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与卫星（GB）

　　正处于生长阶段的小孩特别容易发烧，望暹也不例外。

　　她前天晚上刚和外公一起量过身高，不到短短一个月，她就又长高了5毫米。第二天正常活蹦乱跳，第三台就突然病倒了。

　　高热来势汹汹，硬是把睡在她隔壁的外婆给热醒了。

　　情况紧急，几人连夜手忙脚乱把望暹弄去社区医院打了退烧针。

　　三人在家留守陪护了一天。第二天起来，望暹状态稍微恢复了些，意识也清醒不少，中午吃饭前量体温，已经几乎不烧了。外婆外公稍微放下心，回到店里处理昨天落下的事，留林玥尧在家里陪着望暹。

　　晚上外婆外公回到家的时候，望暹已经完全退烧，除了精气神还有些蔫，整体看起来和平常几乎没什么两样了。但外婆外公还是有些担心，便让林玥尧第二天也继续留守家里。

　　次日，二老早早起床去到店里忙活。林玥尧煮好早餐，见望暹还没起来，以为她是大病初愈，身体需要更多的睡眠，便没有急着叫醒她。

　　可等林玥尧将屋子收拾完一轮，依旧不见望暹有起床的迹象，便敲开门，进去查看望暹的情况。

　　本以为望暹已经烧过一轮，不会再继续烧。谁知此时闷在枕头里的望暹满头大汗，面色通红，眉头紧皱，被子被胡乱踢到墙角。

　　林玥尧赶紧上前将人翻过来，把桌上的温度计塞到望暹腋下，便赶紧出去冰箱里拿退热贴。

　　林玥尧没独自应对过这种情况，一时有些慌张。他纠结是否要给外婆他们打去电话，又或是他独自带着望暹去社区医院打针。

　　万幸的是，望暹复烧的温度并不高，还不到38度。

　　林玥尧稍微把心放回肚子里，他拿来毛巾，边擦汗边轻轻叫醒望暹，试着让她喝下些粥，简单垫垫肚子后吃退烧药。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就阴阴的，房间里一直闷着一股低气压。林玥尧给望暹开了空调，在望暹吃完药重新休息后，他便静坐在望暹床边，时刻注意着望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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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闷雷滚滚而过，林玥尧侧头注意了下，没有听到雨滴声，便不打算出门查看。

　　谁知外面下的是牛毛细雨，来得静悄悄，像水雾似的喷洒器，没有丁点儿动静。要是不打伞走在外面，估计不知不觉浑身便淋透了。

　　衣服还晾在屋外，但林玥尧浑然不觉。

　　路过的邻居看到，便好心敲门，提醒屋里的人收衣服。

　　林玥尧听到动静，便起身出门查看。此时一声惊雷骤然炸响，惊得林玥尧也跟着一哆嗦。

　　外面敲门声仍急促催促着，邻居担心屋里人听不到，便又喊了句“下雨了！快点收衣服咯！”

　　林玥尧这才知道屋外下雨，赶紧跑去将衣服一一收起。

　　不等他找好地方重新将衣服晾起，望暹屋里就传来了些动静。他以为是望暹被雷声吵醒了，便没有急着查看。

　　闪电劈过，又是一声惊雷。伴随这次雷声的，还有望暹屋里的惊叫。

　　林玥尧连忙将手里的衣服撇在椅背上，冲进望暹房间，看见望暹背对着门躺着，手里正尽力扯着被子，试图将自己的脑袋全部藏进被子里。

　　他赶紧上前，尝试把望暹从被子里解救出来。可谁知林玥尧这边越扯，望暹便叫得更大声。那似乎不是单纯的惊叫，而是哭喊，带着绝望似的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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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望暹僵持了好一会的林玥尧此刻才反应过来望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他赶忙把房间的大灯打开，生疏地连带着被子，将望暹整个人拢进自己怀里，手掌隔着被子轻轻拍着。

　　屋外每响起一声雷声，怀里的望暹便跟着颤抖。林玥尧就这么静静陪着她，安抚着她的情绪。

　　但一直闷在被子里始终不是办法，更何况被子里的人还发着烧。于是他掏出手机，随便找了首歌大声放着，嘴里也一直和望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图通过这样来分散她对雷声的注意力。

　　怀里的啜泣声渐渐变小，呼吸的起伏也渐渐平复。林玥尧轻声询问着望暹，问她愿不愿意出来喝口水，稍微缓一缓。他嘴上说着，手里掀被子的动作也没停，动作十分缓慢，生怕惊动了望暹。

　　被子渐渐移开，望暹红上加红的小脑袋瓜便露了出来。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胡乱黏在脸上，双眼通红，嘴巴也哭得肿肿的，比平时假装生气的时候更像小鸭子了。

　　林玥尧伸手轻轻擦去望暹眼前的碎发，一手拿过放在一旁的水杯，一手用力一带，将像假水一样躺着的望暹一把捞起。

　　他将杯沿送到望暹嘴边，望暹缓了缓，伸手拿住杯子，小小口地抿了好几口水。

　　喝过水，林玥尧接过杯子，吩咐望暹说自己出去拿条毛巾。望暹愣愣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等林玥尧回来，望暹依旧维持着林玥尧出去时的姿势，依旧双目无神，眼神失焦地看着床位发呆。

