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风铃寂静无声

　　商裴翊也清楚地记得初见莫音母子三人的情景。
　　那是他与莫言缘分的开始。
　　那年，太爷爷商三决定带他回国。
　　他十岁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忽然双双离世，从小在父母精心呵护下长大的他感觉天一下就塌了，一蹶不振。太爷爷商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想法设法开导他，安慰他，找了心理医生进行疏导，可他的精神状态一直萎靡不振，接连持续了好几年的时间。商三没了办法，决定带着他回国休养一段时间试试看，同时祭拜一下亡妻。
　　陪着太爷爷应付完县里那些头头脑脑，商裴翊心情异常烦躁，冷着脸一言不发。
　　商三看着一夕之间变得沉默寡言的曾孙，无声地叹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是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切太过顺遂，没经历过风浪，骤然失去父母的打击于他而言，还是太大了。
　　汽车穿行在山间，商三看着熟悉的峰峦，陌生的人和事，心中感慨万千。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大孙子，大概此生已经归国无望。
　　“咦？那是不是褚家小子？停车。”商三命令道。
　　司机停了车，商三摇下窗户，向窗外喊：“是小褚吧？”
　　褚所长正忙着把狼狈的母子三人扶起来，准备把两个孩子抱到自己车上，去卫生院做个检查、包扎，一辆汽车就停在了旁边。
　　他定睛一看，喊了一声：“哟，商爷爷！您啥时候回来的？”
　　商三没回答，而是下了车，问他：“这是怎么了？”
　　另一边的车门一开，商裴翊也下了车站到老人身边。
　　褚所长“嗨”了一声，说道：“这不，这俩孩子摔着了，我送他们到卫生院看看去。”
　　商三走了几步，来到几人跟前，看看哭的满脸花的两个孩子，皱皱眉，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小的孩子，摔坏了怎么办！”
　　说着，就从褚所长怀里把小丫头接了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向汽车那边走。走了两步，回头叫褚所长：“小褚，别愣着，把孩子抱车上来，我给你们送过去。”
　　褚所长挺尴尬的，孩子摔了，说起来，也有他的责任，虽然他不是故意的。
　　商裴翊自始至终没吭过声，只默默地打开车门，让爷爷抱着小丫头坐进车里。
　　司机也把莫言抱了起来，送到车上。
　　褚所长虚虚扶着莫音，问道：“莫音，你怎么样，还能骑车吗？”
　　莫音肋上的那股疼劲儿已经缓过来一些，摇摇头，说了声“没事”，勉强撑着和褚所长一起骑上车，追在汽车后边向卫生院赶去。
　　到了卫生院，商三、商裴翊、司机带着小丫头和莫言已经在诊室里了，小丫头坐在凳子上，大夫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乖巧得很。
　　到了莫言这里，他死死扒着商裴翊的腿，就是不露头，大夫说什么，他就当没听见。大夫想看看他的伤，他就胡撸人家，反正就是不让人家看。
　　毕竟不是自家孙子，不能冷脸不能骂，商三看着死倔的莫言，哭笑不得。
　　直到看见莫音进了诊室，莫言才放开商裴翊，向莫音跑过去，因为左脚的残疾，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小家伙爬起来扑倒莫音跟前，举着小手摸到莫音的肋上，仰头问：“阿姨，疼不疼？”
　　莫音摸摸莫言的头，笑着说：“阿姨没事。来，坐过去，让大夫给你看看伤。”
　　哪知莫言还是倔强着不肯。
　　莫音都有点着急了，说了莫言一句：“言言，怎么这么不听话！”
　　莫言咬住嘴唇，眼泪含在眼里，忍着不肯掉下来。
　　半晌，问了莫音一句：“阿姨，我听话，你别不要我行吗？”
　　莫音有点后悔自己说的话，把小家伙的头揽在怀里，安慰着：“阿姨都说了，以后我就是你妈妈，妈妈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来，听话，让医生给你看看。”
　　小男孩脑袋扎在莫音怀里，闷闷地说了一句：“看病要花钱，阿姨没钱了。”
　　莫音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莫音把莫言的脸露出来，捧在手心里，说道：“谁告诉你妈妈没钱了，妈妈的钱只是没拿出来，你看不到。”
　　小家伙看着莫音，很认真的问道：“真的？”
　　莫音也很认真地回答：“真的。”
　　莫言点头，一瘸一拐拉着莫音坐在凳子上，说：“阿姨也受伤了，先给阿姨看。”
　　莫音为了让莫言安心，也没推辞，坐下让大夫做检查。
　　几个人都是皮外伤，简单处理一下就行。倒是莫音，顺便让大夫给小男孩检查了一下左脚。看着大夫沉吟不语，莫音小心地问道：“大夫，这孩子的脚，能治吗？”
　　大夫摇摇头：“我跟您说实话，这应该是先天畸形，就是想治，咱们这小地方也治不了，您还是带他到大医院去看看吧。”
　　莫音点头，几个人出了卫生院。
　　到大门口，莫音对商三表示感谢。老人摆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
　　见老人上了车，莫音赶紧拦住趁机想走的褚所长，接着说起给孩子上户口的事情。
　　褚所长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得声音越说越高。
　　商三本来已经打算乘车离开，见两人人似是起了争执，又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车边招手：“小褚，你过来。”
　　褚所长赶紧过去问：“商爷爷，啥事？”
　　商三很不高兴，冲不远处的莫音母子努努嘴，耷拉着脸问：“你跟我说实话，那娘儿三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着又补了一句，“你小子可别打算蒙我。”
　　褚所长愣了一下，心里明白老人这是想歪了，顿时哭笑不得：“商爷爷，您想哪去了啊！是这么回事……”就把莫音母子的事情简单和商姓老人说了说，末了说道：“商爷爷，您说说这事，我不是不想给她帮忙，一个女人家，都跑了多少趟了，我看着也可怜，也想给她落上就完了，可是县里头刘局，一句‘按政策办’，就把我打发回来了，我是真没辙啊。”
　　商三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刘局？刘全利他们家那个老二刘长德？”
　　褚所长点头：“没错儿，就他。”
　　商三“哼”了一声：“当年我看那小子还不错，怎么这官当上了，就开始不干人事儿了。”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褚所长不敢反驳，也不敢笑，只能应和：“是，商爷爷您说的是。”
　　商三一瞪眼：“什么你就说是？”
　　褚所长吃了个瘪，不敢言语了。
　　商三想了想，回头对商裴翊说道：“小翊，把电话拿来。”
　　商裴翊应了一声，从兜里摸索出一个很小巧的……？
　　褚所长巴着脖子看了半天，没看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商裴翊把那个很小巧的玩意拿在手里，用眼神询问商姓老人。
　　老人说道：“找找李升满的电话。”
　　褚所长一惊，暗道：“李升满，这不是前阵子刚调来的县委书记嘛。”
　　商裴翊摆弄了几下那个小玩意，递到老人手中，老人接过来，放到耳边，只听老人说道：“小李啊，老头子想麻烦你给我办点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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