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不富贵

　　“和不适合你的过去说再见。”

　　大四的整个上学期，乔安都将泡在剧组里，虽说奔波了些，忙碌了些，但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如鱼得水。

　　当然，偶尔也会有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只是乔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清浅的一通电话，差点儿让她慌了神失了控。
　　远在大洋彼岸的赵清浅，此刻正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给远在纽约的赵乔安打视频通话。

　　半个小时前，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暴击，即便努力的消化着自己的情绪，可在手机接通的那一刻，她还是泣不成声。

　　那头的清浅哭惨了，惨到甚至连句话都说不成。乔安摸不清状况，只看得见清浅哭得委屈又伤心，却不知道她是受了欺负还是身体不舒服。她在这头急红了眼眶，那种只能看着妹妹落泪，却无法给予关怀的感觉让她觉得难受又抓狂。

　　许久之后，等清浅终于平复情绪缓缓道来后，乔安也在第一时间拨下了越洋电话。

　　半个小时前，赵清浅刚刚保存好设计稿，那人也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四十平米的公寓里，他高大坚实的身影将她笼罩在角落中，清浅抬眼瞧着，心却沉到了底。

　　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每次开口都是同她要钱。在此之前，她已经陆续给他转了三万不止。

　　三万不多，三万也不少。

　　对于有钱人家的小孩来说，三万五万也许不放在眼里。但这些钱对于赵清浅来说，是远在纽约的姐姐给的宠爱与安全感。

　　每个学期除了父母给的生活费，清浅都会收到姐姐汇来的一万块钱，她心里清楚，纽约大学的学费和住宿费都高得离谱，这一万块钱肯定是姐姐省下自己的生活费才能给她的。
　　清浅明白，乔安觉得亏欠自己。

　　赵家的两个女儿，相差两岁。赵乔安被纽约大学录取，赵家供得起她出国，便供不起另一个出国读书。所以即便赵清浅自愿留在了国内念书，赵乔安也依旧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委屈了清浅。

　　这笔钱，清浅平日里舍不得花，便被旁人惦记上了。

　　当这为数不多的存款被挥霍一空后，那人又开口要了。

　　清浅摇了摇头，“没了，连我的生活费你都要走了。”

　　没想到下一秒，自己就被赶了出来。

　　她还记得当初他央求她搬来与他同住的那天，他说租金不用她出，家务不用她干，只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可而今，赵清浅被赶出门外，卡里剩了不过几百块而已。

　　明明也就两个月而已，租金她与他平摊，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却为钱把她赶出屋门。

　　赵清浅叹了口气，也好，三万块便能看清一个人。

　　她努力的消化着自己的情绪，好在爱他不长，学会及时止损便是了。

　　屋内属于她的东西也不多，学校的住宿费续上还能继续住。可是眼下她该去哪里？又该去找谁？

　　夜色凉如水，她连衣服都没能换一身，只穿着黑色的吊带睡裙和拖鞋站在楼下，一只手拎着跑鞋，一只手握着手机。

　　她低着头想了片刻，弯腰穿上了那双姐姐从国外寄来的跑鞋，回头就随手把那双拖鞋扔进了垃圾桶里。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许久之后，当赵清浅在毕业典礼上听说那人把现任女友打了一顿又撵出家门时，她都无比的庆幸，庆幸这一切结束的刚刚好。

　　初恋教给了赵清浅一个道理，分手要趁早。

　　两个国家，两座城市，两种作息，两类人生。

　　此时的赵家两姐妹，一个在上海深夜的便利店里，一个在剧组午休的空隙里。明明隔着山海，却还是在陪伴中，慢慢心安下来。

　　在陪清浅等待的时间里，乔安同她说了很多很多。那是自乔安去纽约以来，两姐妹聊得最多的一次。

　　赵清浅也不记得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只知道后来有人推门而入，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人的身上竟有跟姐姐相似的雪松香，那熟悉的味道差点让她再次崩溃大哭。

　　赵清浅盯着手机屏幕，电量红的可怜。

　　“浅浅，乖，他是姐姐的朋友。”

　　乔安凑近了手机，低声安抚她，“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理，苏亦周会带你去吃饭，然后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而你想要的，都在不远的将来。”

　　手机自动关机，赵清浅终于不再抽噎，她梨花带雨地转头看向来人。只这一眼，赵清浅便觉得，我果然还是见得世面太少。

　　面前的少年如雨后挺拔的墨竹，一双眉眼灿若银河，让人禁不住想要去探索去迷失。

　　晚风拂过的夏日，苏亦周接到赵乔安的电话时，他才刚从健身房里出来。

　　他听苏亦白和赵乔安话，回国后就开始看心理医生，每周都去健身、玩滑板和打篮球。可即便这样，他依旧厌食。

　　乔安的来电并不让他意外，但他没想到是，赵乔安竟然还有个亲妹妹。也不知道对方是经历了什么，竟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赵乔安急得慌了神。

