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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变者
【西风佝偻着背,阴笑走过那片黄沙地,放肆地作弄无人庇护的边界。
泛起的黄沙一遍遍掩埋,不留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迹。
白绥蜷缩在沙丘之后,身量很小,穿着不合身的外袍,裸/露在外的脚踝伤痕累累。
整个人没有动静,没有起伏,除了紧闭的双眼在微微颤动。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自己在不断往下坠,那种窒息的、痛苦的感觉就像是无数双手用力按住他的五感,不断将他揉碎搅烂,再融进漫漫黄沙之中,逼迫他吐出最后的生机。
他快要离开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但没什么抵抗的动力。
他能感受到那片黑暗与混沌,与黄沙逐渐融合在一起,两者变得没有界限。
即使带来难耐痛苦的沙砾磨损在皮肤上,大片未结痂的伤口也不再痛了。
而在坠入黑暗的最后时刻,远处的钟鸣自天边层层传来,一阵阵,入耳迷心。
钟声敲响的地方,翻卷的云彩骤歇。
层层叠叠地波澜消失在原地,一切都像是突然静止了。
眼前的黑雾被强行拨开,漫天的彩霞重新出现在他的眼里,静止的盛景犹如偌大的幕布,还未清醒,他心里反而出现了不耐烦的情绪。
“您在这里啊”。
静止的黄沙雾中走出一个身影,宽大的衣袍笼罩下来,看不见身形。
那人的声音穿透静浮在空中的黄沙,温柔而有力地传来。
“进化者和变异者的战争持续太久了,污染区迟早会沦为被抛弃的地狱。
神的指引带领我找到您,他告诉我您会降临赐予拯救。
我救了您,请求您也救一救我的人民。”
女人手掌附在了白绥的胸口,莹莹的光点从身上闪烁出来,跳动在周围,柔和的面庞很快充满痛苦,溃散的瞳仁昭示着能量的流逝。
“我……没有办法拯救任何人。”
清晰的痛感逐渐消失,白绥的目光逐渐聚拢,力气还没有恢复,努力抬起手试图阻止女人的行为,“我已经被中央区放弃,我……”
“我是叛变者。”
“我坚信您会带领全人类走向正确的道路,上将。”女人蓦然笑了,“正如我相信,保护人类至今的您绝不会是叛变者。”
“我的家乡在邱道区,一个曾经很美丽的地方,请求您替我照顾好它。”
柔和的脸上溢出鲜血,女人噙着最后一抹笑安心的闭上了眼。
“人类意志永远与您同在,恳请您务必再一次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
*
白绥睁眼的时候,一模手机已经七点半。
频繁梦到的场景再次出现。
混乱的场景,陌生的对话,迷茫的记忆。
让他好不容易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心脏也依旧在不停地剧烈跳动。
闭眼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白绥一鼓作气套了个厚卫衣,洗了把脸准备出门。
临行前还给高准发了个消息:我进圈了,明天没来得及回来记得帮我打卡。
刚开门被冷风吹了个激灵,白绥慢慢吐出一口气,心里有点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明桦生那种自来熟的性格,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反变异者分子。
对方的靠近、试探又或者是示好,都让白绥有一种看不透的脱离感。
能忍受到现在,除了那点隐秘的颜控属性,还有一点……
白绥摸了摸脖颈挂着的纯金平安扣,起床气伴随着心底的委屈交织,浅色的瞳仁走着走着泛起水雾。
身边缠绕太多讨厌的人和事。
想念的人却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
白绥的记忆缺失了重要的一块,填补这部分空白不安的是多年之前幸福美满的家庭。
明桦生今天的失落让他想到自己无所踪迹的父母。
“遂遂,爸爸妈妈会永远陪着你,但你也要试着去相信包容和爱护你的伙伴。
不然如果我们不在了,你靠什么支撑活下去呢。”
梦里的妈妈温柔又悲伤的看着他:“遂遂,我的孩子,妈妈希望你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牵挂和爱。”
片段式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不断组织成让他情绪平复的密钥。
充满恐惧的第六感让他不敢面对自己失去的记忆,更是拒绝探究诡异的梦中隐含的真实意义。
他只有不断安慰自己,等生物污染告一段落,变异者和进化者能以更加稳定的形态共存在世界上。
那时候他就能放下对上一任理事的承诺,去不顾一切的寻找自己的家人。
如果到时候他和明桦生算得上朋友的话,那可以勉为其难的介绍给父母认识。
白绥深乎出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度的想。
——
白绥特地从公寓绕到政务大楼,从共用车里调度一辆小卡车,气势汹汹的开着就去找明桦生。
一路跟着地址,白绥开着车拐进了邱道区唯一一片富人区。
一排排独栋小别墅灯影辉煌,卡车停在树影之下无人在意。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明桦生呲着笑款款走来。
“这里住的都是邱道区杰出贡献人物,你哪来的钱住这儿!”白绥瞠目结舌低声怒吼:“我都住的小公寓!”
