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

　　10

　　乔若醒来时，不仅头隐隐作痛，身体也十分无力。

　　深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光线十分暗淡，她完全无法分辨天是否已经亮了。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准备去找手机看看时间，裸/露的手臂一接触到冰凉的空气，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过头，只见昏暗中，有个人正躺在她的旁边，被子只盖了一半，那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得正熟。

　　她吓得触电般坐了起来，心脏重重跳动着，力量大得几乎随时能冲出胸腔。

　　她一边使劲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一边抖着手在床上摸自己的衣服，然而摸了半天，除了一条明显属于男人的裤子以外，一无所获。

　　躺在她身边的人被她的动作弄醒，过了一会儿，也坐了起来：“怎么了？”声音十分低哑。

　　她愣住，回头一看，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

　　“你……我……我们这……”她震惊地瞪着何亚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记得昨晚她在迷迷糊糊当中，的确对着某个人讲了很多话，还和他抱在了一起，但她潜意识里以为，那些都是她喝酒以后产生的幻觉、做的一场春/梦而已。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都是真的。

　　何亚君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着平静，轻声说：“乔若，你今天就要走了，时间紧张。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听了以后，就不许胡思乱想了，然后赶快起床收拾好，准备出发。”

　　乔若仍然一副呆呆的表情：“什么？”

　　“我承认，我对你其实也有感觉，打算跟你以男女朋友的关系试着继续相处下去。”

　　乔若感觉自己脑子根本没法儿用了，她好像有一大堆问题，然而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何亚君捡起垂在床边的外套，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乔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昨晚的各种细节纷纷在脑海中回放，脸不禁变得滚烫。

　　“快七点了，好起床了。”他有点儿好笑地看着她，“不介意我问你，今天打算去哪里吧？”

　　乔若不敢如此直白跟他对视，移开了目光：“回老家一趟。”

　　他沉默一下：“那我跟你一起吧，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看我妈的，刚好和你在路上有个伴。你待会儿跟我讲下你订的航班号，我看看能不能跟你坐同一班飞机回去。”

　　他捡起衣服穿好，去了卫生间，把卧室留给了她。

　　乔若趁着他洗漱的时候，急匆匆把衣服穿好，然后打开灯，翻出包里的梳子把头发梳好理顺。她担心昨天还有什么物品漏掉了没收拾，便沿着床的周围查看了一圈。之后她就没事做了。

　　她听着卫生间传出来的水流声，只觉得心乱如麻，于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任凭早晨冰凉的风吹拂到脸上。

　　然而清凉的空气并不能抚平她动荡的心情，她一时觉得不可思议，一时又觉得事已至此，她应该全盘接受下来；一时觉得疑惑，一时又觉得甜蜜；一时觉得迷惘，一时又觉得幻想成真了，未来会有确定无疑的幸福等着她……

　　种种复杂难辨的感受盘踞了她的心，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并不后悔昨晚发生的事。

　　何亚君洗漱好出来，见她靠窗子站着一动不动，不禁有点儿担心。他和乔若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也能感觉到，她和他以往的女友在性格上是不同的，想来她应该无法接受在短时间内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哪怕这个男人是她喜欢的。

　　他走到她身边：“乔若，对不起，昨晚的事……责任在我。喝了酒不是我那么做的借口，我也没有仗着你对我的喜欢，就对你为所欲为，但我的确没控制住自己，这是事实。我从来不和人搞一夜情那一套，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个男朋友。”

　　当然只可能是因为一时冲动。乔若这样想着，没有说话。

　　“老实说，我对你也是有感觉的，如果不是顾及我父亲和你姐姐的关系，昨天上午在海滩上，我就答应和你尝试恋爱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昨晚的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肯定要负起责任，不能再拿你只当老同学来看了。我的想法是，我们暂时不考虑其他人，试试看能不能开心地相处下去。不过有一点，我不想骗你，我还是没有结婚的打算。如果你同意和我恋爱的前提是，要求我将来必须和你结婚，那我恐怕做不到。”

