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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期
主院
东书房
先前苏妙容和吴管家已将核心账册按照收支分别整理好,收入账册有田产、商铺、俸禄、赏赐,支出账册有饮食采买,衣物首饰、器物添置、节庆宴饮、外院用度、人情往来、仆役工钱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房产庄园、车马器物、金银珠宝等资产册子;单是今年登记或更新的账册,就有三十多本。
苏妙容对账时,让吴管家和总账房先生站自己身旁,由分管各项的账房先生依次上前,拿着各自掌管的账册汇报,分管事务的嬷嬷在旁补充。遇到异常项,苏妙容让碧云用朱笔标注出来,事后再细细查问。
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月,苏妙容终于将账目都理了出来,对国公府的账目情况也基本掌握。然而查账的过程中发现,薛夫人管家时,可是真贪啊!
先是虚报采买。猪肉每斤八十文,整羊每头五千文,青菜每斤十文……旁人或许不知道,可苏妙容在家里是买过菜的。别说国公府这种批量采购、每日由菜商统一供应的,就算拎着菜篮到街上买,也没有这么贵的。府中人多,每日肉禽蔬菜采买动辄几百上千斤,汇聚起来,单饮食采买这一项,每日就有几千文的差额。
其次是商铺买卖。薛夫人先前为给世子还债,哄着世子卖了东市的五间铺子。如今查账才发现,这几间铺子的售价远低于市价,一出手还是五间,就算再急着用钱也没有这么卖的……
以及祭祀、端午重阳等重大场合,府中会准备大量祭品、礼品、赏赐仆役的财物,中间核对下来,又是几百两的差额。
还有更隐蔽的。据一些庄园管事、商铺掌柜说,为保住职位,会定期给薛夫人赠送“孝敬”,这些不记入任何账册,直接成为薛夫人私产。薛夫人还曾将私人支出混入府中公共支出,她做人情,国公府买单……
也就是外面的田产、商铺这些营收账目有国公的人看着,薛夫人插不了手。否则薛夫人管家这一两年,怕是要把整个国公府都搬空了!
这些账目,苏妙容一笔笔合算下来,足足有三万两白银!
想贪下这一笔钱,绝不是薛夫人一己之力能办到的。
像食材采买,虚报价格从中赚取差价,就需要厨房院的管事从中配合;商铺买卖、祭礼准备等等,也需要负责此项事宜的嬷嬷配合……这些人为薛夫人办事,手不干净,将来势必是个隐患。苏妙容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这些人全都挖出来,清理出去。
苏妙容抽出那几本有朱笔批注的账册,全部交给碧云,“这些有问题的账目,将经手过、且解释不清问题原因的人全都找出来,打发到庄子上去,让吴管家找人看着他们。同时将那些勤恳、忠心的嬷嬷仆役们,挑一批好的来,顶上他们的位置。这批人选好后,让他们一起来见我。”
碧云将账册捧在手中,“是。”
又想到了什么,“那薛夫人,您打算怎么处置呢?”
“……”苏妙容轻叹了一口气,“暂且不急。先去办其他人的。”
薛宝华贪了三万两银子,若是换做寻常人家,早就报官了。可惜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
高门大户最看重什么,——脸面。若真为了三万两银子,把国公亡妻亲妹、世子的亲姨母送进官府,怕是满京城都要来看国公府的笑话,顺带再编排下国公有多无情,她这个新夫人有多善妒,世子有多可怜……到那时世子再闹一闹求求情,薛宝华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她这个新国公夫人怕是要玩完了。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白白助长了对方的气焰。哪天一个不留神儿,对方就可能卷土重来。如今抓住对方贪污这么大一个把柄,一定得用在刀刃上,将薛宝华的势力,和薛宝华她本人,全都清理出国公府。
苏妙容思索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外院的侍女前来通传,“夫人,姬先生已经到了,现在在外院前厅。国公请您过去一趟。”
苏妙容初听这个姓氏时有些惊讶,后知后觉想起来,“姬无期姬先生?好,我这就过去。”
半个月前,国公跟苏妙容提到,要为世子请一位武学老师,也提出了几位人选。其中,国公最属意的,当属这位姬无期姬先生。
姬无期祖上曾是贵族,到他这一代已经没落了。前朝末年投身起义军,几经辗转后归入王府,为当时还是王爷的圣上效力。那时,国公北伐东突厥,姬无期南下攻克江陵,二人俱是雄姿英发。圣上登基后不久,姬无期以旧疾复发为由辞官归隐,隐居时还整理作战经验撰写兵法,一经面世便轰动朝野。有大臣想请姬无期出世,但都被拒绝了。
在苏妙容看来,姬无期这样的,跟隐士高人差不多,旁人三顾茅庐都不一定能请的出来。国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还真把他请了过来,留在家里单独给世子当老师。国公对世子这份关爱,旁的子女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苏妙容一路思绪纷飞,很快走到前厅。
国公已坐在正中主位上,姬先生坐在主宾位,世子则侍立在一旁。
