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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一人可唤你神仙哥哥,可好?
殷玦抬眸望向应黎,眼底波澜起伏,躇踌良久,方启朱唇,将心中谋断娓娓道来。
“应黎,朕已深思熟虑。”
烛影摇曳,打在她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太后欲开选秀,名为择贤后,实则意在后宫中寻一可控女子。只等诞下子嗣,便可再扶幼子登基,继续以少帝年幼为由从而独掌大权。”
说到此处,她指尖微颤,勉强稳住心神,才道:“方才沉睡之际,我忽有大悟。入宫之人,未必全是太后一派。”
“大燕以长安为京城,统辖七七四十九郡,又有二十王国并立。”
她伸出微凉的手握住应黎,声音低沉却笃定,“太后虽能掌控京城,却不可能洞悉天下王国郡县世家之深浅。故,朕何不另辟蹊径?”
“后宫既开,各家佳丽并进,不免各怀心思。朕若顺势而为,稍加引导,她们必彼此牵制,未必能如太后所愿。”
许是不愿应黎见识到她的算计,殷玦眉目敛着寒意,咽下未尽之语。心中却不由道:若是借机拿回宫闱之权,打破太后一手遮天的局面更好。
只不过,她目光带着一丝歉意,对应黎软软道:“神仙哥哥,你莫要生我的气。我原想建章宫中就我们二人。”
应黎却半分未恼,淡淡道:“无妨,皇后之位,你自可决断,不必与我相商。”
殷玦闻言怔了怔,似是未料到应黎如此淡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应黎是不在乎。
也是,应黎身份她最为清楚。
堂堂神仙何必屈尊降贵?愿意帮她已是神降怜爱,又岂会在意世俗名分?
更别提,原本便是假立后,真夺权。
她手心紧攥,“好。”似是觉得有些难表心意,她又急匆匆补上一句,仿佛惟恐他误会:“我向你保证,皇后还是你。我知道,是很委屈你,都是我的过失,言而无信。”
应黎轻轻握住她紧攥的手心,将其一点点掰开,见上面没有伤口才松口气,“何必认错?我又不曾怪你。你也无需责怪自己。”
殷玦直直望着应黎,见他眉目沉静如秋水,确确实实半分怒意也无,她心头那根绷得死紧的弦方才缓缓松开。
她呼吸轻颤,忍着羞意,吐出一句:“谢谢神仙哥哥。”
这几日万方见她与应黎常同进同出,为免身份暴露,特意从藏书阁中寻了好些话本子来,说是教她识男女之分。
殷玦本只当闲书随意翻看,谁知越看越糊涂,书中男女相依,举案齐眉情节,她似懂非懂。
见两人相握于榻边,此情此景,竟是与书中所写“心神荡漾”有几分相似。故而脸颊微微发烫,连呼吸都有些凌乱。
应黎听她第二次唤出这个称呼,眼角微微弯起,笑意清浅,柔声问道:“怎的突然改口唤我为神仙哥哥?不叫老神仙了?”
殷玦深吸一气,调皮地眨了眨眼,带着几分小小得意,“你这般气宇轩昂、风姿绰约,哪里像老神仙?”
她顿了顿,声音忽地低了下去,“从前嘛,是我不大懂事,胡乱称呼。”
应黎笑笑,不置可否,“称呼什么都不妨事。”
殷玦却又道:“不一样。神仙哥哥,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这些天,你待我这般好。我好像回到了父皇母后还在世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应黎,恳求道:“所以,我想,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这么称呼你。”
“好不好?”
应黎神色微愣,他低头看向殷玦。
殷玦屏息与应黎对视,看似神色一片冷静,握着他的手却愈加用力,直到两人指尖都充血红肿,才微微收了些力气。
应黎被手上痛意唤回神思,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殷玦身上。
小皇帝半倚在软枕上,鬓边一缕碎发轻垂,睫毛轻颤,唇瓣紧抿,神情小心而倔强,像是等待他的裁决。
见她这般模样,应黎忽然想到昔年他还是初生龙蛋时,意外被雷火劈落凡间,本以为蛋裂龙毁。却不想被一女童所救,带回家中,好生照顾。
他本欲报救命之恩,可惜那女童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而他尚未修得十大神通,始终寻不着她的转世。
直到此刻,他忽心有所感。毕竟若殷玦果真是那女童转世,天道的的确确会引两人相识。
半晌,他郑重点头,声音柔和,“好。”
他俯身微微向前,眉眼在烛火映照下更显柔和,嗓音低沉缓缓道:
“救你那夜,是我初次化为人形。自那以后,三番四次与你相遇,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目光不经意落在殷玦眉心那点红痣,他继续道:“若你愿意,自然可视我为兄,为师。”
殷玦闻言,目光闪亮,唇角一点点上扬。她忽地举起手掌,笑靥如花:“一言为定?”
