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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
江旭考完试的时候，陆一斤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说：“云朵家出事了。”
“怎么回事？”江旭问。
“说是王三炮跑去闹事。”陆一斤说。
江旭二话不说把桌上的两支笔揣进兜里，给江宁从隔壁考场喊了出来。
三人蹬着自行车就往云落小屋方向赶。
江宁第一件事就是去守屋子里的云朵，江旭和陆一斤则往警察局去。
半路，正好遇到了云姨，她口中了解到，下午那会王三炮跟刘拐子碰上，两个人吵了架。
一路打到云姨的店里，砸坏了店门口的支架，杂货散在一地。
本来是赔点钱不报/警的，结果刘拐子不让王三炮走，非得隔着门喊云朵出来。
云姨忍无可忍才报的警，好在城西这块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事情处理得还算快。
云姨见面前两个小伙子表情严肃，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笑容：“没事了，回吧。”
江旭跟陆一斤调了个头，一路护送云姨回了家。
云姨打开了卷帘门，一个人躲进店里的货架旁边。
江旭以为是贼，死死地盯着店里。
云姨试探性地喊：“云朵……”
一个身影缓慢地从货架后走出来，这是时隔多年，江旭第一次见到长大的云朵。
云朵裹着被子，怯生生地站在店里，露出来的手上骨骼清晰，瘦得只剩皮包骨，皮肤也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现在瘦得不成样子。
云朵见到门口站着笔直的男生，眼神闪过惊恐，下意识用被子裹紧自己。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旭跟陆一斤同时侧身离开店门口。
店内，偶尔传来母女二人的笑声，但笑着笑着又哭了出声。
哭是心疼彼此经历的一切，笑是庆祝云朵终于逃离了牢笼，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之下。
江旭拍了拍陆一斤的肩膀，示意两人该走了。
两人推着自行车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陆一斤回眸，震惊得瞳孔骤然放大。
江旭以为他在搞怪，等了几秒才回头看。
云落小屋门口，云朵神情带着紧张与不安，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
江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云朵走出家门。
他以为自己没睡醒，往旁边探了探，手搭到陆一斤胳膊上，掐了他一下。
陆一斤感受到自己的肉在旋转跳跃，刺痛地大叫一声：“疼疼疼。”
还没江旭开口，云朵急切地说了一句：“阿旭，快去找江宁。”
“她怎么了？”江旭听到江宁的名字，莫名紧张。
“她去找……找那个人了，”云朵攥紧双手说，“我打电话，她也没接。”
江旭的脑子嗡嗡地响着，也顾不得仔细听她后面说的话。
回想之前，江宁的种种不对劲，他想过江宁会有行动，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且根本没有人会知道，王三炮那个人渣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江旭骑上自行车，脚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就消失在拐角。
风呼呼地刮在他脸上，像是利刃一刀刀来回刮他身上的每块骨头。
江宁向来都是冲动行事，他不怕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只担心她会不会受伤。
害怕占据着他整个心头，怕江宁出事，怕江宁受伤，什么都怕。
他不敢想象，江宁出事之后，他该怎么活。
自从不负责任的爹走了之后，江旭一夜之间长大了，照顾着受伤的妈妈，懵懂的妹妹。
妈妈外出工作，他就一个带大妹妹，咬牙挺过那段被人指指点点的难熬时光。
从某种程度来说，江宁是他的精神支柱。
他之前就梦到江宁背着他，偷偷去砍死王三炮那个人渣，最后一命换命。
现在，梦境跟现实重合。
江旭心脏猛烈跳动，仿佛随时都可能撞破胸膛。
面对不可估计的危险情况，江旭仅存的一丝理智也消失不见。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赶紧找到江宁。
王三炮家附近，路上空无一人，只剩一个哑火的路灯，给寂静的街道增添一抹诡异。
江旭溜了一圈没看见人，急得直跺脚。
“会不会是在麻将馆。”陆一斤说。
“应该。”江旭怔怔地点头，立马蹬着自行车就往麻将馆去。
麻将馆对面的小巷，时不时有那么几个行人经过，都是麻将馆的常客。
江旭几人从小道附近经过时，小巷口拐角闪过一团人形黑影。
小道太窄，骑自行车容易刮墙，江旭停下自行车，快步跑过去。
靠近拐角，迎面刮来一阵风，一根棍子赫然从江旭面前劈过，江旭往右侧跳开。
“啪”的一声响彻整条巷子，棍子砸在墙上断了一截，力道大得仿佛下了死手。
旁边旧式楼房前的时好时坏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勉强照亮前方。
江旭才看清面前的人是江宁时，紧绷的神经猝然散开，双腿忽然一软，他赶紧撑着墙，勉强站起。
“哥？”江宁吃惊得嘴巴还来不及闭上。
“谁是你哥？”江旭吼了一嗓子。
