颈腺体突然剧痛,仿佛被长刀割开,玫瑰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沸腾着翻涌出来,气味过于浓郁,反而显得秽腥,仿佛花瓣落入淤泥中,发黑腐烂。
艾登惨叫一声,滚下座位,瑟瑟发抖。
伊森神情大变,立刻打开置物箱,喷洒信息素阻隔剂。
“别、别回宿舍……”艾登强忍痛苦,断断续续道,“信息素紊乱症……我、好疼……不……救救我……”
伊森慌忙改变飞行器目的地,艾登却已软伏在地上,发出痛苦的低吟。
他长发凌乱,长袍褶皱,身体抖如筛糠,手指死死地扣住地板,脸色苍白,神情痛苦,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整个人狼狈至极。
“给我……给我……”他卑微恳求,声泪俱下,可怜挣扎,“求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给我……妈妈,求求你……妈妈……”
他的神志已经模糊,沉浸在迷惘的幻境中,难以自拔。
他发病了。
****
云悠回到宿舍,打开大门。
正看到克里斯站在她的房前,用细长的铁丝勾机械锁的锁眼。
云悠:“……你在干什么?“
克里斯动作微顿,抬起眼睛,“你回来了?”
他收起铁丝,理所当然地说:“那开门吧。”
云悠震惊道:“你刚才是在撬锁吗?”
“唔,我听说这种机械锁,可以用铁丝拨开锁芯,所以试试。”克里斯说。
他态度平静淡然,理直气壮,仿佛正在做的事情无比正确,没有丝毫心虚。
云悠无语道:“你背着我,偷撬我房间的锁,被当场抓到,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你真是……”
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真是有病、变态,对不对?”克里斯笑起来,垂下漂亮的眼睛,银白的睫毛森长浓密,如同华贵的装饰品,“我是个神经病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云悠:“……”
她大开眼界,“你竟不以为耻。”
克里斯笑眯眯地点头,反以为荣。
云悠失语片刻,只好问:“你想进去做什么?”
克里斯不在意地说:“不做什么,就是看看而已。”
云悠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偷撬别人房门,只是进去看看,怎么可能?
克里斯笑起来,踱步走近云悠,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他的面色突然一变。
“你谈恋爱了?”他的目光陡然阴沉,嘴角抿成直线,眼底凝着寒气,仿佛酝酿起一场暴风雨。
“什么?”云悠莫名其妙。
“你身上的Omega信息素,哪里来的?他抱你了吗,还是亲你了?”克里斯极为敏锐,死死地看着云悠,金色的双瞳如同冰冷的金属,冷寒而暴戾,连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
云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可能是艾登离她比较近,沾了一点。
她没有回答,克里斯深深呼吸,分辨道:“玫瑰的味道,带着腥甜的腐烂……”
他眸光微顿,“艾登·安提柯斯。你见到他了?”
云悠突然想起,艾登似乎是克里斯的未婚妻。
这时,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了。
“没有恋爱。只是在图书馆遇到,聊了几句而已。”她说。
克里斯目光阴沉,审视似地看着云悠,半晌说:“离艾登远一点,他是个疯子,一旦疯起来,敌我不分。”
“——他身边的事情都脏得很,别被牵连了。”他语气淡漠,近乎不屑。
云悠微微一愣。
……这样形容自己的未婚妻。
看来,艾登与克里斯,确实只是表面婚约。
“我知道了。”云悠最后说,没有再分辩。
她与克里斯擦肩而过,低头打开房门。
这时,她突然想到:“你想进来,为什么不直接踹断锁芯?”
纤细的金属锁芯,Alpha稍用点力,就能够破坏。
为什么还要撬锁?
克里斯看着云悠,又突然笑起来,脸色由阴转晴。
“我本来想偷偷进去的,谁知道刚好被你碰到,”他说道,“反正在你这里,我已经是个变态了,下次就直接踹门好了。”
云悠:“……”
她无奈叹气:“你别了。”
“你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不要搞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堂堂帝国太子,这像什么样子?鬼鬼祟祟,令人不齿。
克里斯眨了下眼,“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吗?”
云悠说:“当然要考虑,如果你的要求太过分,我也好提前提防。”
克里斯大笑起来,仿佛极开心,笑得明媚灿烂。
流淌的银发在他肩头轻晃,他眉目俊朗,双眸熔金,鼻挺唇薄,轮廓深邃,的确是位极其英俊的青年。
……奈何脑子有病。
克里斯微微倾身,勾起云悠的头发。
云悠头皮一痛,便见两三根发丝落入克里斯手中。
他将这几根头发捋顺,缠绕在指尖,笑眯眯地说:“我要你几根头发。”
云悠:“……这有什么好要的?”
她真是理解不了克里斯的脑回路。
克里斯轻笑一声,“你别管,我就是想要。”
“以后梳头发的时候,如果有掉落下来的,别让机器人清理了,给我吧。”他认真地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偷偷进你的房间了。”
云悠:“……”
她不知该做何表情,只能面无表情。
克里斯踏着轻盈的步伐,终于离开云悠的房间。
“对了,”他脚步一顿,“你丢失的那件衬衫,找到了吗?”
云悠摇头:“没有。”
克里斯垂下目光,压低声音,“好好查,查到是谁偷了你的衣服……我可以帮你,把他赶出宿舍。”
他声音轻缓,似乎很柔和,然而声线里却藏着彻骨的寒意。
如同凛凛冰刀,已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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