应黎看着她摊开的白皙五指,微微一笑,抬手与之相合,轻轻一击,“吾一诺千金。”
殷玦与应黎商议既定,次日天光微亮,便一同往慈鸾宫去。
昨夜应黎离去后,殷玦在寝殿独坐良久,终是觉得眼下无法与太后彻底撕破脸。既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博一个孝顺美名?因而有今日之举。
冬日天寒,雾霜笼罩,远处殿宇如隐于云海。唯有皇帝玉辇缓行白雾之中,车辚声声,似是踏云而来。
慈鸾宫内却温暖如早春,殷玦与应黎一踏入殿前宫道,便有宫侍迎上来,垂首恭声:“陛下,太后还未起身,请陛下稍候。”
殷玦心中冷笑。太后此举,分明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在此吃点冷气。毕竟昨日朝堂之上,太后被她下了面子。
但她神色却一派恭顺,似是对这等怠慢全不在意,只垂眸道:“母后龙体要紧,既如此,朕便在此等候片刻。”
转而朝应黎一笑,轻柔道:“母后夜间难以安眠,你我且等一会儿。”
果不出殷玦所料。
雾气自廊下渐渐消弭,时间一点点流逝,三盏茶的功夫过去,太后仍无召见之意。
慈鸾宫内侍女脚步轻巧,言笑声隐约传到外间。
殷玦瞧着这个架势,分明是太后早已醒着,只是故意折磨她罢了。想必暗处有人观察她的神色,故她神情如常。
只是奈何身子不争气,寒意透骨,冻得她瑟瑟发抖。想要甩袖而去的念头冒出好几次,又被她强行按了回去。
不能前功尽弃。
她暗暗告诫自己,面上尽量维持着端庄,只是脸色渐渐苍白。
应黎神色从容立于一旁,不惧寒风,倒是无甚所谓。
却见殷玦脸色惨白,忍不住劝道:“何必如此?太后既不愿见,我们也不必在此受冻,免得你寒了身子。”
说罢,应黎回首唤万方,声音带着几分威压:“你去告知太后,言陛下孝心至诚,奈何身患寒疾,不可于冷风中久候。”
他目光往殿内一瞥,高声道:“若太后不愿今日议选秀之事,我与陛下改日再来请安。”
万方迟疑地望向殷玦,见其不言语,便知晓殷玦默许此举,当即应道:“诺。”转身入内传话。
太后宫中大长秋妙竹听了万方所言,只淡淡回了一句:“万内侍,容奴婢再去瞧瞧太后是否起身,请陛下稍安勿躁。”
不多时,殿内传来妙竹清亮嗓音:“太后请陛下入殿。”
应黎这才扶着殷玦,并肩踏入慈鸾宫,只觉得花香馥郁甜腻。
妙竹在前引路,行至太后寝室前才道:“禀陛下,太后凤体抱恙,无法移步正殿,特在寝殿与陛下相商。”
殷玦眉心一蹙,推脱道:“此乃太后夜间起居所在,朕入内,于理不合,在外间等候便可。”
妙竹却自顾自退下,离去前双手将罗帐轻轻掀开。
帐内流苏轻晃,烛光映出曼妙人影。
殷玦瞳孔一缩,下意识挡在应黎身前。
只见太后倚在锦榻之上,许是刚起身,云鬓微乱,玉色轻纱在肩头半笼着,露出雪白脖颈。
她懒懒抬手,“哀家方才服了药,身子发热,不能移步,还望皇帝不要见怪。”这声音柔中带魅,撩动人心。
殷玦只觉得脑中轰鸣不断,忍不住握紧双拳,指甲扣在手心里,掐出几个血红月牙印子。
她记得,当年太后初见韩泰岳便是衣衫半解,一刻钟后,两人便不知廉耻地滚到床榻上交颈而眠,鸳鸯戏水。
所以,太后故技重施,是想干什么?
殷玦忍不住回首去看应黎。
应黎神色如常,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与殷玦相连的衣袍发怔。
殷玦心头稍定,踮脚凑到应黎耳边,低声央求:“神仙哥哥,你出去等我好不好?”
应黎闻到室内熏香中隐约的异味,担忧其有催情之效,抬手往殷玦眉心一抹,灵力如水波在殷玦全身荡开,保香气不侵入她体,方道:“好,有事唤我。”
太后见应黎出去,眉梢笑意更深,轻拍几下床榻,笑道:“来,坐上说话。”
殷玦神情一凛,依旧立在原地,未曾上前。
她垂下头,语气恭谨而克制:“昨日朝堂之事,是儿臣轻率,请母后切勿动怒。为我大燕千秋万代计,儿臣愿遵从母后懿旨,遵祖制选秀封妃。”
说到此处,她声音低垂,似有些不忍:“只是,应黎乃儿臣心悦之人,故不愿委屈了他。请母后准儿臣立他为后。”
太后闻言,轻拢衣襟,嗤笑道:“想不到堂堂皇室竟出了痴情种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今日她这般风情万种,皇帝脸上竟没有少年羞赧的窘态,也非本能回避,而是怒意,想必皇帝当真是断袖。
她对皇帝立男立女,并不在意。只要皇帝能听话,乖乖诞下一子,她便心安。
半晌,太后收敛笑意,坐直身子,开口道:“立后一事,皇帝若能说服朝臣,哀家自无异议。”
她抬手拨弄罗袖,语气淡淡:“至于选秀封妃一事,今日便交由大司马,拟旨下发。”
殷玦垂首,恭顺道:“儿臣谨遵母后懿旨,多谢母后成全。”
太后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挥袖道:“退下吧。”
殷玦如释重负,粗一行礼后快步退出,去寻应黎。
殿外,应黎迎风而立,见她步履匆匆,不免问道:“可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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