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改良计划

　　突然，一道凝练强横的血色魔气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自天际悍然劈落！

　　“砰！”

　　正欲逃离的裴钦被这股巨力狠狠从狐背上掀下，重重摔在山巅的岩石之上。一声沉闷骇人的撞击声响起，碎石簌簌落下。

　　而此时，耳边呼啸的风声像无数把刀子刮过虞摇的脸颊，下方的黑暗深邃无边，带着冰冷彻骨的吸力，拉扯着她不断加速下坠，五脏六腑带着剧烈的闷痛与恶心，失重感裹挟着她的全身，仿佛要将她生生拖入这无尽的深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发丝在狂乱的气流中向上疯狂舞动，单薄的衣袂被风彻底灌满，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撕裂。

　　周遭的景象在眼前飞速地拉升、模糊、扭曲，然后急速远离。

　　——终于要结束了吗？

　　莫名其妙来这仙魔两界到此一游，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在这魔域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不过，结束了就能回去了吧……

　　意识在急速下坠中开始涣散，沉重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虞摇嘴角勾起一抹认命而释怀的轻笑，闭上双眼，迎接这最终的终结。

　　但是，求求了，穿回去的过程可别太疼呀，她最怕疼了……

　　然而——

　　预想中撞击岩石或者坠入无尽黑暗的结局并未到来。

　　她感觉腰间猛地一紧！一股霸道、强横却异常稳定的力量瞬间箍住了她，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强势地、不容置疑地中止了她失控的下坠势头！

　　下坠的惯性让她猛地向前一冲，直直撞入了一个微凉却坚实的怀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她睁开了沉重无比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

　　墨黑的长发在残余的下坠气流中微微拂动，一双慑人心魄的眼眸漆黑如夜，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与毁灭的漩涡，此刻正低垂着，辨不清任何情绪地、静静地凝视着她，倒映出她此刻狼狈惊恐、苍白如纸的小脸。

　　“东……东方烨……”虞摇全身刻入骨髓的恐惧使她控制不住地剧烈一抖，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几乎凭着本能念出了这个代表着极致危险的名字。

　　然而还未等这恐惧完全蔓延，这细微的出声却率先牵动了胸口的内伤。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移位的剧痛猛地袭来，喉头一阵强烈的腥甜上涌——

　　“噗——”

　　她猛地侧头，咳出一大口鲜血。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液瞬间喷溅而出，生生浸透了男子胸前玄色的外袍和雪白的内衬衣襟，留下大片刺目而黏腻的暗红色污迹。

　　虞摇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所有的力气都随着这口血流失殆尽，意识像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但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涣散的视线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东方烨那皱起的眉头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妖异红芒。

　　“蠢女人，”他开口，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再敢吐一口脏了本尊的衣服，便将你扔下去。”

　　虞摇在迷糊昏沉间，被这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寒意激得一个哆嗦。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立刻死死咬紧牙关，用力抿住还在颤抖的嘴唇，试图将那仍在喉间翻涌的血气和痛呼都死死咽回去。

　　可胸腔内那撕裂般的痛楚实在难忍，又一股腥甜不受控制地冲破了她紧闭的唇缝，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沿着苍白的下颌滑落。

　　完了……虞摇在飘忽的意识中绝望地想，血……又蹭到他身上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原本虚软垂着的手臂抬起，紧紧地环住了男子的腰身，整张脸都埋进了那沾染了她鲜血的、微凉的衣襟里，生怕他真的一个不耐，松手将她抛下这无底深渊。

　　昏沉之间，几个破碎的、带着血气与微弱哭腔的字眼，不受控制地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漏出：“别扔……我……忍不住……好疼……”

　　东方烨皱着眉，感受着怀中这具温软身体因剧痛而不停发出的细微颤抖，垂眸间，掌心凝聚起一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乳白色光晕，毫不犹豫地按入了她因剧痛窒闷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原本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虞摇，只觉得一股深沉、绵柔而厚重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瞬间涌入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

　　原本堵滞欲裂、仿佛塞满了碎石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而温和的力量轻轻抚平、修复，那令人窒息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呼吸一下子变得顺畅起来，连手腕上被裴钦划开的伤口也开始传来麻痒的愈合感。

　　她有些茫然地、重新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生理性的泪珠，怔怔地看向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尘埃的东方烨。

　　“还敢吐吗？”他冷声问，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双黑眸却深邃地锁着她。

　　虞摇立刻用力地、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东方烨这才收回按在她胸口的手，那道奇异的、与魔气截然不同的白光也随之消失。