江宁被吼得愣在原地，委屈涌上心头，嘴唇微微颤了颤。
江旭也反应过来，声音太大，收住满腔怒火，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找死？”
“嗯……”江宁眼角划过一颗泪珠。
江旭本意是安慰她，但话到嘴边突然变了味。
江宁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旭问。
“我……”江宁说，“我就是想报复他。”
“就你自己？”江旭说，“你有没有脑子啊？一个人你都敢往这里跑。”
“不是。”江宁垂着头说。
“是我平时给你惯坏了吗？”江旭说，“给你惯成蠢蛋了？”
“我还蠢？”江宁火气也上来了，“我是计划好了才来的。”
“说说你的计划，让我听听你有多么愚蠢。”江旭说。
“我……”江宁犹豫地说，“我找了个没监控的地方，给他来上一棍子就跑。”
“万一他也像我刚才那样躲掉，你怎么办？”江旭看着她，“平时跑两步，你都要喘半天，你怎么跑得掉？你告诉我。”
江宁攥着衣角，无措地搓着手。
“阿宁。”身后的传来一个女生轻柔的嗓音。
江宁顺着声源望去，不远处站在陆一斤，他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她直愣愣地看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地问：“云朵？”
云朵跑了过来，一头栽进江宁怀里，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怎么……”江宁话都说不清楚，“你……你出门了？”
“嗯。”云朵点点头。
“你真的走出来了？”江宁上下打量了一番云朵，还是不敢相信面前的是真人。
“我怕你出事。”云朵说。
江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旭看着这一幕，也不再忍心说江宁的冲动行事。
他知道，江宁这些年来为了云朵，在背后默默做了多少努力。
他之前给窗户修补时，进过她房间里，墙面贴满了详细制定的计划。
床角的书桌摆着心理学资料，书架除了高中课本，剩下大半都是心理咨询的内容。
随便翻阅一页，全是满满当当笔记。
黑压压的一片，无一不在提醒江旭，江宁也因自责被困在原地。
她为云朵搭上自己所有的闲暇时间，而云朵为了她走出阴霾，踏出围困已久的庇护所。
江旭不自觉鼻头发酸，却被江宁身后的细微声响打断。
那声音像是有人踩在了空塑料瓶上，塑料瓶被挤压变形发出最后一声哀叹。
谁在那？
王三炮？
江旭警惕地望着江宁身后的垃圾桶，一边听周围的动静，一边捡起地上的棍子，贴着墙靠近墙角。
背光的墙角突然冒出一个黑影，给江旭吓得身体一颤，棍子差点对着那人的脸砸去。
看清那人的熟悉的面孔时，赶紧收住力，疑惑地说：“怎么是你？”
“嗯，不然是谁。”林彦舟靠着墙，笑盈盈地望向他。
“操，穿得跟个暗影杀手似的。”江旭说，“你要刺杀谁？”
“死者暂时没来。”林彦舟说。
江旭看了一眼身后的江宁，从她眼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心虚，他又转头对林彦舟说：“你跟江宁一起来的？”
“那倒没有。”林彦舟摇摇头，“我路过，来这晒月光浴。”
江旭眉头皱在一起，思考林彦舟是不是脑子不太好，用一种关爱的眼神看向林彦舟。
当然，这样的眼神俗称看智障的友好眼神。
麻将馆门口的吵闹引起他们的注意，几人闭上嘴，贴着墙观察着店铺。
“我没钱了就不能赊账？”王三炮喊。
“没钱还玩个屁，滚了，”刘拐子推搡他。
围在他们附近的人，脸上挂着看热闹的表情，不断起哄。
两人也在欢呼声中，不得不硬着头皮在打一架。
刘拐子揪住王三炮的衣领一甩，王三炮撞到身后的麻将桌，麻将牌被撞得四处散开。
声音太大，店老板直接拎着他们，往门口丢了出去：“爱打上芦苇地里打去，那宽敞。”
刘拐子抖了抖身上的衣物，把夹在耳朵上的烟点燃叼在嘴里，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王三炮佝偻着身体，站在原地等刘拐子走远。
视线集中，人总能感觉到被锁定。
王三炮警惕地用余光观察四周，在弯腰拍裤腿上的灰时，又回过头看。
几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蹲下，把自己藏匿在黑暗里。
江旭的手捂住林彦舟的嘴巴，视线依旧锁定在王三炮的身上。
身后的江宁握住云朵的手，示意她别害怕。
躲在最后的陆一斤，见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就左手握右手，假装自己也有人陪。
王三炮掏出口袋里的二锅头，边走边喝，跌跌撞撞走远。
江旭松了口气，抬头对上林彦舟的眼睛。
林彦舟微微挑眉，眼含笑意，垂着眼眸看江旭。
江旭赶忙松开口，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下一秒就在衣服上狠狠擦干净。
“那是我的初吻。”林彦舟贴着江旭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操！
又没嘴对嘴，什么初吻不初吻的？
见过讹钱的，这讹嘴的还是头一次见。
江旭想立马后退两步，但双脚不受控制僵在原地，心想：林彦舟该不会是变态吧。
“哥，怎么了？”江宁问了一句。
“没。”江旭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走去前面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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