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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风月无情 Chapter 10
那把来自消失文明的匕首,被沈聿随意地放在了澜苑卧室的床头柜上。幽蓝的宝石在黑暗中像一只窥探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沈聿似乎很喜欢它,偶尔会把玩,锋利无比的刀刃在他指间翻转,泛着森然寒光。他说这匕首适合我,我不知道这评价是基于我日益冷硬的心肠,还是暗示我最终的结局。
苏晚的挑衅和那个匿名号码的信息,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涟漪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沈聿没有再带我去类似的公开场合,也没有其他“新宠”的消息传来。我们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相对稳定的模式。他定期来皇朝,偶尔留宿澜苑或我的办公室,用他的方式行使着占有权。我则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所有物,顺从,安静,将皇朝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以前更加繁荣。
但这种平静,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我知道,沈聿的注意力不会永远停留在我身上,沈兆基的警告也绝非空谈,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嫉妒和敌意,更不会轻易消散。
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核对上个月的账目,阿强神色紧张地敲门进来。
“丽姐,楼下……楼下有点麻烦。”
“说。”我头也没抬。
“是……是薇拉。”阿强咽了口唾沫,“她带来的那个俄罗斯客人,在包间里……玩得有点过火,见血了。陪酒的安娜吓晕过去了,场面有点控制不住。”
薇拉是场子里的妈妈桑之一,资历老,手下带的东欧姑娘很受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欢迎。但玩到见血,还是第一次。
我放下笔,眼神冷了下来。“人呢?”
“还在包间里,薇拉在安抚,但那老毛子喝多了,不依不饶,说要带安娜走……”
我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路。”
包间在走廊最深处,门关着,但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粗鲁的吼叫和女人压抑的哭泣声。我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包间里一片狼藉。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通红、穿着花衬衫的俄罗斯男人正指着薇拉破口大骂,他说的俄语我听不懂,但语气极其恶劣。薇拉陪着笑脸,试图安抚。沙发上,一个穿着暴露的金发女孩蜷缩着,肩膀裸露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正在低声啜泣,正是安娜。另一个女孩脸色惨白地站在旁边,是吓晕刚醒的那个。
看到我进来,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一下。薇拉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走过来:“丽姐……”
那俄罗斯男人也转过头,浑浊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目光:“You? Who are you?”(你?你是谁?)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安娜面前,检查了一下她肩膀的伤口,不算深,但皮肉外翻,看着吓人。“怎么回事?”我用中文问薇拉。
薇拉赶紧解释:“这老毛子非要玩刺激的,用碎冰锥……安娜不肯,他就动手……”
我转头看向那个俄罗斯男人,用英语冷冷地说:“先生,在这里玩,要守规矩。伤了我们的人,你需要给个交代。”
俄罗斯男人似乎听懂了,也可能是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瓶乱晃:“Bitch! What规矩?I pay money! I want her, now!”(婊子!什么规矩?我付了钱!我现在就要她!)
他说着,竟然伸手就要来抓安娜。
我眼神一厉,没等阿强和保安动手,我上前一步,挡在安娜面前,同时,右手快如闪电地伸出,抓住了俄罗斯男人伸过来的手腕。
我练过几年格斗,手劲不小。俄罗斯男人没料到我会突然出手,而且力气这么大,手腕被捏得生疼,他惨叫一声,酒醒了大半,惊怒交加地看着我:“You! Let go!”(你!放手!)
我非但没放,反而加重了力道,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用英语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道歉,赔偿,然后,滚出去。”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包间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薇拉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们大概从未见过我亲自对人动手。
俄罗斯男人疼得龇牙咧嘴,试图挣脱,但我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他看着我冰冷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他常年混迹灰色地带,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那是真正见过血、豁得出去的人才会有的。
他的气焰终于矮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嘟囔着:“Ok, ok! I am sorry! How much?”(好吧,好吧!对不起!多少钱?)