明桦生摆摆手:“小意思,鄙人继承了一小笔先人遗产。”
莞尔转向卡车:“我们不是暗地行动吗,为什么开这个?你不满意我的小库还是小兰?”
白绥咬牙切齿:“不还是为了你!你们进化者出门不得带一堆机器机甲,我看护卫队里进化者出行都要这样……”
话讲到一半就被咽到肚子里,刚刚震惊的眼眸此时只剩下一片空白——
土豪明桦生露出自己的十根手指,每一根手指上都挂满了光彩夺目的各类戒指,几颗钻大的简直闪瞎白绥眼睛!
“暗物质坍塌形成微米级物质,机甲能在一定条件下受到牵引完成量子态解构,百万组件都可以被容纳吸收到一枚戒指当中。
白理事对神秘的量子力学了解不够透彻啊。”
白绥气笑闭嘴,直接带上卫衣帽子拒绝沟通,但不忘努努嘴示意明桦生去开他的爱车。
明桦生矜持的憋笑:“小库吧,我小库是黑色的,低调空间还大,白理事如果想睡觉休息也方便一点。”
白绥闭眼点头转身继续窝在卡车主驾驶,一幅坐等来接的样子。
灯光下,大半张脸全都藏在卫衣帽子里,忽明忽暗,露出的一点皮肤白皙像个团子一样。
明桦生没忍住踩住卡车脚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一把连人戴帽rua了一下。
白绥惊醒迷茫呆滞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明桦生大笑两声赶紧跳了下去,摆摆手:“我去开车,你在这等我。”
白绥更加用力地扣下了自己的帽子!
——
SUV坐起来确实有别样的感觉。
白绥安逸地窝在宽敞舒适的副驾,豪车的静谧与平顺让他很舒服,下午补过觉这会儿不困还不用开车,白绥颇有心情的跟明桦生分析起来。
“中央区有什么实验传闻能制作出50%的仿制品吗?”白绥摩挲着胸前的平安扣,任由卫衣帽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
“据我所知……没有。”明桦生单手开车,左手拇指灵活的褪下无名指上黄钻戒指,丢给了白绥。
“这什么?”白绥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
明桦生干咳了两声:“我们第一天见面那个大金毛你还记得吗。”
白绥了然点头:“那你给我干什么?”
“它叫秋米,我一个……朋友的狗,后来狗狗死了我就托人收集了他最后的精神波动,做成了机器仿真狗,本来想送给那个朋友的。”明桦生说到这里顿了顿。
“后来那个朋友也不见了。那天看它很喜欢你,你愿意收留它吗?”
