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死对头喜欢我怎么办

　　澳市接连下了几天雨，空气里浸满了潮湿的草木气息。
　　迟尽欢窝在自家书房地毯上，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家族相册，是她母亲心血来潮让她整理扫描的。纸张泛着岁月的淡黄，照片边缘有些卷翘。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指尖划过父母年轻时的合影，划过哥哥迟朔穿着学士服一脸严肃的模样，划过自己扎着羊角辫、缺了门牙的傻笑……
　　直到翻到一页夹着的、明显是后来放进去的塑料插袋。
　　插袋里是几张色彩鲜艳的大头贴。那是她初中时和苏柠、林惊禾疯玩拍的。
　　照片上的女孩们做着夸张的鬼脸，挤在小小的画面里，背景是花里胡哨的卡通图案。她拿起其中一张，看着上面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旁边是同样搞怪的苏柠和搂着她肩膀、对着镜头吐舌头的林惊禾。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她记得那天，她们三个逃了周末的补习班，偷偷溜到市中心那家号称拥有全澳市最全背景道具的大头贴店，拍得不亦乐乎。
　　她还记得，当时林惊禾好像提了一嘴：“可惜我弟没来，不然让他给我们当背景板，肯定更有趣！”
　　当时她是怎么回的？好像是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谁要跟那个讨厌鬼一起拍！”
　　思绪飘远。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和林惊辞拍过这种照片。一张都没有。
　　从小到大，他们的影像同框，要么是两家不得已的正式合影里，隔着大人疏远而站，要么就是谁抓拍的、他们互相瞪眼拌嘴的“丑照”。
　　像这种亲密无间、记录瞬间欢乐的大头贴，是属于她和闺蜜的，是和林惊辞那个“死对头”绝缘的。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原本就因近期种种而不再平静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一种莫名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
　　她想要一张和林惊辞的大头贴。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合影，而是像手里这张一样，搞怪的，亲密的，能定格下某个瞬间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影像。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疯狂滋长。
　　她几乎能想象出林惊辞被拉进那个狭小拍照亭时，那副嫌弃、不耐烦又不得不从的别扭样子。一定很有趣。
　　对！就是为了捉弄他！看他出糗！

　　她立刻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林讨厌鬼】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字。
　　迟尽欢：在哪？
　　林讨厌鬼：实验室。干嘛？又想你家猫跑我这了？
　　迟尽欢：发定位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林讨厌鬼：？迟大小姐又有什么指示？
　　迟尽欢：少废话！定位！

　　发送完，她不等回复，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开着车，朝着澳大理工学院的方向驶去，心跳因为那个即将实施的“恶作剧”而微微加速。

　　林惊辞正在实验室里调试一组新到的精密传感器，手机接连震动让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
　　看着屏幕上迟尽欢那几条没头没脑、颐指气使的消息，他皱了皱眉。
　　这丫头又抽什么风？
　　但他还是顺手把实验室的定位发了过去。几乎就在定位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实验室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
　　迟尽欢站在门口，微微喘着气，脸颊因为奔跑泛着红晕，发梢还沾着点室外潮湿的水汽。
　　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活力十足，像一阵突然刮进来的、带着雨后青草味的风。

　　“林惊辞！跟我走！”她几步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就要往外拉。
　　实验室里还有其他几个正在做实验的同学，纷纷投来诧异和探究的目光。林惊辞手腕上传来她掌心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
　　他稳住下盘，没被她拉动，反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迟尽欢，你搞什么？我在忙。”
　　“忙什么忙！天大的事也先放一边！”迟尽欢用力想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他握得并不紧，却恰到好处地让她挣脱不开。
　　她抬头瞪他，眼睛亮得惊人，“陪我去个地方！就现在！”
　　林惊辞看着她那双因为急切和某种他看不懂的兴奋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底的疑惑更深，但一种莫名的、被需要的愉悦感悄然滋生。
　　他扫了一眼周围同学八卦的眼神，松开她的手，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去哪儿？总得让我把实验数据保存一下。”
　　“市中心！那家‘时光小屋’大头贴店！”迟尽欢脱口而出。
　　林惊辞操作电脑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
　　“大头贴店！”迟尽欢重复了一遍，语气理直气壮，“快点！去晚了人多！”
　　林惊辞：“……”
　　他转过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迟尽欢。
　　这家伙……脑子被雨淋坏了？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的整蛊方式？拉他去拍那种幼稚可笑的大头贴？

　　二十分钟后，林惊辞站在那家装饰得花里胡哨、充满少女气息的“时光小屋”大头贴店门口，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踏进这种地方。

　　迟尽欢却已经兴奋地钻进了其中一个拍照亭，隔着帘子朝他招手：“快进来啊！磨蹭什么！”
　　林惊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忍，就当陪小孩子玩过家家！
　　他弯腰，有些憋屈地挤进那个对于他身高来说过于狭窄的空间。顿时，一股廉价的香精味和机器散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小的空间里，几乎只能容纳两个人紧挨着站立。