　　这完全在乔若的预料当中，不要说他是个不婚主义者，光想一想他们两家之间尴尬的关系，她也能明白，婚姻对她来说是奢侈，她如果答应了他，她就必须舍弃这部分的期待。

　　何亚君见她不出声，也不催促她：“你先考虑一下，不必急着回答我。我等你的答复，而且保证在你给我答案之前，会和其他女人保持距离。”

　　她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心情安定了很多。她知道，他不爱她，提出做她男朋友，无非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说不定明天就会跟她分手。但她不在乎，暗恋太无望，要求两情相悦的爱情太不现实。横在他们之间的人和事太多，他们的恋爱注定不被祝福，所以她不求明天，只要现在。

　　乔若垂下眼睛：“我先去洗漱，待会儿再说吧。”

　　她进了卫生间，快速把自己捯饬好，收拾好散落的护肤品化妆品。走出来一看，何亚君正立在窗前摆弄手机，嘴唇紧紧抿着，看上去情绪很欠佳。

　　乔若想开口询问，看他这个冷冷的表情，决定还是当不知道比较好。

　　何亚君闻声回头，忽而一笑，刚才那个阴郁的样子一扫而空。

　　“你今天坐哪一趟飞机？”

　　“稍等，我看一下。”乔若起床以后一直没看到自己的手机，她跑到两边床头柜旁边，没有找到，摸枕头下面，也没有找到。

　　何亚君见她手忙脚乱，直接拨打了她的手机，不想铃声从她的上衣口袋里传了出来。

　　乔若一边暗骂自己的蠢样，一边取出手机查看订单。

　　何亚君从她背后凑了过来，微微弯腰，拿着手机的右手绕过她的手臂，将她虚拢住。他看了看她的手机屏幕，同时在自己的手机上操作着。他的气息和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一齐抚过她的右半边脸，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何亚君。”

　　“嗯？”

　　“你的提议，我接受，”她一字一字清楚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拿婚姻要求你、束缚你。如果你对我的感觉一直存在，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我愿意一直只以女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如果哪一天，你对我的感觉没有了，你可以提出结束，我会配合，不会纠缠。而且，我不会告诉家人、朋友，我和你的关系。”

　　何亚君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良久，才重新开始操作：“你这样讲出来，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渣男。”

　　她没有转头看他，只是轻轻摇头：“不，你很好。”

　　他一怔，笑了：“再多接触几天，也许你就会发现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如果某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你也可以随时提出结束。”

　　她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和他修长的手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何亚君订好了飞机票，站直身体：“幸好还有位置。我先回酒店办退房，然后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儿早饭。”

　　他将她的背包架到她的行李箱上，先她一步下了楼，她拎着皮包跟在他身后。到了前台，老板还是不见人影，她将房卡留在桌子上，就跟着何亚君离开了。

　　“你以后再出门，需要在外住宿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选这类民宿，”何亚君状似无意地说，“环境和设施都不错，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是管理不够到位。我这么个大活人昨晚算非法闯入了，都没人管。好在我不是坏人，可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都是好人。”

　　乔若本以为他是嫌弃这里不够上档次，有点尴尬，听到后来，才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全。

　　她点头：“好，听你的。”

　　“嗯，态度不错，”他放慢脚步，让踩着高跟鞋的她能跟上他的节奏，“你要是走得累了，就跟我说，我们随时停下来休息。”

　　乔若早就习惯了高跟鞋，已经很自信能比较轻松驾驭各种高度的高跟鞋，除非实在走得多了，或者穿着才买回来的新鞋，她会觉得脚累，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适应的。不过她今天的确有点儿迈不动腿。

　　昨晚并不是她的第一次，她在和前任男友恋爱时，始终有所保留，面对男友的热情，曾多次拒绝，过了将近一年，才努力说服自己越过心理的阻碍，和他睡到一起，然而没过几天，两人便分手了，那一次的体验中，疼痛和不适感远多于快乐。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处/女之身在那时都算终结了，所以这一次跟何亚君，她并没感到多少疼痛，只是醒来后身体的不舒服也是结结实实存在的。

　　她当然不能把这种不舒服拿出来和他说，只能憋着一股劲，努力保持正常的行走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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