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灾厄售后服务

　　六个时辰前。
　　正界司，平日里英气森森，威压浩荡，寻常仙君路过均是绕道三尺。
　　后殿，茶水间布置得……十分接地气。
　　墙上贴着“今日事今日毕，勿累仙生”的励志箴言，角落堆着几箱还没拆封的“三味回神丹”，甚至还有一个正冒着泡的熔岩瀑布，上面温着壶碧螺茗春。
　　圣尧天君一身深灰色仙袍，正一脸阴沉地往琉璃杯里夹取方糖，他浑身散发的低气压，让那壶碧茗春都结了一层薄霜。
　　对面坐着华年仙君，他穿着皱巴巴的绛红色常服，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满脸尽是犯下滔天大错的惶恐，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印着“桃花朵朵开”的粉红色玉壶。
　　“嗝——”华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酒嗝，他赶紧捂住嘴，哭丧着脸，“圣尧兄……不，天君！您可得救救小仙啊！”
　　“救你？”圣尧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用银勺搅拌着月露茶， “你昨夜是不是又偷看人间情缘三生了？”
　　华年浑身一抖，抱着玉壶的手更紧了，“就、就一点点……”
　　“是亿点点吧。”
　　圣尧那双能洞察世间一切漏洞的眼睛，锋利如刀，“跨越三千小世界，无视至少六百道气运屏障，把我那亲传弟子的‘孤寡终身保底’红线，跟九冥神尊的‘绝世天命古神’红线，给打了个死结！”
　　“还是最高级别的虚无结？！”
　　“华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正界司的寂魄分魂渡最近缺素材了？”
　　“九冥神尊？！完了……全完了……”华年脸色比死了三天还白，“能剪吗？”
　　“你觉得呢？”圣尧面色也出现浓浓的忧虑，“金络枝，我只听闻过，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见。”
　　华年瘫在椅子上，手里的玉壶“哐当”掉在地上，粉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等到天帝问责，他被打入轮回，下辈子搞不好要变成一只被绝育的猫！
　　“圣尧兄，看在咱们几万年交情，您律法精通，快想想，天条里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钻？比如……紧急避险？不可抗力？”
　　“除非一方命格粉碎，神魂俱灭，或者找到传说中早已失落的浮生剪，否则根本解不开。”
　　圣尧沉吟道：“我需要时间查阅上古卷宗，你去万象天找找那些老古董，看他们有没有处理过类似的经验。”
　　“好好好！我这就去！”华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冲出殿外，连那个宝贝玉壶都忘了捡。
　　圣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能瞒多久。
　　……
　　晚饭后，玄梓上楼进了最里面那间卧室，从帆布包里掏出几样东西：
　　一个迷你无线路由器。
　　红、黄、蓝，三根不同颜色的数据线。
　　一台二手机。
　　一小包彩虹糖。
　　她将路由器放在马桶盖上，用数据线将路由器和二手机连接起来，盘腿坐在地面冰凉的大理石上，双手在手机上来回操作，编写一个临时的“跨界通讯及低功耗传输协议”。
　　屏幕上跳跃着密密麻麻的自创代码，还融合了神文和古怪符号。
　　“申请临时离线……调用备用能源接口……绕过太初门……走谪仙径数据交换中心的通道……”
　　“身份验证……用户名：玄梓。神职：佐神（外派期）。工号：TJ-1314。申请事由：响应直属上级圣尧天君紧急技术支援请求……”
　　“能量通道稳定性测试……延迟有点高啊……不管了，强行链接！”
　　玄梓在手机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撕开那包彩虹糖，倒出几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出启动密令：“天道好轮回，代码饶过谁！临时权限获取，跨界传输启动，急急如律令，Enter！”
　　手机上的回车键，屏幕都要被她点裂了。
　　“嗡——”
　　一声低沉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卫生间，仿佛来自虚空深处。
　　下一秒，玄梓被抽离成一道细微的数据流，“咻”地一下，钻进了那台还在疯狂闪烁的路由器天线接口之中！
　　元宝在门外动了动耳朵，疑惑地抬起头，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门，没反应，又趴了回去。
　　遥远的天界，那个废弃已久，堆满了陈旧法器和缠绕着蜘蛛网的偏殿谪仙径。
　　“噗——”
　　像是卡了痰的老旧打印机，吐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玄梓。
　　“咳咳咳……”她被灰尘呛得直咳嗽，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亏大了亏大了！”
　　“这次损耗费，必须找师傅报销！不，得让清庶坊赔！”
　　玄梓起身拍掉身上的灰，整理好神袍，方向直指正界司。
