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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狂欢
吃饱喝足,苏月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手脚有了些力气。
懒懒靠坐树干上,听蝉鸣鸟叫,闭目养神。
天上一片闲云任舒卷。
闲聊的人们渐渐安静,有人打起了小呼噜。
苏月一觉睡到头顶太阳西斜,大概三点钟,才听见韩保国响上工的口哨。
并非偷懒,而是三伏天高温天气,中午顶大太阳干活会中暑,中暑严重会si人。
为保证生命安全,酷暑时节上工便躲开正午太阳最晒的时候。等半下午太阳没那么辣了再出工。
苏月到地头旁边的小水沟洗脸。
凉凉的沟水扑在脸上,很醒神。
沟边泥土湿润,野草繁茂。
许多蝴蝶聚集在湿土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一大片,人来也不飞。
其中好些色彩鲜艳,图案漂亮,阳光下煽动翅膀,流光溢彩。
真漂亮,好想拍下来,可惜没有摄像机。摄像机老贵了,尚未解决温饱的她只能算了。
空闲时候想想怎么赚钱。
她需要钱票买很多很多东西:秋装、冬装、棉被、棉鞋、吃食……
现在已经是夏天,秋天即将来临,冬天也不远了。
得提前做好准备。
下午摘玉米比上午还要辛苦。
因为下午比上午热,没有一丝风,玉米地里闷闷的,热热的,人快要透不过气来。
体力也在上午消耗完全,中午虽然补充回一部分,仍然非常疲惫。
拎起空背篓那一刻,苏月怀疑背篓在她午休时偷偷增加了重量,不然为什么一个空背篓能这样沉!
手臂、手掌、手指痛痛的,掰第一个玉米的时候,差点疼哭。
好在掰几个后很快适应,不那么疼了。
果然人的身体最抗造了。
汗珠从额头滚落,滑过脸颊的时候,仿佛一把盐洒在伤口上,辣爽刺激!
苏月哭。
干农活好辛苦,太辛苦了。
“我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苏月苦中作乐。
鼓着一口气,装满大半篓,一步一挪挪回地头。
秦新春背冒尖一背篓倒牛车上,往回走时看见苏月,顺手帮她拎。
“谢谢。”
“不用谢。”秦新春揩揩额头豆大的汗珠,“顺手的事。”
苏月捶腰:“这么一大片玉米几天摘完哦?”
秦新春:“今天摘完。”
他笑容灿烂:“才七十亩,一百多个人一起摘,还有一个钟头差不多摘完。摘完顺便割玉米杆。明天去另一块地。”
苏月睁大眼睛:“你摘了多少?”
秦:“不多,就一亩而已。”
苏:“……”她半亩的任务量才完成一半。
默默加油摘玉米去。
才摘了十几个,发现卢小弟从玉米行另一头摘过来,噼里啪啦一阵响,人摘到了她跟头,见她背篓里零星几个玉米棒子,道:“出去吧,摘完了。”
苏月:“我还有另一行没摘。”
卢小弟直接从半中开始摘,一面摘一面顺脚踩倒玉米杆子做记号,踩了好几根就不踩了。
他干农活很利索,横着走,右手掰断玉米直接抛进背篓。
他一点儿不怕玉米叶划脸,好像他的脸皮很厚,玉米叶划不破他的脸皮。
苏月好奇仔细瞧了,发现他的脸确实一个伤痕都没有!
卢小弟解释:“我们天天做工,日晒雨淋,脸皮肯定厚。你看我的手。”
他展示自己的手掌:宽大厚实,手指、手掌、手心、手关节处全部有厚厚的老茧。
他的背篓很快装满大步往前走。
苏月落在后面继续摘,没一会儿,又有人过来跟她一起摘。
不到二十分钟,为难知青们大半天的玉米被摘完了。
玉米棒子山一样堆在地头,等牛车来拉。
汉子们拿着镰刀去割玉米杆,剩下的人则剥玉米壳。
知青们也混入其中。
原以为剥玉米壳比摘玉米容易。
因为摘玉米得不停弯腰,拖背篓,而剥玉米壳可以坐着,活儿不重。
可剥了二三十个之后手就疼了。
玉米壳很硬,紧紧包裹着玉米棒。
剥玉米壳得用力扯才行。
还不能戴手套,得空手剥。因为戴手套滑,难剥。
苏月右手拇指痛了,改换右手食指扣:“明天我把我平南刀带来,小刀划个口,容易剥好多。”
肖亚楠:“好苏月,明天我们合作吧?你负责划,我负责剥。”
苏:“好。”
李桂英小声问:“我可不可以拿菜刀来?”
众知青想象那画面,诡异沉默一瞬。
晏驰:“……你需要的话,随便你。”
剥玉米壳就是一个动作重复、重复、重重复,直到所有玉米壳剥完。
苏月剥、剥、剥,感觉自己是一个机器,周而复始循环枯燥无聊的生产任务。
太阳移动非常非常缓慢,过一日,胜九秋。
艰难熬到太阳落山,绚烂的彩霞铺满天空。
“明天又是大太阳。”
“天气好!”
