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鱼

　　“阿虞，爷爷知道你喜欢女孩，爷爷也不强迫你，但是最起码你的爱人，要和你门当户对，最起码，她要能帮到你，而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靠你操持，爷爷可以给你物色更适合你的对象。”
　　“爷爷，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觉得，您这样说，对我不残忍吗？”
　　林虞来不及收起满脸的泪，愣怔的看着自己的爷爷，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那么狠心的说出这番话来，随即站起身来朝外跑去。
　　“小小姐”管家试图阻拦一下林虞，却被推开了，
　　“算了，贵和，让她去吧。”林老爷子摆了摆手，背过身去了。
　　“鱼鱼，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吧，她这次回来，也和你提分手了，你都已经等了四年了，总不能再等一个四年吧。”
　　“嗯，我知道胡月，可是，我见到她，我知道，我还爱她，我还想等她。”
　　“我的鱼鱼宝贝啊，四年的时间，你大学毕业了，连博士都读完了呀，我要不是因为工作原因，我孩子都能下地跑了，你还在死磕一个人，她要是在你身边倒是还好，主要是，你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人在哪呢！！！”
　　胡月口苦婆心的试图劝说林虞，半晌又问上了一句：
　　“你和你爷爷，到现在还不说话吗？”
　　“嗯。”
　　“是，我知道，顾一很好，但是你等了她四年，已经很对得起她了，为了找她，你也不回家，也不和你爷爷说话，年年去山沟沟里替她扫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够好了，别再折磨自己，好不好。”
　　“嗯，我会考虑的胡月，你不忙吗？”
　　“还好吧，最近通告没有那么多，怎么样，要不要大明星回去陪你喝一杯。”
　　“有时间的话，可以。”
　　“行。”
　　靠在中岛台上，摇晃着酒杯的林虞，放下电话，走到次卧前打开了门，原本放了很多东西的卧室现在被一比一还原成了顾一宿舍的样子，是顾一离开后，林虞一件一件亲手收拾，亲手还原出来的，每当自己想要放弃寻找顾一的时候，就会坐到这个房间里，喝可乐。
　　“顾一，你不是不会画肖像吗？你骗人，你是小狗。”
　　“你不是说，你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告诉我的吗？”
　　“你不是说，只要我不想，你就不会吗？”
　　“顾一，你不要我了吗？”
　　林虞躺在顾一的床上，泪花一次次的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将自己蜷缩在那张从前充满温情的床铺上。
　　同时间线的顾一~
　　“小姐，您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了。”
　　“嗯。”
　　“小姐，我再和您重申一遍，这次的治疗，您会很痛苦，而且不确定能将您的记忆百分之一百消除，所以会多次，重复的对您进行治疗，确保您忘记所有痛苦，但同时您也会忘记美好。”
　　“嗯。”
　　顾一被绑在治疗床上，床边金发碧眼的医生，用普通话尽量清晰的和顾一说清楚现在的情况。
　　“外婆，做完治疗，你真的会送我回去见她吗？”
　　“阿宝，你放心，外婆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只要你做完所有的治疗，外婆一定会送你去见她，外婆不反对你们的事情，好不好。”
　　“谢谢外婆。”
　　“啊......”
　　顾一躺在床上，电流毫无预兆的穿过她的大脑，四肢百骸。
　　阿虞我好痛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忘记你，怎么办，阿虞，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太痛了，我没有办法用这样的精神，躯体，内核去面对你，不能让一个肮脏的顾一留在你身边。
　　“阿宝，都是外婆的错，外婆应该早点找到你的，你就不用遭这样的罪了。”
　　顾家外婆心疼的跪在治疗室外面，为自己的外孙一遍遍的祈祷。
　　“顾一，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想用一个正式的身份和你谈恋爱。”
　　“顾一，我好看吗？”
　　“顾一，你怎么不亲我。”
　　“顾一，小顾一，我说了，我总要一天要把你拿下的，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一一，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别怕，一一，以后我都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小狗。”
　　“乖乖，你以后只能喜欢我。”
　　“顾一，你要爱我，你要一直爱我。”
　　顾一的大脑里一遍遍播放着她同林虞曾经相处的一幕幕，她带着美好的回忆，满身的伤痕，还有渗入骨髓的恐惧，被一遍遍的淬炼。
　　“听说，顾一回去找你了，是真的吗？”
　　这是江溪的电话，从四年前顾一突然失踪，莫名其妙林虞和江溪反而站在了一条战线上，用两个人交叉的资源去寻找顾一。
　　“是，她从京城到江城找我了，但是又走了。”
　　“你确定那个人是她吗？”
　　看来连江溪也不知道是陈教授将顾一送去故宫的事情。
　　“确定。”
　　林虞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已经快消去的吻痕，轻轻摩挲着，祈求着能不能慢些消退，这是属于顾一留下的痕迹。
　　“你还好吧。”江溪问道。
　　如果一直见不到，就像江溪这样，思念可以一直续着对人的感情，但是见到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就像一年前，给她打电话说在故宫找到顾一了的时候，匆匆赶去见上的一面，倒是让江溪也心疼的无法收拾自己，她甚至心疼林虞，心疼她三年多的等待，却等到了一个对自己麻木且视而不见的爱人。
　　“不会比四年前坏了。”
　　“你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了，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你随时开口。”
　　“好，多谢，顾氏那边已经给我回复了，我想我大伯他们应该不会再敢轻举妄动了。”
　　“嗯，那......”