苏妙容赶到时,先向国公行礼,而后向姬先生颔首,寒暄道:“先生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
她走到世子身边,将双手搭在世子肩头,亲切地说道:“世子年纪尚轻,今后全凭先生教诲,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先生多多费心。”
姬先生起身回礼,“夫人客气,世子天资聪颖,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国公笑道:“有你这家伙在玉衡身边,我才能放心。旁人我信不过,只信你。”
二人又说起了从前在军旅中的事,还有世子该怎么教育,时而高声笑谈,时而悄声密语……苏妙容趁机走到侧室,交待嬷嬷为国公、姬先生和世子三人备宴。
直到宴席散后,苏妙容才再次出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 “束脩之礼”,由世子行礼后奉上。姬先生收下后,国公送他离开。
姬先生前脚刚走,萧珏后脚向苏妙容发难,“装的这么亲昵做什么,我可没说会接受你。”
萧珏撅起嘴,抬手扫过肩头,“以后没我允许,不许随便碰我!恶心死了。”
不待苏妙容回复,萧珏气鼓鼓地走了。
“……”
苏妙容无语凝噎,恨不得追上姬无期,将刚刚送的礼都拿回来。这孩子教不会的……
同时有些后悔,刚才什么都交待了,怎么就没交待让姬先生使劲抽你呢……
一时心情都不好了。苏妙容憋着一口气回到主院,看见门前堆着一大堆东西。定睛一看,原来萧珏将她送去的护膝护腕什么的都扔回她门口了……
被人接连嫌弃两次,苏妙容气笑了。先前国公还特地交代,要与萧珏多亲近亲近。她有心讨好,奈何对方不领情啊。
碧云观察着苏妙容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夫人,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啊?”
苏妙容下意识想说“拿去给狗用”,忍了又忍没说出口,扫了眼周围的仆役护卫,淡声道:“收到库房去吧。”
“是。”碧云应道。
回到寝殿,苏妙容用了一碗羊乳酪,又午憩了一会儿,醒来后神清气爽,恢复了精神。
主院前门的侍女通传,说二公子萧彻拜访。
苏妙容愣了一下,让人把他领进来。
萧彻走进殿,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苏妙容行了个礼,“萧彻参见夫人。”
苏妙容心中有点乐,这两个继子,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管她叫母亲。
转念一想,也是,毕竟年岁相差不大,若这两个人真管她叫母亲,她还不适应呢。
“起来吧。”苏妙容轻快地说。
萧彻站起身,恭敬地说道:“昨日收到夫人谴人送来的新衣和吃食,特来拜谢夫人。”
他从袖中拿出两个精巧的楠木盒,双手奉上,“听闻夫人近日看账本实在辛苦,彻买了些菊花和决明子,泡茶喝可以明目,想要献给夫人。”
苏妙容让碧云收下,“你有心了。”想了想,她继续说道:“从前我不管家,想来有些地方忽略了你的感受。往后嘛,你院里要是有什么缺的,尽管来告诉我。”
苏妙容这段时间整理账目的时候发现,萧彻看似是自己一个院子,可那院子偏僻,在国公府的西北角,又小又萧瑟,旁边还邻着马厩院,天热时气味格外难闻。
厨房院的管事得了薛夫人和世子的嘱托,不能对萧彻好,送去的饭菜都是残羹冷炙,偶有见一些荤腥,仔细对比一看,是世子饭菜中不用的边角料……
苏妙容最讨厌同为子女,却被区别对待,于是借着给萧珏准备礼物的名义,给萧彻也准备了一份。为了让萧彻安心接受,还是让碧云送过去的。
萧彻感受到苏妙容的善意,再次行礼,“多谢夫人。”
苏妙容打量着他,见萧彻已经将她送去的新衣穿在身上,站在堂下身姿笔挺、气度不凡。个头也窜得很快,看上去跟她一样高。虽然眉眼低垂着,但面容刚毅不失俊朗,剑眉斜飞入鬓,周身萦绕着一股凛然的气度。虽未成年,却已让人感受到其不凡风骨。真不愧是国公的儿子。
苏妙容越看越喜欢,心中默念这个孩子好啊,长相讨喜不说,还听话有礼貌,不像另一个……
许是被打量了太久,萧彻脸颊微微泛红,拱起手,说明今日的来意:“彻有一事想要拜托夫人。”
苏妙容挑眉。
萧彻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听府里的下人说,父亲为世子请来姬先生教授武艺。彻身为男儿,也想习得一身武艺,不知……能否同去学武?”
话说完,他抬眸打量苏妙容的脸色。见苏妙容犹豫,萧彻一向沉稳的面容难得浮上一丝慌乱,“夫人放心,彻绝不会打扰到世子,只要能在角落里旁听,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苏妙容想起国公的话,不敢随便应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彻的目光由期许到失落,最终彻底暗淡。
萧彻哪里还能不懂,他垂下头,声音低沉,“彻明白了。打扰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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