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珠

　　乌赋眉转身对着顾昭昭感激揖礼。

　　楚隐靖听顾昭昭说他体质特殊，立刻驭灵一探，等触及乌赋眉灵体之际，他状似随口问道:“乌师弟以往修的是何道？”

　　“赋眉一介散修，师从无门。”乌赋眉望向他，墨墨乌瞳深不见底:“入了邪道，承蒙圣尊不弃草昧出手相救，赋眉必定谨记前非，投明归正。”

　　楚隐靖不置可否:“可有本命灵器？”

　　乌赋眉顿了顿，诚实作答:“没有。”他的体质有极其悍然的能力——当他运作自己的能力时，可以将任何灵器上的灵力吸夺，致其成为废铁死物。

　　苏九如从他眼里琢磨出了隐秘的傲气，有意提醒:“师弟周身气度卓绝，瞧着是个体修的好料子，不过体修容易忽视心性修炼，致使歪斜，一旦发现自身出现问题又容易矫枉过正，师弟莫要再入邪道啊。”

　　乌赋眉闻言内心一震，竟然被点破了自己想要褫夺他人灵力的隐晦心思。他忙道:“多谢大师兄指点。”

　　闻羲让他坐下。后又环顾众人，最终目光停在楚隐靖身上:“小楚还未有自己的本命灵器？”

　　楚隐靖漫不经心道“回圣尊，不语用着就很顺手，无需什么本命灵剑。”

　　他看上的只有流光断，没有流光断，其他都一样。
　　姬玉游抱紧流光断，不敢对楚隐靖对视。

　　五年前圣尊带回流光断，和世间其他锻造出来的剑不同的是，流光断是神物赤羽衍化而来的。赤羽原身是射日的箭镞，拥有极其悍然的神力。

　　流光断在赤羽万年衍化的过程中也承袭了它劈山斩海诛神杀魔之力。

　　但深埋万年隔绝天日的流光断不像是物，更像是一在沉睡的生灵。

　　五年前的宗门聚，流光断无疑是主角。
　　闻羲说谁能令它醒过来它就是谁的。于是众人轮流试探流光断。
　　遗憾的是，流光断一直沉寂。

　　不过轮到姬玉游去触碰时，流光断起了反应，它开始震颤，声音如同霹雳弦惊一般。

　　与此同时，文关月的陌上霜、孤奉舟的悯生，以及宗门内储藏的名剑，无一不翕然感应。
　　这些剑像是教徒朝圣一般浩然鸣吟。

　　流光断好似醒了，但姬玉游又觉得它没醒。

　　她沉思太久，闻羲有意打断:“既然流光断和阿姬有缘，那么流光断就是阿姬的了。”

　　她茫然又无措地被赋予了流光断。

　　楚隐靖看着她环抱流光断，眼神不甘，内心怀愠。
　　剑道少年，当世雏凤，怎会比她差，凭什么是她拿到流光断。

　　这五年来，姬玉游也很疑虑，因为她再也没有见过流光断令万剑迎鸣悲呜的时候，就好像最开始那场景象是黄粱一梦。

　　她甚至起了一种虚诞的念头:会不会那只是圣尊的小把戏，毕竟以他意修的境界，做出这一场戏完全是易如反掌。

　　闻羲的声音打碎她的思绪，他正对楚隐靖说:“依你，修剑者功至巅峰时，手握朽木亦可使成精兵，倒也无需局限于手中之器是否本命。 ”

　　楚隐靖温顺道:“圣尊教诲的是。”实则心里暗自嘀咕，唤作姬玉游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月明星稀山寒溢，闻羲在自己的阁楼里等着。片刻后门外响起叩门声:“圣尊。”

　　闻羲意念一动，门应时而开。姬玉游走进房中，神情谨肃:“圣尊传阿姬来可有事要吩咐？”

　　闻羲没有作答，只留给她一个轻描淡写的侧脸，半膝高的香几上一盏染着明光的小油灯灯芯正爆出哔啵的轻响。光描在他的侧边，镀上一层浅金和雪青色。
　　片刻后他才说：“阿姬怎么这么拘谨了，没有往日洒脱。”

　　姬玉游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姬这一年阅览藏书后才知道应当克己复礼，行不逾方。”

　　闻羲莞尔:“看来在宗内呆得确实无聊了些，都开始看一些老儒生的书说一些咬文嚼字的话了。”

　　姬玉游忍不住赞同:“yes……”

　　闻羲变了神情，他的气质忽然变得吊儿郎当:“yes！”

　　姬玉游:“圣……圣尊？”

　　闻羲体内的囚珠兴奋地问:“怎么了？”它又一次被英语唤醒啦。

　　姬玉游摇头:“没什么。”也不是初次见他这么古怪的样子。

　　闻羲靠近她，摇曳的灯火下他的目色极其热烈:“你小师尊给你说了这次可以离宗的事了吧？”

　　姬玉游后退:“说了。”

　　闻羲咳了一声，低头收敛了一下被囚珠控制的热情神色。
　　过一会儿他抬头，清冷之意重占上风:“鹰隼试翼，倦鸟归巢，阿姬已经长成鹰隼了。”

　　这种神情和语气才对嘛，姬玉游笑道:“阿姬何德何能担得起鹰隼二字，阿姬这些年在圣尊的庇佑下未经时世摧折磋磨，只是久居宗门井中观星，心高却识薄，就怕出了宗门，言行举止不适世会有损圣尊名声——”

　　闻羲抚眉:“打住，我头疼。”

　　姬玉游:“呀？要不要请五师兄来？”

　　闻羲摆手:“你闭嘴就行。”

　　姬玉游听话地用手封嘴。

　　太没气度了，闻羲暗自给囚珠施压，囚珠乖乖缩进识海的角落里。

　　闻羲不动声色打量自己的徒弟——她的头上插着乌木簪子，堪比瑶池仙女。他说:“朝羲峰可不是井，朝羲峰是这世间最高的峰，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姬玉游脸上涨起薄红：“阿姬失言了，请圣尊责罚。”

　　“无妨。”闻羲波澜不惊:“你未曾做过入世履客，说自己是井中观星也不为过。”顿了一息，又转而言它:“流光断用着可还顺手？”

　　姬玉游面带苦笑，叹气:“圣尊，阿姬觉得无法驾驭流光断。”

　　闻羲:“为何如此说？”

　　姬玉游想了想，谨斟慎酌道:“流光断没有再应过我。”嘤嘤嘤不算，那都是她暗自驱动灵力让它震颤的小把戏。

　　闻羲不以为意:“流光断被深埋万年，除了认你为主那一刻，其他时候哪肯轻易清醒，正好你这次离宗，带它历练一下，让它见见血光自然就清醒了。”

　　姬玉游温吞回道:“原来如此，好。”

　　闻羲如蜻蜓点水般揉了揉她的头:“可以跟着小鹤去洛京，那里繁华，是小姑娘会喜欢的地方。”

　　姬玉游点头，她正有此意。

　　闻羲笑意盎然:“到那里你的大师兄也可以跟着多照应你一些。”他掸了掸袖，又仔细审视了姬玉游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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