老农们欢喜。
春种下雨,夏长下雨,秋收晴天,是农民们欢喜的风调雨顺。
夜里回房休息照镜子的时候,苏月才发现她两只手的拇指、食指指甲都出血了,指甲下一弯褐色血痂。难怪这么疼。
第二早知青集体起不来床。
院外大门催命敲门声,敲了好久好久才把他们敲醒。
梁良开门看,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坐板凳上举着铁锤,见喊人醒了,嘿笑一声,一手铁锤,一手板凳,跑回家去。
一边跑,一边喊:“叔爷,我把他们喊醒了。”
远远传来韩保国洪亮的嗓门:“诶——知道了。”
武绍庭顶着鸟窝,打着大大的呵欠伸懒腰:“啊啊啊,好疼!我的骨头,妈妈啊。”
浑身骨头好像被拆开重组。
“我起码瘦了五斤。”他得出结论,他的皮带都扣紧了一个孔。
谁不瘦呢?
原本就很瘦的李桂英和赵志刚脸颊凹陷了都。
差点吃不消的晏驰叮嘱苏月:“不用拼命,差不多就休息。做不完我帮你。”
苏月:“不用。”
男主果然是男主,除了脸、智商,体力也是杠杠的。
昨天只有晏驰一个人摘完半亩地玉米,别的或多或少需要村里人帮助。
晏驰话少,苏月说不用,他就不劝了,打算到时候直接帮。
肖亚楠看不懂剧情,悄咪咪问:“什么情况?”
苏月:“哦,他助人为乐。”
肖亚楠满脸写着你骗我:“那怎么不见他助我呢?我很需要帮助的。”
苏月讶异:“你不跟男人比了?”
肖亚楠撸了把脸,沧桑感慨:“我承认女娲造人时赋予男人力量。虽然有些男人弱鸡,有些女人强壮。但我属于弱鸡女人。”
苏月喷笑。
今天去大高山摘玉米。
大高山山脚有一百亩坡地,全部种了玉米。
今天没带镰刀了。
一百亩地,一天能摘完就不错了。摘不完明天继续。
大家伙都希望能摘完。
因此今天去的比昨天早,来到知青院的时候,知青们粥还没煮熟。
韩保国直接喊他五岁的侄孙韩福杰来看火,把自家带的粥给知青们吃。
“赶紧吃,吃饱干活。粥中午车玉米回来的时候顺便帮你们捎上。”
知青们乖乖照做。
手捧粥碗坐牛车上,一边和人聊天,一边看风景。这种体验,好新奇。
韩保国家粥比知青们熬的好吃,大米加细碎玉米粒一起熬的,这样饱腹感比较强,也比较经饿。
大高山比仙女山近,牛车走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
大高山是附近最高最大的山,海拔大概三百米。
山上石头颇多,杂木丛生。
山脚土地瘦,是带白口的黄泥地。
玉米杆矮矮小小,玉米棒也很小。
大块土地分成很多小块。
从这头走到那头,一背篓正好装满。
照例给知青们分了四亩地,知青们平均分成四份。重复昨日的辛劳。
辛劳半个月,才把所有玉米摘完。
苏月认识了老岩生产队生产经营范围的所有山:仙女山、大高山、石头山、马鞍山、象山、雷劈山……
每个山脚坡土壤瘦,干旱不存水的全部种玉米,间或种些黄豆、黑豆、木薯。
最后一批玉米摘完,最先一批玉米已经晒干,等待脱粒。
这年代没有脱粒机,全手工。
乡亲们做了许多锥子,先用锥子开三四行道道儿,再用手搓。
这也是个苦差事。
基本上,每样农活都辛苦,就没有轻松的。
有些看着轻松,量大了,也累人。
比如剥玉米粒。
看别人剥,轻轻松松开道儿,轻轻松松搓粒儿。
轮到自己做了,光是开道儿就艰难。
力气小了,戳不掉玉米,力气大了,能把玉米芯戳破。
剥玉米粒不能戴手套,戴手套搓不掉玉米粒。因为晒干的玉米粒光滑干燥。戴手套搓,摩擦力不够。
苏月双手的水泡,起了破,破了结痂,然后再起再破,终是变成薄薄的茧子。
硬硬一层盖在皮肤上,像是盔甲,保护肌肤不受伤害。
傍晚,最后一趟牛车回村,村里二十左右的青年嗷嗷叫,开启狂欢。
他们垒一个大土窑,升火烧旺,然后豪放地埋进去三背篓青壳玉米。
推倒土窑,颠颠儿唱歌奔跑跳脚。
老人们笑骂:“土猴子!”
一起干了半个月农活,知青们与村里青年混熟了。此时不见外的一起发癫。
别说,累极之后发发癫儿,松快。
夕阳西下,余晖给云朵涂上丰富色彩,赤橙黄绿蓝灰……五彩缤纷、梦幻神秘,仿佛有神仙居住。
远远望去,彩云拥抱着群山,群山环绕着彩云。
村里烟囱渐渐升起炊烟,母亲们呼喊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
乡亲们把生玉米盖好,明天接着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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