　　“还接着找吗？”
　　“找。疫情刚刚结束，她不可能来去都不留痕迹，我一定要找到她。”
　　“嗯，行，有消息我随时和你同步。”
　　挂断电话后，林虞亲自给次卧的桌子擦拭灰尘，更换床单。
　　大海捞针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即使一遍遍的去捞那又怎么样，只要能找到顾一，能让顾一回来，林虞愿意去这样做，做所有人都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情。
　　思绪剥离，回到初见时。
　　“你好，学妹，加个微信吧。”
　　穿着白色衬衫，面上带着笑意的林虞和八月底炙热的阳光一起，触进了顾一的视角里。
　　“抱歉。”然后拉着行李箱绕过。
　　“确定吗？”林虞跟了上前，笑嘻嘻的问道。
　　“嗯。抱歉。”顾一的脸上没有表情，继续往前走着。
　　“嗯，好吧，18级建筑系大一新生顾一，如果你不想加我这个班助的微信，那你明天找不到军训的队伍，可就不能怪我哦。”
　　顾一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林虞，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能让人察觉到的尴尬，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抱歉，学姐，我以为，您和前面那些人一样。”
　　一路走过来有很多社团在招新人，看到一个像新生的就会上前问问要不要加个微信，身高172挺着笔直脊背的顾一半扎着马尾，白色的T恤，简单的牛仔裤帆布鞋，再加上一张足够清秀好看的脸，导致那些即使不是社团的学姐学长也会想要加个顾一的微信。
　　“嗯，没关系，顾一同学，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请我喝个奶茶吧。”
　　“嗯，好，但是我需要先去找到宿舍，放下行李，可以等我一会吗？”
　　“嗯，可以，反正我没啥事，我带你去宿舍吧。”
　　“那麻烦了，学姐。”
　　毕竟顾一一路已经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宿舍楼在哪里了。
　　顾一给林虞买了一杯奶茶，给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跟在林虞后面走着，一路上林虞都在给顾一介绍着南大的校园，然后突然开口
　　“顾一。”
　　“怎么了，学姐。”
　　“你可以叫我阿虞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不礼貌。”
　　“我同意了呀，我让你这么叫的，我不会觉得冒犯呀。”
　　“我们并不熟，而且，我们只认识了一天，你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是吗，你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
　　顾一突然停下，站在原地，问道：
　　“学姐，你没有见过我，为什么知道我叫顾一，还知道我的专业和班级。”
　　“哎呀，被发现了呀。”
　　林虞双手背在身后，摇晃了一下脑袋，目光直直的看着一脸平静的顾一，并没有一丝丝被发现的羞意。
　　“学姐，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嗯，你需要听我的解释吗？”
　　夕阳下，梧桐大道中，燥热的蝉鸣围绕在两人周身，却如同一道春风拂过了顾一的额角，顾一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看着此刻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林虞，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一些慌乱，只自顾自的往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找补，
　　“今天谢谢学姐了，我，我该回宿舍铺床了。学姐再见。”然后搓开，加快脚步的离开了。
　　“哼，没礼貌的小孩。”林虞轻笑一声后，低低的说了一句。
　　*****
　　“喝水吗？”军训解散时，林虞有意无意的便朝着独自坐着的顾一走了过去。
　　“谢谢学姐，我买了。”顾一坐在地上没有动，只抬头朝着林虞的方向晃了晃手上拎着的矿泉水瓶。
　　林虞看着坐在地上，穿着军训服的顾一，裸露出来的皮肤都被晒的有些发红，将手上的小风扇递到了顾一面前，
　　“很热吧，扇扇风。”
　　“不热，谢谢学姐，我去趟洗手间。”
　　感受到好闻的气息再一次入侵自己领地的顾一“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不回头的朝前走去。
　　林虞感觉自己心里有点点不舒服，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她唉，南大校花唉，别人都巴不得要多和她说上几句话，怎么感觉顾一在躲着自己一样，不会就因为昨天开了个玩笑，就生气了?不会吧？那可就有点好玩了！
