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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
杀手感知敏锐,知道皇帝眼线最多半柱香时间,把消息传回皇帝耳朵里。
所以换了把敌方的剑,即为不留下把柄。这关键的一步是在他杀戮到极致的时候考虑的,没人觉得他这时还有理智可言,但他却超乎常理地做到了。
能在太监搜证定罪时,粉饰林秋白的一切过失。
最后许远书罚俸贬官半个月,林秋白闭府思过三天,首辅延迟致仕时日。
江思远叫苦不迭,画风跟许、林的愁云惨淡都不一样,“让你们闹,老夫都要告老还乡了,现在好了吧,还得在这劳什子官场写成堆的公文!”
林秋白低笑一声,暗骂了句这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至于请求赐婚的事,景帝让她在闭门思过的三天里,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之后天也要破晓了。
御驾浩浩汤汤离去,大理寺清理现场,林秋白的手被拉了拉。
“长风,你没事吧!”
他话音很低,很轻,“嘘,先找个没人的地方。”
重量大半压着她,林秋白让恢复得差不多的典军找了就近的酒楼。
刚进厢房,沉重的身躯翻身把她抵在雕花木门上,她的一应下属均被排除在外,急得拍着门。门内气息交错可闻,长睫根根可数,他气到发抖,
“还不打算把我带回去是吧?”他靠近咬了她的耳朵,留下湿润的痕迹和轻微的苏麻感。
带回去,是指哪?在长风杀人的视线里,她想到了。
哦,好像自遇到他以来,不是住酒楼雅间,就是客栈包厢,还有他人府邸。
她都没把人带回去林府认认路呢。
“有的人说要个管家,结果呢,嗯?”
热意喷撒在敏感的耳朵上,林秋白觉得心里又急又甜的。
当然也很愧疚。但她嘴甜,立马就说了几句像样的人话,哄住了高傲的杀手,
“这不是担心你撑不住了,那现在我们就回家养伤好不好。”
杀手得了答案后冷嗤一声,松开了她。刚转身就吐了滩黑血,支撑不住晕倒在地。
原来,他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假象,其实身体早已到达极限。
哪有人会如神兵天降,不过是装。
“长风,你醒醒”她的眼睛早已干涩,流不出泪来,只积压了滔天仇恨。
“许远书,我跟你不死不休!”
*
长风身体已近枯槁,经脉寸断,真气消耗殆尽。用人话来说,快死了。
药圣看到浑身是血的杀手回了林府,被抬近主厢,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不是告诉他恢复关键期,不能动武不能使力么,怎么有那么难缠的病人。
林府府医被逼得满头大汗翻找医书和药方。最终跪地求饶恕,
“大人,他已药石无医,尽早体面下葬吧”
林秋白置若罔闻。
看着原是乞丐的长风满身刀伤、箭伤,嘴唇还有中毒的迹象,沉默不语。这些仿佛伤在她自己身上一样。
他和百花楼的小倌,京城贵女、公子带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每一个呼吸都牵动着她,让她心跳加速,胃部如同火烧。
她想自己可能真栽了。
“大人,季特使等您去议事厅议事呢。”
又一书吏冲进来催促。按理说往常她不会耽搁,有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幕僚和门生自然着急,需要进一步商讨的太多。
林秋白哪里还管的上这些,满脑子都是这个曾经要要杀她的乞丐了。对峙政敌一事先往后搁。
“再说吧。”
她把人打发走,从腰间摘下自己的贴身玉佩给侍从,“拿去当掉换成现银,买姚记最好的药方回来。”
“大人,这可是老爷留给您的命根子啊…”
“快去!”
林秋白单膝跪在长风的床前,拿着湿帕,接着之前继续擦着他的眉眼。
冷白肤色,高挺鼻梁,薄嘴唇。
依旧俊俏,是个大美人。比之苏丹来说也有过之而不及。他只是常年浸泡在血水中,气质冷寒让人不敢接近。
她深知寻常府医根本救不回他,而要救就得她砸锅卖铁,凑出金子来。
而她为了些繁务,已经把钱财挥霍完毕,京城百花楼还是她出钱重修的呢。罚俸的公文已经下来了,说要凑钱,谈何容易。
杀手的鼻底冒出点热气,做了些许表情,本能地不让生人靠近。
林秋白慢慢握紧了拳头,直勾勾盯着他,如画般的秋水剪瞳起了惊涛骇浪。
不知道的以为对方做了什么事儿呢。旁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仅仅皱了下眉,林大人就已经决定就算自己吃糠咽菜也要养他了。
不仅养活,还要养得特别棒,特别好。
“拿纸笔来,我要修书!”