　　当他从便利店接到赵清浅时，那个脸上梨花带雨的女孩儿肚子竟敲响了战鼓。

　　苏亦周想，如果说赵乔安是高岭之花，那眼前这个女孩便是精致的洋娃娃没错了。

　　“你想吃什么吗？”

　　“火锅。”

　　清浅抽泣着，她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认识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但看着苏亦周的那张脸，她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好哭的了。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帅。

　　“把衣服穿好，我带你去吃海底捞。”

　　赵清浅将他宽大的运动服拉链拉至胸前，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这才一步一步跟在苏亦周的屁股后面走进了大上海的夜色中。

　　凌晨一点，海底捞依然人声鼎沸，苏亦周瞧着面前这个津津有味地吃着辣锅喝着酸梅汤的少女，她生动地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饿。

　　苏亦周观察着她，她跟乔安有时候极尽的相像，有时候又判若两人。

　　方才点锅底时，她要了一个四宫格，只有一个辣锅和一个番茄锅，另外两个都是清水。他说可以点另外的锅底，她却说太贵了，两个人别浪费。即便是他请客，她也依旧坚持。

　　她同乔安一样，从未有过一次的铺张浪费，也从未把面子当做自己人生中的枷锁。可她跟乔安又太不一样了，赵乔安从未把吃饭当成是享受，她总像完成任务一样进食，仿佛吃饭只是为了支撑着她不要倒下。他甚至看过赵乔安因为担心忙起来忘记吃饭，所以定闹钟提醒自己进食的样子。

　　而眼前的女孩呢，她生动鲜活地挥动着那双长筷大快朵颐，若不是她眼眶通红，他都要怀疑方才失恋痛哭的是另一个人了。

　　“你真得不吃吗？”她捞起漏勺里的脑花，“这可是人间精品，不吃后悔系列。”

　　苏亦周瞧着那通红又花白的脑花，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当那鹅蛋大的脑花放到他的碗里时，苏亦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活久见。更神奇地是，他竟然该死的觉得这味道还不赖。

　　于是，那个夜深的凌晨，苏亦周第一次忘了厌食的滋味。

　　他的碗里又被放进去了一只脱骨鸭掌，它在清水锅里煮了半天了，两分钟前才被赵清浅一只只的挪到了辣锅中。

　　继脑花之后，苏亦周又吃了人生中的第一只鸭掌，它软糯弹牙、香辣可口，然后是福袋是鸭血是一切，反正那晚苏亦周再没放过筷子。

　　饭饱之后，赵清浅抱着酸梅汤解辣，他从洗手间回来叫来服务员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完了。

　　“大晚上的麻烦你来接我，还要你请客吃饭的话，那我多过意不去。”

　　这是苏亦周第一次被女孩子请吃饭，虽然不是他的初衷，但竟意外的觉得挺新鲜。

　　“走吧，”他征求她的意见，“乔安说你没地儿去，先去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再陪你去学校问问还有没有宿舍？”

　　“好。”心情无限好，赵清浅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呢。
　　只是没想到，从楼上下来，外面竟又下起雨来。

　　苏亦周的车停在商场路边的停车位上，为了行人安全，商场的周围设置了障碍，车辆无法开至门口。

　　暴雨砸在路面的积水上，又溅在了赵清浅的鞋面和脚腕上，她果断弯腰把鞋拎在手上，“走吧，看样子要下好大一会儿。”

　　苏亦周看着她白皙的脚丫，又看了眼她手中拎着的椰子，椰子比脚金贵？他有些不明白，“穿着鞋跑过去呗？泡了明天我再给你买双新的。”

　　清浅摇摇头，“这是我姐寄给我的，以她的性子，肯定是委屈自己省吃俭用买给我的，我舍不得。”

　　苏亦周了然，即便他不太明白一个普通家庭要供养一个留学生的困难，但他是见过乔安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的。学校里那几十美金的自助餐，他也只不过见她去吃过一次而已。他也不是没见过她在店铺打烊前，去买那些半价甚至折扣更大的欧包和贝果。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总缠着她，让她陪他吃饭的原因。

　　“那我抱你过去？”他看了眼她的双腿，“你穿裙子背你容易走光。”

　　公主抱，这是每个女孩子，对恋爱最美的幻想。

　　所以，即便此刻的暴雨疯狂地砸在她的小腿上，她依旧不忘紧抱着鞋子仰头看他，那被雨水淋过的少年的脸庞，她要将他印在脑袋里，然后刻在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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