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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你早晚是我的”
一个时辰前,绝杀阵内。
当迟晚毅然踏入阵眼,这座被改造的凶阵便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无数血色剑气与蚀骨阴风自四面八方袭来,如同凌迟般一道接一道落在他身上。他避无可避,只能以凡人之躯硬生生承受,不过片刻已是血肉模糊,气息奄奄。
就在一道致命剑罡即将劈开他天灵之际——他怀中的那颗泪滴状吊坠骤然跃出!
坠子莹莹生辉,瞬间化作一团柔和却坚韧的金色雾气,如最忠诚的守护者般将他紧紧包裹,挡下了必杀一击。
与此同时,远在陈鸢楼祭台之上,那一直闭目端坐、宛若神像的“林溪”猛然睁开了双眼!
眸中清光流转,不见半分木然。她周身微震,那束缚着她的魔纹锁链便寸寸崩裂,化为齑粉。
下一瞬,她已化作一道流光,无视空间阻隔,出现在绝杀阵中,将奄奄一息的迟晚轻柔地接入怀中。
那团护住迟晚的金色雾气,如同孩童见到至亲,欢快地环绕着林溪流转雀跃。
“溪……儿?”
迟晚意识模糊,视野被血色浸染,只觉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以为这是濒死的幻觉,或是回光返照的恩赐,“我……是在做梦吗?还是……终于可以去找你了……”
直到林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声音带着颤抖的心疼,清晰唤道:“相公。”
“溪儿!真的是你!”
巨大的狂喜攫住了他,他试图抬手触摸她的脸,证明这不是梦,可手臂剧痛,抬到一半便无力垂下,“你没事……太好了……”
林溪立刻紧紧握住他无力垂落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盈眶:“相公,你太傻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溪儿了?”
“我……我终于找到我的溪儿了……”
他剧烈咳嗽着,血沫溢出唇角,“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了……我想替你报仇……可原来,你一直在我身上……在我心口……陪着……”
“是,我一直在,”
林溪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你。”
“能再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相公,你先别说话。”林溪将他轻轻放平,站起身时,眼神已转为凛然。
她信手一挥,袖袍卷起沛然莫御的力量——那困锁绝杀、危机四伏的凶阵,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她一念之间轰然崩碎,寸寸瓦解!
阵外,被柔和月色笼罩的苍梧山安然显现。
她再次蹲下身,双手引动周身环绕的浓郁金色雾气——那是她作为朔川灵脉本源最纯粹的精气。雾气如涓涓暖流,缓缓注入迟晚千疮百孔的躯体。
“溪儿!不要!”迟晚察觉到她的意图,挣扎着想阻止,“我不要你伤害自己!”
林溪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将本源精气源源不断地渡给他,修复着他破碎的经脉与肉身,直至他承受不住,才堪堪停下。
那些宵小虽窃取了她遗落在外的大量灵气,但只要她这灵脉本源尚存,朔川的根基便不倒,假以时日,千里沃野之上,自会再次孕育出浩瀚灵脉,生生不息。
*****
脚步踩碎枯叶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安静享受彼此怀抱的两个人。
林溪回过头来,站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神界大礼。“多谢神尊出手相救,林溪无以为报”
褚珩。。。
迟晚。。。
*****
两个时辰前
禺疆与褚珩在寒潭分别后,便悄然尾随玄夜,混入了表面歌舞升平的陈鸢楼。
一踏入楼内,他便察觉到一丝异样,体内血液隐隐躁动,一缕极淡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从指尖逸散而出。
他心念微动,顺着感应向陈鸢楼更深处探去。在一处隐蔽的角落,他遇到一道铭刻着古老禁制的石门,门上的符文要求以一滴血作为路引。
在直接摧毁楼宇杀进去,与用自己的血一试之间,禺疆只迟疑了一瞬,便划破指尖,将一滴血珠弹向石门。
预想中禁制触发、万箭齐发的场面并未出现。
石门在吸收血珠后,竟无声地缓缓开启,露出了内里骇人的景象——
禺疆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祭台,台身浸满暗沉的血污,无数以鲜血绘制的符箓按照特定方位环绕排列。
一名女子端坐祭台中央,身体呈现出透明的琉璃质感,折射着周身流转的光芒,璀璨夺目,却又被粗重的锁链紧紧缠绕,禁锢在祭台之上。
浩瀚的金色灵光从四面八方汇入女子体内,却又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通过祭台化为一道洪流,涌向未知的远方。
纯净的灵脉之力与缠绕其上的森森魔气交织,形成一幅诡异而惨烈的画面。
正是林溪。
只是眼前的她神态木然,眼神空洞,宛如一尊没有灵魂的精致雕像。联想到白日所见的那个动作僵硬的“林溪”,禺疆瞬间明了——
“真正的林溪,或许一直跟在迟晚身边。”
那寒潭那边,不好!!!
他强压下心头警兆,迅速探查此处的符文与中心那座拥有强横吞噬之力的魔阵,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所谓的‘灵脉泄露’,竟是如此卑劣的窃取!”
禺疆看着祭台上仅剩躯壳的林溪,眼中寒意凛然,“魔族宵小,敢在我北境如此放肆,当诛!”
他不再犹豫,双手疾速翻飞,打出数个繁复的古老阵诀,精准地抹去祭台关键点位上的原有符纹,替换上自己的禁制,彻底破坏了祭台的结构与能量流转。
做完这一切,他抬眼望向高台上那面容平和、却已空无一物的灵体,轻声叹道:
“本尊既在此,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灵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可千万……别犯蠢。”
最后看了一眼那宛如神明般璀璨却空洞死寂的躯壳,禺疆身形一闪,如青烟般掠出密室。
他顺着祭台上灵气流逝的轨迹反向追踪,很快锁定了三个源头——分别位于苍梧山正北镜湖、正西的霞浦滩涂,以及正南的张家祖坟。
再加上今夜迟晚出现在寒潭。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时间紧迫,禺疆掐了个隔空传音决给正在盯梢的褚珩,
“不止寒潭!正北,正南,正西,速去!!!”