　　他揽着她，目光淡漠地扫过不远处山崖上裴钦生死不知的躯体，嘴角扬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嘲讽弧度。

　　“怎么样，被自己救了的人背刺，感受如何？现在，可曾后悔当日那愚蠢的善心？”

　　虞摇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中五味杂陈，沉吟片刻，忍着胸腔残余的闷痛，低声道：“力所能及之时救他，是我的选择。而为求生……堕入魔道，是他的选择。”

　　她抬起眼，望向东方烨深不见底的眸子，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我……不后悔。”

　　东方烨眼神晦暗地朝她看了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有嘲弄，又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别样情绪。

　　下一刻，他身形微动，周遭空间仿佛扭曲了一瞬，虞摇只觉眼前一花，待定睛再看时，两人已落在了方才那片混乱不堪、血迹斑斑的山巅之上。

　　未等虞摇站稳，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将手中紧攥的玄色衣襟捏得更紧了些。

　　只见不远处，裴钦因被东方烨的魔气击中倒在一堆山石废墟之中，那只刚刚触碰过虞摇鲜血的右臂——自手掌开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直接抹除，正化作细密的黑色灰烬，不断飘散。这崩解的趋势正沿着手臂急速向上蔓延，已越过手肘，逼近肩头。

　　他整个人瘫在地上，因无法想象的痛苦而剧烈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吼声，面容扭曲得不成人形，唯有那血红的双眼睛还死死瞪着，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甘。

　　“他…他这是……”虞摇声音发颤，几乎不敢再看。

　　头顶传来东方烨平淡无波的声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冷漠。

　　“你的血，天然蕴藏着克制魔气的力量，对寻常魔族而言，堪比最烈的腐蚀毒药。这裴钦已然入魔，魔气浸透神魂，徒手触碰你的活血，自然是这个下场。”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嘲弄，“更蠢的是，他竟还用净魔兰试图缓解。净魔兰净化的是何物？正是魔气。两相叠加，不过是催命符罢了。”

　　他低下头，幽深的眸子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的虞摇，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这，你竟不知？”

　　虞摇震惊地摇头，脑海中一片混乱：“我……我不知道。师父教我炼制净魔兰时，只说借助纯净的净化之力……我还以为是那月华……”

　　她一直以为，那净化之力全靠月光之精华，她的血只是木系灵力的引导，从未想过自己的血液才是关键。

　　她喃喃说着，思绪却飞快转动。猛然间，一个极其不对劲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等等！

　　她的血既然对魔族如此致命，那……

　　虞摇猛地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东方烨近在咫尺的脖颈和胸膛上——

　　那里，刚才明明溅上了她的血，此刻却光洁如初，别说腐蚀溃烂，连一丝红痕都没有！

　　难道是，血量不够？

　　不……

　　她清楚得记得，不久前，他明明还直接吸食过她血，当时那血的流失量，差点使她直接被他吸死……

　　若她的血真如他所说那般厉害，按那个吸食量，这魔头早该穿肠烂肚，化为飞灰了才对！

　　可他如今，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啥事没有吗……

　　巨大的疑惑如同藤蔓般缠绕住虞摇的心。

　　她下意识地抬眼，带着满腹的惊疑不定，偷偷打量起东方烨那张俊美莫测的侧脸。

　　东方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带着探究与困惑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深邃的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邪佞的红光，猛地出手，冰凉的指节如同铁钳般狠狠掐住虞摇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怎么？”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压迫感。

　　“想用你这一身 ‘宝贝’灵血杀了本尊？天墟宗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派你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虞摇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吓得几乎腿软，心脏狂跳，连忙用力摇头，心中叫苦不迭。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可是，眼下这情形——

　　她这身对付魔族的血液，偏偏落入这魔域绝境，还“恰好”撞上这魔头，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东方烨的杀局！

　　若说全是意外，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可是，哪有派刀杀人却不告诉刀本身的？

　　天墟宗对她这把刀“惩恶扬善、除魔卫道”的自觉就这么有信心吗？

　　她看着眼前魔功深不可测、气息危险至极的东方烨，内心有一万个的拒绝。

　　不是，你们神仙打架，为何要拉上她这个只想安生的种菜小仙呢？

　　“魔尊大人明鉴！”

　　虞摇抬起那又怂又可怜的眼睛，试图尽最大可能展现着自己的无辜和真诚：“我落入此地当真只是个意外！带着这一身……与魔域格格不入的血，也绝非我的本意呐！”

　　她越说越着急，声音都带了些急切的哭腔。

　　“身体里流着什么血，是天生的，我自己……我自己也掌控不了啊！”