　　刚走进后殿，就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糕饼甜香，她看见案桌上居然放着一盘金灿灿的招财猫爪酥，还有其它果仁小食。
　　“徒儿，回来了？”威严的声音传至四面八方，圣尧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
　　“拜见师傅。”玄梓规矩地行礼，眼神却忍不住往糕点上瞟，盘算着一会儿可不可以打包带走。
　　师傅怎的如此破费？平时不是问罪，就是考校，今天这阵仗……像极了人间HR准备谈裁员补偿前的温情铺垫。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师傅，您传信说有事？”玄梓老实地坐下，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嗯。”圣尧拿起一颗果仁，却没吃，只是在指尖捻动，“你下凡也有些时日了，衰败本源法则的观测记录，进行得如何？”
　　“可有遇到什么……难以处理的异常？”
　　来了！业务考核！
　　玄梓工作状态拉满，公事公报：“回师傅，收获颇丰，并有小幅盈利，观测记录持续进行中，凡间不良资产规模庞大，能量淤积现象普遍。”
　　“目前已成功拓展个人灾厄清理及环境□□两项核心业务，至于异常……”
　　停顿了片刻，她脑子里闪过大老板那双墨瞳，以及他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不良资产。
　　“确实遇到一个高能量聚合体，其业力衰败指数超标严重，属于特级危险观察目标。”
　　“不过徒儿通过收费服务的形式，对其进行阶段性能量净化，目前尚在可控范围内。
　　玄梓秉着客观描述的态度，绝口不提抱抱、睡觉等非专业细节，那些都属于正常业务拓展中的不可抗力。
　　“哦？特级危险目标？听起来很棘手。”圣尧指尖的果仁停住了，他状似随意地问：“你们相处得如何？他可曾为难于你？”
　　没能听出弦外之音，玄梓带着点小骄傲：“没有！他虽然……气场比较强，有点不爱说话，但付钱很爽快！是个优质大客户！”
　　“付钱爽快……”圣尧重复了一句，眼神微妙，“除了金钱往来，可还有其他……接触？比如，他可知你真实身份？”
　　“当然不知道！”玄梓一副精灵的表情，“徒儿谨记天规，隐藏身份。接触嘛……就是正常甲乙方接触，我提供服务，他支付报酬。”
　　“嗯，红尘纷扰，凡人性情复杂，尤其这等身居高位者。”圣尧点了点头，稍微松了神，“他……身边可有什么红颜知己？或者，对你……可有过什么越界的特殊言行，扰你清净道心？”
　　这跟任务有啥关系？难道师傅担心她被凡间美色所惑，影响工作？
　　玄梓有点跟不上师傅的思路了，她努力回忆了一下，“红颜知己没看到，他身边好像除了保镖助理，就只剩一头狼，特殊言行嘛……”
　　“他说话比较简洁，偶尔会带有一定的物理威胁属性，这可能与他自身的高危能量场有关，属于需要持续观察的变量之一。”
　　看着徒弟那一脸纯粹表情，圣尧一时语塞，他决定再直接一点，幻化出一幅闪烁着各种光点的星轨箓。
　　“徒儿，你看，”
　　圣尧指着图中两个原本该是各自独立的黯淡光点，此刻却被一道红色丝线强行缠绕在一起，“近日，天象有异，监测到某些本不该有交集的气运个体，出现了异常的纠缠现象。”
　　“为师担心，这会影响到三界平衡，甚至……波及到正在执行任务的你。”
　　玄梓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俩光点她不认识，但那红色丝线……怎么感觉有点眼熟？有点像月老那家伙整天捣鼓的玩意儿。
　　“这纠缠能量等级不高，但结构很稳固，像是……被上了不灭印？”
　　“师傅，需要徒儿下凡后，顺道帮您排查一下这个异常点吗？收费可以按特殊外勤算。”
　　“……”圣尧感觉自己白说了一大推，“排查之事暂且不急。”
　　“徒儿啊，你可曾有过……嗯，比如，心跳加速、面颊发热、见不到时会莫名想起、见到时又想靠近……之类的能量场异常扰动？”
　　“师傅，您怀疑我的神格出问题了？”玄梓顿感惊恐，“噌”地站起来，小脸煞白。
　　“难道是上次给元宝洗澡时，被它的野生能量反噬了？”
　　她急得团团转，“不行不行！这可是重大安全事故！”
　　“师傅您快帮我看看，我的因果收束率和衰败亲和度指标还正常吗？”
　　圣尧天君彻底沉默了，又拿起一颗果仁，放进嘴里，嚼了嚼，感觉比黄莲还苦。
　　华年啊华年，你这月老招牌……怕是要搞杂了，这丫头的情窍，怕是早就被她自己当成不良资产给清理掉了。
　　“……为师看过了，你的神格稳如磐石，并无异常。”他疲惫地挥了挥手，“这糕点赏你了，下去吧，好生巩固修为。”
　　“多谢师傅！”玄梓长长舒了口气，还好不是业务能力出了问题，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就溜，生怕师傅再问出什么。
　　圣尧看着徒弟毫无留恋的背影，他开始认真思考。
　　现在去把月老那家伙揪出来暴打一顿，再一起去玉帝面前自首，争取个宽大处理，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少？
　　出了正界司，玄梓一边走一边记：
　　【天界述职评估】
　　项目：应对师尊关于人间业务及人际关系的盘查
　　耗时：约一炷香
　　精神损耗：中度
　　建议收费：500功德点（或等值人间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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