　　未来的几天，顾一也是依旧，只要看到林虞基本就会调转方向。
　　“各位同学，今天是南大新生军训的最后一天了，今天大家要进行一次拉练，从学校徒步到中山陵，祭奠革命烈士，然后再徒步回学校，这是对大家意志的考验，也是各位同学进入大学的第一课。”
　　学校领导站在上面说话，吐沫飞溅慷慨激昂。
　　顾一站在班级队伍的最侧边，没办法谁让她个子这么高，背了个小书包，站在不远处的助教沟通中的林虞一眼就看到了她，嘴角却不自觉的勾了上去，她觉得队伍中的那个小朋友，好可爱啊，好想揉揉她的脸蛋。
　　“林学姐，看什么呢，是看到哪个班里有好看的小学弟吗？”一边的助教问道。
　　“啊，哦，没有，是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学妹。”
　　“学妹？林学姐，你男女通吃啊？”
　　“嗯？也不是不行吧。”嘴角微微勾起，说完就朝顾一班级的队伍边走去。
　　“害怕吗？”林虞走到顾一不远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嗯？”
　　有些犯困的顾一抬头看向林虞，晨光出晓，她同日光一并闯入了她刚才一个人的世界，猝不及防，却，却又理所应当，
　　“不，我不怕黑。”
　　“哦，可是我有点害怕，我可以走在你旁边吗？”林虞觉得，脆弱的一面应该可以勾起对她的长相不感兴趣人的兴趣吧。
　　“嗯，都行。”
　　一公里，两人并肩而行
　　两公里，依旧
　　三公里的时候，顾一察觉到林虞慢了她半步，便也自觉的调整了自己脚步的节奏。
　　四公里，又慢了许多，不自觉中，两人已经脱离了班级的队伍，顾一感觉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才敢低头去看林虞，看她脸色有些惨白，便立马上手搀扶：
　　“学姐，你怎么了？”
　　“我，我还好，就是好像是生理期。”
　　“生理期，生理期为什么还参加拉练，”
　　并不是责问的语气，但是染上了一些急色，顾一换成两个手搀扶着林虞，拧着眉毛继续问：
　　“你痛经痛的很厉害吗？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林虞有些虚弱的，将手搭在了顾一的小臂上，声音低低的：
　　“还好，就第一天会有些，你稍微扶着我点就好了。”
　　“你还要继续走？”
　　顾一又不自觉的皱着眉头，问道。
　　“嗯，我想走完，你不知道，我大一军训的时候出去参加比赛了，没有能参加上，有些遗憾，所以申请来做的助教。”
　　“可是，你还有机会，你明年还可以再申请做助教。”
　　“没有机会了，我今年大三了，学校不会招录大四的学生做助教的。”
　　“那边有个公厕，你先进去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再跟上队伍。”
　　“好。”
　　顾一扶着林虞走进了公厕。
　　林虞不自觉的皱眉头，她有洁癖，很不喜欢在这种地方，觉得很脏，顾一感觉到了，因为林虞的手，抓着她的手胳膊上不自觉的收紧了，但是此刻没有什么办法。
　　顾一低头，礼貌的询问，却带了一丝紧张。
　　“你忍一下，我带了消毒湿巾，一会你收拾好，我帮你擦擦，行吗？”
　　“嗯，好。”
　　等在外间的顾一，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有些越界了，但是，自己并不抗拒她的触碰，微微凉的肌肤相接触的时候，很滑嫩，像一块嫩豆腐一样，似乎减轻了顾一身上夏日的湿热，顾一轻微的摇了摇头，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学姐，你还吗？”
　　“嗯，还行，谢谢。”
　　“我背你吧，学姐，我们现在离大部队有些远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当然，你如果介意的话......”
　　“好。”
　　“啊?”
　　顾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把脑子里徘徊了很久的话，颠三倒四的说出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林虞就答应了，
　　“嗯，我蹲下，你趴上来，可以吗？”
　　“嗯，我可能，有些重，你如果觉得累，随时把我放下来就行，等我恢复一点体力，我自己走就行了。”
　　“嗯，不重。”
　　顾一背着林虞，往前走，路上有无数的目光朝着她们投来，有很多声音钻入了顾一的耳朵里，
　　“那不是林校花吗？”
　　“是吗？耶，好像真的是唉？”
　　“背着她的是谁啊？”
　　“我去，虽然都是女生，但是我觉得她们俩好般配啊。”
　　般配，两个字像一滴水，叮的一声，让顾一惊起了一声冷汗。
　　“学姐，学姐，你还好吗？”顾一抖了抖背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又抖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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