　　她是真的不想要这个自带“净化”功能的buff呀！

　　东方烨冷哼一声，指节收紧，捏得她下颌骨生疼，“巧舌如簧的骗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虞摇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捏碎下巴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然闪现，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在东方烨身侧。

　　“禀神尊，已按吩咐查看完毕。此地除了您……怀中这位女子之外，其余天墟宗落入魔界且尚存气息者，共计四人，且已尽数魔化。”

　　虞摇听完，心中涌起巨大震惊，同时一股莫大的凄凉瞬间淹没了她。

　　百余名同门，如今竟只剩下她和四个……魔了吗？

　　东方烨闻言，松开了捏着虞摇下巴的手，顺势将她从自己怀中推了出去，仿佛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语气淡漠，带着一丝嘲讽。

　　“将那四人带给屠煞。告诉他，这可是仙界送来的‘好苗子’，让他好生‘栽培’。待下次进攻仙界时，正好让他们打头阵，也让他们的同门师长好好看看。”

　　“是。”黑影恭敬应道，随即略微迟疑，目光扫过一旁惊魂未定的虞摇，“神尊，那这个天墟宗的女子……如何处置？”

　　东方烨眼皮都未抬，玩味地问道：“你觉得呢？”

　　黑影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带着魔族对仙界之人惯有的敌意。

　　“仙界之人，本就该死。既然她未入魔，留着终究是个隐患，不如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听到这话，虞摇大惊失色。

　　她几乎是本能地，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立刻扑上前，哆嗦着抱住了东方烨的大腿。

　　“魔尊大人饶命！别杀我！我虽不是不是魔族，但是……但是我力气大，身体好，踏实肯干，吃苦耐劳……我什么都能做！只要让我活着，干什么都行！”

　　东方烨垂眸，看着脚边这个瘦胳膊瘦腿但自诩“能吃苦”的小仙子：“做什么都行？”

　　虞摇用力点头，“做什么都行！”

　　持续的寂静无限拉长着等待的时光，就在虞摇觉得没有希望之时，东方烨淡淡的声音终于响起。

　　“既然你这么想活，那就留着做个最低等的侍婢吧。”

　　虞摇长舒一口气，但还未等“多谢魔尊”几个字说出口，那黑影却率先出声。

　　“神尊，此女身上这血……对魔域众人威胁极大，是个巨大的隐患，实在不宜留下，更不该活着……”

　　他话音未落，东方烨忽而眼神一凛，红芒闪烁之间，便已如鬼魅般，瞬间闪现到黑影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黑影，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额间一抹血红的光纹骤然亮起。

　　“你，刚才说她的血……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刺神魂的威压。

　　那黑影浑身猛地一颤，眼中原本属于魔族的红光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空洞呆滞，仿佛被强行抹去了某种意识。

　　他木然地、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属下方才……说错了。她的血……只是普通的血，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东方烨额间的红芒继续闪烁，追问道：“那她，是什么身份？”

　　黑影目光呆滞，“她只是一个……意外落入魔界，侥幸活下来的……普通仙界小仙。并无特殊之处。”

　　东方烨额间那抹妖异的红芒缓缓收敛。

　　他不再理会身旁的黑影男子，转身抬手。

　　霎时间，这座枯寂山头上弥漫的、由厮杀与绝望滋生的浓重魔气，仿佛受到了召唤，从四面八方向他疯狂汇聚而来。

　　漆黑的魔气在他修长的指节间萦绕、盘旋，发出低沉的呜咽。

　　下一刻，他随意地一挥手臂——

　　“轰！”

　　那团魔气骤然化作一道粗壮的暗红光束，悍然冲天而起，直直撞向天幕上那轮红色的血月！

　　光束与血月接触的瞬间，一种如同琉璃碎裂般的、清脆而宏大的“咔嚓”声传遍四野。

　　随着这声异响，虞摇隐约感觉到，一直笼罩在这片山头、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骤然消失了！

　　周围一直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退却。

　　原本被扭曲、遮蔽的视野渐渐开阔，能隐约看到更远处魔域那荒凉而狰狞的地貌轮廓。

　　东方烨转身，玄色衣袍在渐散的风中拂动，目光落在一旁仍有些发懵的虞摇身上。

　　他的视线在虞摇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对着那个已经恢复神智、重新垂首恭立在一旁的黑影，语气淡漠地吩咐道。

　　“带她回去，洗干净，送到我这里来……”

　　随后身形一晃，化作一缕红光，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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