*
长风拿着速写墨笔,跟在一管家模样的考究儒生后面,边听边记着什么。
“这是今天林府的总进账,那是出纳,人情往来只数百两。”
“嗯,谢先生教诲。”长风点点头。
“这账比年初那会好算多了。”老管家叹口气坐在太师椅上品茗。
因为不用他们林府没有进账,直接少了一半工作量。
身姿挺拔,腰身劲瘦的人今天着清雅便行的长襟,袖口处有些短茸,庭院里淅淅沥沥落着小雪。
他静静听着,并不多言。只在一厚册子上记下注意事项。
“先生,我有一处不解。”
“尽管问,您半月前血淋淋的进府骇人得紧,后来大人说您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我们都一阵后怕,您是林府的恩人呐。所以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
儒生虽然念着四叔书五经,却意外地并不迂腐,透露着股生活气儿。
或许整个林府都如同她本人一样,爽快,利落。
“林大人掌控当今吏户两部,精通财政。许大人分掌其余军政。这些账于她而言只是拨弄半个时辰算盘的事,为什么林府的账那么乱。”
他是见过她在江南因地制宜算出税费的,短短几天,结果与两位侍从官花十天辛苦核算得出的结果分毫不差。
按理来说,林府的账该是全天下最齐整的账目,没想到真接触下来,这些出纳与入账,就像被狗啃了一样。
乱套了。
长风杀人时也帮人拿过账本,见过穷得叮当响的账,见过烂尾的账,还是第一次见这又穷又烂尾的账。
“这个啊…”,老管家品了品茗,卖了个关子。
“您可以求证一下大人,这答案我不好意思启齿啊,哈哈。”
提到某人,他态度瞬间冷了下去,但在老管家面前隐藏了起来。
正喝着热茶的管家摸了摸有些发冷的身体,嘟囔着,“今年冬天真是冷啊。”
“我去看着暖碳供应。”长风站起身,紧跟着他的药圣神经质地啃着手跟在他屁股后面问,
“不是看完账本就回去吗?”
没人回答他。
长风生气是有原因的,没谁会愿意一天从早到晚揪着点小事不放给自己添堵。但前提是那些烦人的小事不能一直存在。
苏丹心有余悸,潋滟的眸子望着着他“如果真让你当了府中管家,中饱私囊,做事全凭心意行事,那我得冻死。”
“而我死了,林大人可会心疼的。”苏丹单独住的林苑,一个不大却十分雅致的小院。
林秋白忙得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自然十分不满,把气往别人头上撒。
他拨弄着匣中的琉璃珠,恰到好处地显示他修长的五指与十分娇媚的身子骨。
活像个勾引纣王的狐狸精。
长风从腰间抽出一短刀,脚踏苏丹坐的梨花凳,下一瞬就把刀架在其脖子上,作势要抹。
“我不给你留遗言的机会。”他腕间用力,真的要杀人。
苏丹咬着后槽牙,看他不爽很久了。此刻也无任何惧意,“你来啊,到时候就算林大人不怨你杀了她心头好,官府再拿你这个杀人犯坐死牢,你依旧和她成不了一对。”
“你和小白根本就不可能,她有多花心你这个后来者根本一无所知!”
苏丹狠狠地将梳妆台上的昂贵胭脂水粉扫到地下,像变成了另一人,或者说这是他的真面目。
长风冷嗤一声,把刀向前递,“你以为我很在乎她么。”刀割在人的喉管,苏丹的手紧攥起来,额上的汗冒了细密的一层。
不远处有细微的响动,而苏丹将手攥得更紧了,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药圣旁观一切,急得要死,别一会儿又让他救。这时,老者向外一看,像看到救星般高喊,
“林大人从公廨回来了!”
割喉的人冷睨了宛若丧家犬的苏丹一眼,松开手轻嗤了声,
“以为自己带的那些废物能救自己的命,省省吧。”
苏丹劫后余生,每根发都浸透了汗水,本能地喘着气,又色气地抹过唇角胭脂,
“大人,您看他——”美人的眼睛闪过一瞬间的暗芒,“多该死。”
林秋白今日心情很好,进来先关心了下苏丹的伤势,让药圣留下来治病。最后牵起长风的手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边说边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
她对着一片沉默继续说下去,“是乞巧节!”
不由分说带他上了马车,安坐在一块,膝盖相抵。
她兴致不减,“据说心灵手巧的织娘会在这天祈求手艺,当然也有美好的姻缘。而适龄男子也会在这天相会意中人。”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她要和长风一起过。还要在临安街上看一年一度的烟火会。
长风指引着她环视自己的马车。只关心实际的。“你知道别的二品官员马车可以容纳不下五人吗?你再看看自己的马车?”
她看着他笑嘻嘻,还故意蹭了下他的膝盖,惹得他向后撑避嫌,
“我喜欢和你挤在一起。季贺年让我和你多多待在一块儿,说这样我就会很快腻了你回归正常。”
长风看向别处,“哦。”
心情莫名地不好。
林秋白难得有空陪他,很快又叽喳着其他事情。朝中繁政、天下奇闻以及来年国策。
这些内容很难有趣,大多枯燥乏味。不过她逻辑清晰,编排得像故事一般,她的声音也如深泉般清冽,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甚至还想继续听下去。
长风不知不觉听完了一些机密要文,打了个哈欠。眉目厌厌。
“如果我是个姑娘你可能就会和我多讲讲了。”林秋白不好意思地牵住他的手。
乞巧节来临之际,人声鼎沸。长街上放眼望去,都是互有情愫的男女在互道忠肠。
长风敛下眸子,挣开她的触碰。
“我和季贺年看法一样,你应该更上进一点,弥补府内亏空。”
这样他也不至于愧疚她散尽家财救他。愧疚感消除后也能尽早脱身,他不属于这里。
官与寇,本来就隔着很厚的障壁。即便现在距离近到膝盖相抵,实际上也远如云泥之别。
他是个很实际的人。
林秋白不知听到哪去了,“这么说你愿意和我上床?”
长风听后震惊,羞怒到想把她从马车内扔出去。耳尖绯红,像看疯子一般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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