明桦生是非常标准的中式浓颜帅哥,五官分明眉眼深邃,说人话的时候无需过多修饰便展现出强大的气场与独特的魅力。
尤其是此时他开的还是库利南。
鬼使神差般,白绥点了点头收下了戒指。
“白理事的变异拟态生物是什么?”明桦生见他愿意收下戒指,嘴角微微勾起,继续没话找话。
“我没有显性拟态。”白绥耸了耸肩,“等级到了B级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异能。”
变异者在大部分情况下,变异方向都是某种生物的拟态,随之拥有生物的特殊能力。
变异等级越高,和生物的习性本能就越相似,这也是为什么高阶变异者容易失控沦为和污染物一样的异类。
到了B级没有显性拟态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只是没有特殊异能不太可能,车上的两个人明显都知道这点,只是明桦生愿意不戳破,白绥也不会主动拆自己的台。
“塞拉菲娜是双生猫,有两种形态可以自由切换,侦察能力还有第六感都特别强。
钱峰是A级精神进化,在校期间最好的成绩是同时控制三十二台中型机甲。”
明桦生一一介绍过去,说完安静的等待白绥的反应。
白绥想了想:“你呢?”
明桦生突然臭屁一笑:“我比钱峰厉害点。但具体厉害多少还没算过。”
白绥在厚帽子下面轻笑出声:“那你怎么挑中他们两个的。”
明桦生左手一摊:“这个说来相当话长,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绥比了个ok的手势:“期待。”
黑暗给所有的旖旎的气氛包裹一层伪装。
车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你的项链很好看,是什么特殊含义的吗?”明桦生装似无意的提到:“还是什么重要的人送你的?”
白绥右手小拇指灵活的套在平安扣上,举起给明桦生看:“我母亲送我的——
当时生物污染爆发,各地发生战争,我自愿报名加入维平军队,我妈知道后连夜去买了给我挂脖子上。”
“平安扣,保平安去邪祟的。”白绥浅笑着,试图凑近给明桦生看。
在父母这个话题上,他总是格外的愿意多说几句话。
这次意外的是明桦生先安静了下来。
白绥手指一顿,觉得自己是不是无形之中伤害到了对方,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抱歉。
明桦生再一次开口:“后来呢?你父母呢。”
声音干涩迟钝。
白绥心想果然伤害到他了,如实回答:“他们之前是中央区的研究所人员,后来内战开始,所有没有进化和变异的普通人类应该都被安全撤离到了红字禁区。”
红字禁区,三十二联区中唯一一个纯人类区域。
“等邱道区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找他们,我父母对我的朋友们都很好。”
白绥妥帖的将平安扣收进衣服里,认真地说道。
明桦生突然笑出了声:“带丑媳妇见公婆吗?”
白绥刚刚升起的和平相处念头瞬间被打散:“不要总是开这种玩笑。”
附赠了一个生动的白眼。
明桦生余光看见了,憋着笑很认真的说:“你知道你翻白眼也真的很好看吗。”
白绥自然的点头:“当然且相当的知道。”
明桦生终于忍不住在车里笑出声来。
余光瞥见白理事愈发不满的表情,也觉得很可爱。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逐渐放下伪装和偏见,对自己一点点的接纳。
前方是荆棘的污染圈,那里充满了未知、惊悚与死亡,但确确实实让他的白理事在最短的时间里同意他的接近。
一切危险到也变得不那可怖。
明桦生乐呵呵的哼着小曲,提醒白绥即将进入污染圈。
前方的浓雾愈发逼近。
白绥利用最后的手机最后确认一遍区内大小事宜正常开展,朝着明桦生点点头,举着理事证,示意边境监督放行。
最后一道边防线被打开,黑雾如同魑魅魍魉一般嘶吼着从门禁冲出。
随即欢庆女神像划破夜空,犹如闪电一般刺进迷雾之中。
车身没入黑暗,边境大门再次被重重合上。
从现在开始所有未知的路都变成他们两个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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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2025/12/1
因为这个梦境所以遂遂一直对失去的记忆呈抗拒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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