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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柳宛东看了一下自己的淘宝账户,最近不少宫人甚至是侍修都找她买方便面和炉子,账户里已经有两千多元,再加上刚到手的月例670文,如果全兑换了,恰巧能够填上3贯钱的窟窿。
宫女宛东从入宫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宫里吃穿用花不了什么钱,她每次都要寄500文给家里。
500文,也就是半贯钱。节省着花的话,家里的姥姥和妹妹两个人是足够的。可姥姥才五十多岁,妹妹也年方十六,只比自己小两岁,两个人都是年龄合适的劳动力,完全可以自力更生。
人一旦有了依靠,即便这个依靠很弱小,也很难自立。
长久地寄钱,不断地填补窟窿,并不是办法。
她仔细端详着妹妹宛铮送过来的信,上面的字行云流水,自成一派。
思索片刻,她提笔回信:“窟窿不补,谁担保谁补钱。以后每月的500文也不会再寄回家里了。要是你们真的想承担还钱的责任,而不是被收回住宅、扭送官府、记录在册的话,就于三日后的月初二于德阳门下会亲。”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
月初二,德阳门下。
柳宛东背着包袱站在宫门外,包袱里是一些方便面、蛋黄派、洗衣粉和冻疮膏,今天是会亲日,她在等姥姥和妹妹。
她入宫七年,从第七年开始就能每月初二在德阳门外会亲了。
虽然她并不是宫女宛东,但她现在用着宛东的身体,宛东的家里人和她流淌着同样的血液,所以她们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不一会,身后响起了声音——
“姐?”、“东儿?”
柳宛东回头,面前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两个人面色激动。
年长的那个衣着整洁,眼角皱纹很多,两鬓斑白,笑容和善,这应该就是姥姥了。
年幼的那个应当是妹妹,比自己还要高半头,肤色黝黑,身材壮实,眼睛漆黑明亮,笑起来眯成一道缝,很是灵动可爱。
她激动地迎上去,“姥姥,宛铮!”
“姐,我可想你了!”三个人抱作一团,哭着说了一会话,柳宛东把包袱里的东西悉数给她们并告诉用法后,又正色道,“做‘保人’是怎么回事?”
宛铮原本的笑容褪去,眼圈通红,“我认识了一个去天竺的商人,那人说天竺想要咱们这的茶叶,天竺的香料和棉布是咱们这的稀罕物,能卖上高价。她两下倒手,能挣不少钱,只可惜手头紧,让我做保人,她回头分我两成利……”[1]
宛铮越说越哽咽,“都怪我,财迷心窍就在契约上签字了,结果那人上了渡口再没回来,咱家的地契还在钱庄那,这月十五,钱庄就要来人把房子占了去,到时候我和姥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说着说着,宛铮放声大哭。
“不许哭,遇到点事就哭,你看你那点出息,有没有点女子气概?”柳宛东点了点宛铮的额头,宛铮立马把号啕大哭的模式改为了小声啜泣。
“东儿,这回你妹妹知道错了,你帮我们出出主意,我们肯定老老实实,再不捞那偏门了!”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现在‘书坊’不是很流行吗?我看宛铮写字不错,也可以做‘书坊’生意,将那些四书五经、《诗词》、《佛法》都抄一些,不就能换钱了吗?”
“这倒是可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宛铮使劲擦了擦鼻涕,露出笑容,“我现在就回去抄!”
“等等,等等!抄书太慢,就算你日夜抄送,这十多天最多能抄多少本?一本麻纸手抄能卖100文吗?!”
宛铮愣住了,她仔细一想,姐姐说的确实没错,到十五还债日一共十天出头,她就算不吃不喝又能抄几本?光是《孟子》一本就要抄三天不止,顶多卖个一百多文。
“你这样,”柳宛东示意二人靠近,在两人耳边小声说了些话。
“这怎么可能?”宛铮疑惑。
“现在只有这个法子了!你干是不干?”
“我干!”