“可是迟晚……”
“放心,他死不了。”,怕褚珩反应跟不上,加了一句,“灵脉本源化身护体,想死也难。”
褚珩再不迟疑,向最近的正南疾驰而去。
安排妥当后,禺疆再次返回陈鸢楼底那间密室。
他耗费了不少本源之力,为祭台上那具空壳重新凝聚了一道临时躯壳。
虽远不及千年灵脉精魄自然化生的灵体坚韧,但至少……能保她不至于魂飞魄散。
*****
寒潭边——
“多谢神尊出手相救,林溪感激不尽。”林溪再次敛衽为礼,姿态恭谨。
禺疆虚虚一托,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她扶起。“不必多礼。说来也是神庭监察不力,让异族钻了空子。”他语气平淡,随手一指身旁的褚珩,“若要算账,找他便是。”
褚珩:“……”
林溪微微摇头,诚挚道:“神尊说笑了。若非两位及时出手,林溪只怕早已被打回原形,万载修行尽付流水。”
“你灵脉化形,本就极为不易,十万年也未必能成一例。”禺疆目光扫过她,又瞥向一旁尚在调息的迟晚,语气稍缓,“此后当好生修行。林药师受你本源精气洗礼,已脱胎换骨,踏入道途。你二人若能潜心修炼,未来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
几人正说话间,九天之上忽闻仙乐缥缈,一道璀璨金光刺破云层,天门洞开!
浩瀚神威如潮水般涌来,一道清逸出尘的身影随之降临,周身环绕着难以逼视的圣洁光晕。清亮的话音如玉石相击,响彻山野:
“听闻吾之老友,于此界历劫功成,特来接引。”
历劫?
历什么劫?
谁在历劫?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面露茫然。就连禺疆也微微蹙眉,看向那突如其来的上界仙使。
就在这片寂静的懵逼中,众人身后,一道虚弱却异常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如水:
“平江,别来无恙。”
“恭喜天君,功德圆满!”
*****
苍梧山外,游方酒肆。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甫一坐定。便见远处一团火红的身影疾驰而来,精准地落在他们桌前。
看见禺疆面皮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仍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小神问禺疆神尊安!”
又转向褚珩,姿态放松了些许,“问十一殿下好!”
原是司命。
“不必多礼。”禺疆执杯,眼皮都未抬,“你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小神本是跑腿送信的。信已送达天门,却不见二位神君踪影,特来问候。另有消息,知会二位神君。”
司命星君言罢,便将天界对林溪与迟晚的敕封结果娓娓道来。他语速平缓,字句清晰,将前因后果、神职擢升一一阐明。
待他话音落下,桌畔静默了片刻。褚珩执起酒杯在指间缓缓转动,琉璃盏中的清酒映着天光,漾开细碎的金芒。他眼尾微挑,似在消化方才所闻,又似在思忖更深层的关联。
片刻,他才抬眸,唇角牵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卫道元君?原是那位守护朔川山川的小仙?难怪心性坚忍,远非凡俗可比。”
“殿下明鉴。”司命含笑点头,意味深长地补充,“此番若非恰逢二位神君途经此地,暗中护持、拨乱反正,卫道元君那具凡胎肉身,恐怕早已与魔族同归于尽。虽也能完成天命,但能否借此功德由‘元君’晋位‘天君’,却又是两说了。”
说完,悄悄向褚珩眨了眨眼睛。
“此间事了,小神便不打扰二位了,预祝二位神君此行一帆风顺。”
(附:天帝敕令,上书:
“兹有朔川灵脉化身林溪,化形不易,更于魔劫中坚守本源,守护朔川有功。今擢升为蕴华仙子,司掌北境灵脉,调节四方灵气,催生万物华彩。”
“另有卫道元君迟晚,原为化解朔川灵劫,自请下凡。此番以凡人之躯,勇毅果敢,硬撼魔族,其心可鉴,其行感天,圆满功成。特擢升为卫道天君,司掌人间律法与光明,守卫世间道义纲常。”)
*****
待司命走后,闭眼假寐的禺疆神尊悠悠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司命,是你招来的?”
“嗯。”褚珩应得干脆,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狡黠,“走了点玄弋的后门。”
“你跟那老东西走得倒近。”禺疆冷哼一声,“你再不要进我冰璃殿的门。”
褚珩却不接这茬,反而凑近了些,声音放软,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师父别生气嘛。实在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徒儿被那迟晚与林溪生死相随的深情感动,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见师父侧着脸,神色依旧冷硬,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幽远而意味深长:
“徒儿也想跟某人两情相悦,可惜啊,某人十分不解风情,追了这么久,也不给我回应。”
这话直白得近乎烫人。禺疆那点薄怒瞬间维持不住了,只觉得耳根发热,只想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躲开这祖宗。
无处可躲,只好在褚珩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又皮痒了又皮痒了”,带点狼狈,拂袖而去。
褚珩站在原地,望着那抹瞬息远去的青色背影,唇角原本戏谑的笑意渐渐化作一丝苦涩。
他垂眸,掌心静静躺着那枚迟晚在寒潭外随手丢弃的、玄夜老贼赠予的墨色骨牌,里边的熟悉的阵法纹路让他指尖微微收紧,神色复杂。
但很快,那抹异色便被他压下,眼底恢复一片清明。他收起骨牌,再次抬眼望向天边那道早已缩成一点的青色残影,目光灼灼,
“你早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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