我松开手,对阿强使了个眼色。阿强立刻上前,报了一个足以让安娜休息半年的数字。俄罗斯男人悻悻地掏出钱包,数了一叠钞票扔在桌上,骂骂咧咧地带着他的同伴走了。
包间里只剩下自己人。安娜还在哭,薇拉和其他姑娘都心有余悸地看着我。
我走到安娜面前,从手包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按在她流血的伤口上。“阿强,带安娜去医院处理伤口,所有费用场子里出。让她休息半个月,工资照发。”
然后,我转向薇拉,眼神冰冷如刀:“薇拉,我有没有说过,场子里不准见血?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薇拉脸色一白,连忙低头:“丽姐,对不起!是我没管好手下的人!我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次。”我声音不大,却让薇拉浑身一颤,“这个月的分红,扣一半。再有一次,你和你的人,一起滚蛋。”
薇拉连声应着,不敢有丝毫异议。
我扫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姑娘们,最后目光落在那摊血迹和狼藉的桌面上。“都出去。把这里收拾干净。”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扶着受伤的安娜,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我走到破碎的酒瓶和倾洒的液体前,看着地毯上那抹刺眼的红,胃里一阵翻涌。刚才强装出来的镇定和狠厉,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厌恶。
这就是我的世界。充斥着欲望、暴力和肮脏的交易。而我,正在变得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生杀予夺的快感?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沈聿的影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是他,把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还是说,这本就是我内心深处潜藏的恶魔,只是被他释放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没有回头,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强大的气息靠近。
沈聿走到我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刚才捏过俄罗斯男人的那只手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
“疼吗?”他问,声音低沉。
我睁开眼,看向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兴味?
“不疼。”我收回手,语气平淡。
沈聿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包间里显得有些诡异。“没想到,我的小野猫,爪子还挺利。”
小野猫?我心底泛起一丝冷笑。在他眼里,我终究只是个宠物。
“处理得不错。”他难得地夸了一句,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的心沉了下去,“不过,下次这种脏活,让下面的人做。你的手,不是用来碰那种垃圾的。”
他的话,像是关心,实则是一种更深的圈定。他要把我捧在高处,远离这些污秽,让我成为一只更精致、更符合他心意的金丝雀。
我没说话。
沈聿似乎也不在意我的沉默,他揽住我的腰,将我带离这片狼藉。“走吧,这里味道难闻。”
他带着我离开了皇朝,没有去澜苑,而是去了另一处我从未去过的公寓。公寓位于市中心顶层的豪华复式,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北京城的夜景。
“以后你住这里。”沈聿将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离皇朝近,方便。”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他在进一步收紧我的活动范围,将我安置在他更容易掌控的地方。
我看着这个宽敞、奢华却冰冷得像样板间一样的房子,心里没有任何喜悦。这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笼子。
那一晚,沈聿格外缠人。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占有欲,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我彻底烙上他的印记。我没有反抗,甚至开始笨拙地回应。我的回应似乎刺激了他,让他更加兴奋。
情到浓时,他在我耳边喘息着低语,声音沙哑而危险:“韩冰,记住,你是我的。从里到外,连头发丝都是我的。”
我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影,意识在快感和窒息感中漂浮。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一部分,正在死去。而另一部分,某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第二天早上,沈聿离开后,我站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苏醒的城市。阳光很好,却照不进心底。
手机响了,是阿强。
“丽姐,安娜的伤口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就是……吓得不轻,说想回老家,不干了。”
“给她结清工资,多给三个月的补偿。让她走吧。”我淡淡地说。
“好的,丽姐。还有……薇拉刚才来找我,说想请您吃个饭,当面赔罪……”
“告诉她,不必了。做好她分内的事。”我挂了电话。
处理完这些琐事,我走到衣帽间。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奢侈品牌衣物,都是沈聿让人送来的。我随手拨弄着那些昂贵的面料,眼神冷漠。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盒子上。里面放着我来时穿的那套灰色套装。
我走过去,打开盒子,拿出那件衬衫。布料已经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
我拿着那件旧衬衫,走到穿衣镜前,比在身上。
镜子里的人,面容苍白,眼神空洞,身上穿着象征着“恩宠”的华服,手里却拿着一件属于过去的、卑微的旧衣。
像个蹩脚的小丑。
我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将那件旧衬衫,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过去那个还试图保有一丝底线和软弱的韩冰,已经死了。
从现在起,活着的是丽姐。是沈聿的女人。是这座皇朝冰冷无情的主人。
风月场里,不相信眼泪,只信奉弱肉强食。
而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当作可以随意欺凌、丢弃的垃圾。
沈聿,你给了我牢笼,也给了我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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