*
月十五,宛铮正和姥姥出现在聆风书院的后街。
聆风书院是京都最大的书院,几乎所有王公贵族家的小姐都在这里念书。
书院后街是吃喝玩乐一条龙,卖什么的都有。
宛铮刚蹲在地上支好摊子,眼前就出现了六只脚。
她缓缓抬头,鼎富钱庄的“跑街”李金斗带着两个强壮的丫头出现在眼前。
李金斗声名在外,江湖人称“金斗雷”,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不管是谁,只要是欠了钱庄的钱,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能按时按量把钱要回来。
李金斗强壮的身体像一堵墙,说话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我说宛铮啊,看在咱们俩小时候在书院坐过同桌的份上,你呢就干干脆脆地把钱还了,我还能请你和姥姥一块去俊香楼吃点好的,不过你要是还不上,”说到这,她面色一变,凶狠的目光在姥姥和宛铮身上逡巡。
“你们家那房子又破又小,撑死了也就值1200钱,剩下的800钱,断一指50,断一只手300,断一支臂500,你看你是要用断1个手臂加1只手抵,还是断16根指头抵啊!”
宛铮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她双腿打战,脸涨得通红,姥姥更是早已经双腿瘫软,吓坐在地上。
但很快她想起了姐姐的嘱咐,就平复心情大声道:“契上说月十五还,这清晨也是月十五,傍晚也是月十五,今天还没过完呢,你着什么急啊?”
“这都该吃晚上饭了,书院都快下学了,你这会没有钱还我,过两个时辰难道就有了?”李金斗嗤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想抵赖,来呀,把她的摊子掀喽!”
“摊子掀了你就真一分钱都拿不到了!”她立马护住摊子上的竹背篓,“我说一会有钱肯定就有钱,我把这背篓里的东西卖了就还你钱。”
“嗨哟,我说宛铮,你现在可比小时候会吹牛了,啥东西能卖2贯钱?”李金斗看着宛铮的竹背篓,那背篓很小巧,装不下太多东西。
不过她还是示意两个手下停手,距离宵禁也不过就两个时辰,她倒要看看这宛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铃铃铃!”一阵铜铃响,聆风书院下学了。
街上的摊贩全都精神一振,马上就要来钱了。
宛铮掀开背篓上面的竹盖子,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到用粗布垫着的摊子上。
与此同时,后街的另一边,沈星澜和林淮清两个人相伴从书院中走出来,现在天色尚早,她们还不想回家。
“过去几日我按着《论语》中所说的‘温故而知新’把之前的课文全都温习的一遍,果然感觉知识更加牢固了,不知怀清妹妹有没有看《论语》?”
“我只按着老师所教,还在学习《大学》,《论语》的手抄本我家书童还没有抄完呢,墨琴白日里要陪我学习,晚上回去还要抄书。现在天短,回到家时已经天黑,我又不忍她在灯下抄书。”林淮清叹气。
“谁像你那般疼惜你家书童,明日《大学》最后一课学完,后日就要开《论语》了。没有书可跟不上老师的课,你干脆到市面上买一本手抄本好了。”
“字太难看的我不喜欢,我家书童的字我已看习惯了,再说了,现在纸这么贵,便宜的手抄本用的那些纸要不了月余就发霉褪色了,根本看不了。好的纸倒是有,可前两天我问了书坊,你猜一本《论语》要多少钱?”
“多少钱?有1000钱?”沈星澜比出十根手指。
“1000钱?1贯?哪来这么便宜?!青笺纸要20贯一本,澄心堂纸的抄本更是千金难求,我家里用的是灰笺纸,没有青笺纸细腻,一刀生纸也要6贯钱,省着用能抄够两本呢。”
两个人一边逛街一边走到街中央,前面乌泱泱围了一群人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走,咱们也去看看!”林淮清生平最爱看热闹,她拉着沈星澜三步两步就挤到了人群最前。
中间的空地上站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女子,她正拉着一个壮实的女子,那壮实的女子颇有声名,是鼎富钱庄的“跑街”李金斗,这场面似乎是要打架。
再仔细一听,两个人并没有要打斗的意思,反而是那个黑皮肤的女子在单方面说着什么!
因着李金斗的出现,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免不了有热闹看,周围人瞬间变得多起来。
宛铮扯开嗓门:“瞧一瞧看一看啊,清仓大甩卖!上好的四书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么便宜的书就只有今天啊,摊主给人做保被坑了,房契都抵出去了!“跑街”已经逼得摊主流落街头,现急需用钱,便宜卖便宜卖啦!”
李金斗捂脸:啊!我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林淮清再一看她的摊位上,正卖的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四书!
“多少钱呀这一本!”林淮清随手拿起一本《论语》。
书一翻开,她愣住了。
这书……这书怎地和平日里看到的那种不一样?
书很轻,外皮是深蓝色,很厚很硬,再打开里面一看。
“天啊!”林淮清忍不住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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