　　平时见惯了望暹生龙活虎的模样，如今看到她这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样子，林玥尧心里仿佛被人狠狠攥住，难受心疼得不行。

　　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将望暹揽过来，扶着她，替她擦去脖子和后背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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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暹的脑袋静静垂在林玥尧颈间，默默感受着对方的照顾。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无比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传递出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刚稍微平复了一些的心情再次汹涌上翻，眼眶一暖，脑袋便完全卸力，完全依靠在林玥尧的怀里。

　　林玥尧整个人都愣住一瞬，前胸的衣服布料也渐渐变得湿热。怀里人就这么安静地哭着。林玥尧有些无措，但他还是缓缓抬起双手，将望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或许是对方有力的拥抱让望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底气和依靠，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攥紧了林玥尧的衣料，力气大到几乎要将衣服扯坏，静默的啜泣渐渐变成号啕大哭，仿佛大坝决堤，高塔坍塌，每一声都用尽全力，哪怕喉咙哭哑也依旧肆意嘶喊着，似乎只有通过着种方式，才能将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林玥尧心脏也跟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颤抖，双臂不自觉收紧，眼眶渐渐湿润，仿佛他怀里抱着的不是望暹，而是小时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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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说哭是一项非常消耗体力的活动。

　　经过上午那一顿折腾，望暹在林玥尧怀里哭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她头也不热，脑子也不晕了，整个人容光焕发，从头到脚头都透着一股恢复满血状态的神采奕奕。

　　此时天还没黑，外婆外公也还没回到家。望暹来到客厅，发现林玥尧正在厨房洗菜。

　　她悄悄摸到林玥尧身后，猛地窜出，吓了林玥尧一大跳。

　　林玥尧见望暹这个样子，知道望暹应该是完全恢复了，便开玩笑说：“人才刚好就开始作妖了，头不难受了？”

　　“不难受了，感觉我已经满血复活了！”望暹在林玥尧身边又蹦又跳证明着自己。

　　“那行，你先去客厅待着吧，我给你装点粥垫吧垫吧。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离晚饭还得好一会呢。”

　　听到关键词，望暹的大脑才开始倒带，回想起中午的那段记忆。

　　想到自己毫无顾忌，在林玥尧怀里撒泼打滚，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的样子，性格要强的她便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虽然发泄完后，望暹心里确实感受到了股前所未有的畅快，但她依然要逞口舌之强，说：“我平时可不怕打雷的，要不是因为发烧，我才不会那个样子。”

　　“好好好。谁不知道我们小星是最勇敢的呀。”林玥尧低头装着粥，嘴里温柔地哄着。

　　等转过头，才发现人早就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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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让外婆外公担心，望暹再三与林玥尧统一口径，说家里今天无事发生。

　　林玥尧一一应下，但他并不擅长说谎。于是他提前备好菜，等外婆他们一会来，他便找借口溜了出去，直到吃饭前才卡着点回来。

　　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没再提过那天的事。

　　完全康复了的望暹又开始遛街。她依然经常骑着她的小车去找小华聊天，两人相处得一如往常，只是小华没再主动提过与林玥尧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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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程励十分相信自己的基因，加上小学内容本就没什么难度，在小学阶段，程励根本不操心望暹的成绩，也没给她什么压力。

　　但从初中开始，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她没让望暹去派位派到的学校，而是选择了市里最厉害的民办初中，并提前请了私教，给望暹提前做初中的课业预习。

　　因此还没到八月，望暹的假期就已经接近尾声。同时，这也意味着林玥尧他们赶不上望暹的生日，没法和她一起庆祝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林玥尧只好提前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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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玥尧跟着外公干活的这几年没少存下钱，没有房租压力，平时吃饭买菜，也基本不用他花钱。

　　他平时总思考着自己可以通过什么方式，将外婆外公对他的照顾回馈回去。他曾为此苦恼不已。

　　在他22岁生日那年，当外婆外公一起搂着他，轻声告诉他他们一直都把他当成家人，当成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对待时，许久未曾落泪的林玥尧哭得和望暹那天没什么两样。

　　外婆外公默默包裹住林玥尧的全部情绪，等林玥尧稍微平复后，他们又给他许了一个林玥尧曾经无比渴望，却始终不可及的承诺：

　　他们郑重地告诉林玥尧，只要他想，这里的大门，永远都为他敞开。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林玥尧再次潸然泪下。

　　他默默在心里将自己的人生目标从独自一人平静安稳地过完一生，改成了先守着望暹一家三口好好地过完一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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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他都将外婆外公对望暹的思念与牵挂看在眼里。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二老就没少商量着要轮流去天门市陪望暹读书。

　　望暹心里也想有他们陪着，但初中开始就要住校了，一周都没几天在家，便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这几年智能手机渐渐发展起来，在来回仔细对比后，林玥尧不声不响，给几人分别买了台时下最先进的触屏手机，并教会了他们如何拨打视频通话。如此一来，哪怕远在天边，只要想念，彼此就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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