　　迟尽欢正兴致勃勃地在机器上选择背景图案和边框，嘴里还念叨着：“这个猫耳朵的好可爱！这个彩虹的也不错！林惊辞你喜欢哪个？”
　　林惊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些粉嫩嫩的选项，感觉自己的审美受到了严重挑战。
　　“随便。”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就这个！”迟尽欢选定了一个带着恶魔角和爱心背景的边框，然后调整了一下位置，把林惊辞往自己身边猛地一拉。
　　猝不及防的靠近！林惊辞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子洗发水香味。她的胳膊紧紧挨着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
　　狭小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看镜头！”迟尽欢命令道，自己先对着镜头比了个俗气的剪刀手，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林惊辞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屏幕里挨得极近的两个人。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别扭，而旁边的迟尽欢，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这种强烈的反差，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咔嚓！”第一张照片定格。
　　“不行不行！你这什么表情！重来重来！”迟尽欢不满地嚷嚷，伸手去戳屏幕上他那张臭脸，“笑一个会不会啊林少爷？”
　　“不会。”林惊辞没好气。
　　“那我帮你！”迟尽欢突然坏笑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凑到他嘴边，强行把他的嘴角往上提，做出一个滑稽的“笑脸”。
　　指尖柔软的触感碰到他的皮肤，像微弱的电流窜过。林惊辞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躲开，却在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笑得狡黠又生动的脸庞时，愣住了。
　　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像落满了星辰。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推开她。

　　“咔嚓！”第二张照片，定格了他那被手动制造出的、扭曲的“笑容”，和迟尽欢得意洋洋的鬼脸。

　　接下来，迟尽欢彻底玩开了。
　　她逼着林惊辞戴上了机器提供的夸张假发和眼镜，逼着他和她一起做鬼脸，甚至有一张，她突然跳起来想搂他脖子，结果因为空间太小差点摔倒，被林惊辞下意识伸手揽住腰稳住。
　　那张照片定格下的，是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和他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的眼神。

　　狭小的空间，不断闪烁的灯光，和身边这个浑身散发着不情愿却又意外配合的家伙，让迟尽欢的心脏像被泡在咕嘟冒泡的汽水里，有种不真实的、轻飘飘的快乐。
　　她原本只是想捉弄他，看他出糗，可当照片一张张打印出来，她看着纸条上那些或搞怪、或狼狈、或……莫名有些亲密的影像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开。
　　尤其是最后那张，他搂住她腰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眼神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少了针锋相对，多了点她看不懂的……温柔？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迟尽欢自己被吓了一跳，赶紧甩头否定。
　　错觉！一定是灯光太闪眼花了！

　　整个过程对林惊辞来说，如同一场漫长而甜蜜的折磨。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她的气息和笑声，她时不时因为挑选道具或者做夸张动作而蹭到他，每一次不经意的接触都像火星溅到干燥的草原。
　　他表面上维持着嫌弃和被迫，内心却早已被一种软绵绵的情绪填满。
　　当她因为差点摔倒而跌入他怀中时，那一瞬间的柔软触感和她身上好闻的桃子味，几乎让他失控地想收紧手臂。
　　照片定格的那一秒，他所有的伪装都来不及戴上，只能任由最真实的反应暴露在镜头前。

　　从拍照亭里出来，两人手里都捏着一沓新鲜出炉、还带着点热度的照片。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迟尽欢低头翻看着照片，耳朵尖还泛着刚才在里面的红晕。
　　她抽出一张林惊辞戴着粉色假发、表情扭曲的照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故意用嫌弃的语气说：“丑死了！这张归我，我要把它贴在我家冰箱上，每天吃饭前欣赏一下，有助于消化！”
　　林惊辞看着她明明想笑又强装嫌弃的样子，伸手抢过她手里所有的照片，快速翻检着。
　　“喂！你干嘛！”迟尽欢想去抢。
　　林惊辞侧身避开，精准地从那沓照片里抽走了最后那张他搂住她腰的照片，然后迅速塞进了自己牛仔裤的后袋里。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这张归我。”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但微微泛红的耳廓却出卖了他。
　　迟尽欢愣了一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凭什么？那是我的！”
　　“我的样子太蠢，不能外流。”林惊辞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目光却不敢直视她，转向了街边的一家奶茶店，“渴了，喝不喝？”
　　迟尽欢看着他明显转移话题的样子，又想起照片里他那个奇怪的眼神，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喝！我要最贵的！加双倍珍珠！”
　　“随你。”林惊辞双手插兜，率先朝奶茶店走去，背影看起来依旧散漫，但步伐却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迟尽欢跟在他身后，看着阳光把他挺拔的背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在拍照亭里那些混乱又……有点开心的瞬间。

　　这块木头，似乎……开始感觉到，身边这只孔雀开屏时，带来的不止是热风，还有一丝让她心慌意乱的……暖意？

　　她小跑几步追上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喂，林惊辞，你刚才是不是偷偷笑了？”
　　林惊辞目不斜视：“你看错了。”
　　“我才没看错！”
　　“那就是机器故障。”
　　“你胡说！”

　　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融入了澳市雨后初晴的街头喧闹中。
　　而那张被林惊辞小心翼翼收起来的照片，则像一颗沉默的种子，悄然埋在了彼此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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