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春天[救赎]

　　栗青林并没有被她们的话影响到，甚至因为这意外闹的一出，让她的状态恢复了一些，下午的学习效率高了不少。

　　一直到下午放学，余樾都没有再回来。
　　栗青林也不急着回家，留在教室里做课后作业。

　　等她再抬头时，外面天色暗下来，教室里也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倒完垃圾的许星远似乎有来问过她走不走，她是怎么回的还是说只是摇头并没有回答，她记不太清了。

　　栗青林收拾好书包，关上灯泡，检查好门窗后才背上书包离开。
　　经过门卫值班室时，门卫大爷看到她有些惊讶：“这么晚才回啊姑娘？”

　　栗青林点点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余樾是怎么能和各种人畅聊的？如果他在的话，可能会和门卫大爷一来一回聊到地老天荒。

　　害怕大爷会继续问下去，栗青林拽紧书包带，三步作两步出了校门。

　　沿路昏黄的路灯亮起来，将两侧的梧桐树打成长长暗暗的影子，投在马路中央。

　　栗青林深吸了一口晚秋的空气。
　　往年的这个时节，南城的温度已经大幅下降，早晚出门都需要裹上厚重的大衣，除了四季常青的景观树，在街上很难看到橙黄橘绿的树叶同时俏立枝头的景象。

　　栗青林摸摸口袋，想拍张照，结果发现她早上根本没带手机出门。

　　她踩着月亮的影子往银鱼巷的方向走，这个时间点路上看不到多少行人，只有少数几家的商店还亮着灯。

　　本来她是不怕的，但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出几声骂骂咧咧的吼叫，应该有好几个人，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唯一听清的还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栗青林紧了紧书包，抬脚快步朝前走去，她越走越快，后来几步是小跑着，等终于看见巷子口还亮着灯的便利店里，她才缓慢地吐了一口气。

　　她的背后出了汗，手松开书包肩带，掌心里也全是汗。

　　“叮铃铃——”
　　栗青林还没缓过神，身后猛然乍起的自行车铃声吓得她差点在原地跳起来。

　　余樾一个利落的甩尾，连人带自行车车头甩到她跟前，“你怎么走那么快，我在后面叫了你好几声——”

　　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到栗青林明显受到惊吓的面孔上，顿时有点慌：“我刚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栗青林摆头，“没事，跟你没关系。”
　　她抬头抹了把额头，刚才的薄汗见了风，平生出一股凉意。

　　“有人为难你吗？还是你碰到看到什么了？”
　　“真的没事。”栗青林不想多说，她绕过余樾的车，往巷子里走去。

　　余樾也不骑车了，他推着车子紧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巷子。

　　“下午事太多等我忙完都放学了，我就想在校门口等你出来，等了好久没等到，我以为你先回来了……”
　　“后来在半路上碰到许大头，他说你还在教室做作业。结果我刚到学校，门卫大爷说你前脚刚走。”

　　栗青林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嘴巴一直没停。
　　巷子里的路灯本来旧不太亮，还坏了好些个，有几段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但好在这两天没下过雨，不用担心会倒霉踩中“水地雷”。

　　“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这里人多垃圾也多，天黑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余樾紧追两步，和她并排一起走：“你放学还是跟我一起好了，我下午忙完就回学校找你。”

　　“不用。”栗青林语气平淡，“以后放学我会早点走。”
　　天黑不安全，那她天黑之前回家就可以了。
　　总不能一直靠他，万一哪天他不在呢？

　　经过余樾家门口时，栗青林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上了台阶准备推门的时候，余樾叫了她一声。

　　栗青林回头，就见他取下一边肩带，将书包从背后挂到了胸前。
　　他拉开拉链，双手伸进去，很快就捧出来一个绿油油的圆东西。

　　“你还没吃晚饭吧，这个是我朋友家的柚子树结的果，分你一个，你带回家和你妈妈吃。”

　　青柚子被保护得很好，枝丫带着翠绿的叶子都还在尾部支棱着，也不知道他的书包是怎么装下的。

　　“不用了。你带回家和家人吃吧。”
　　说完她就继续开门了。

　　“栗青林。”
　　余樾再次叫住她，“我真的没有惹你生气吗？”

　　栗青林进门后，看到林慈正窝在廊檐下的竹编躺椅上，身上搭了一条柔软的纯白羊毛毯，走近了才发现她并没有睡着，眼睛闭着但手里的佛珠还在有节奏的转。

　　“在外面和谁说话？”

　　栗青林没有马上回答，就这沉默的两秒里，林慈又开了口：
　　“是隔壁那个轻浮的混混？”

　　她声音不紧不慢，轻柔绵软，语调里还是她惯有的傲慢和不屑。

　　“他叫余樾。”
　　“我需要知道这个吗？”

　　栗青林闭了闭眼，再睁开，林慈表情姿势都没变，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

　　“我劝你，少跟那样的人来往。”林慈从躺椅上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神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如果你还想回去的话。”

　　说完她就进了屋。
　　栗青林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月亮偏移，雾气下沉，她浑身都被渐起的寒意笼罩。

　　回去？
　　回哪儿去？

　　她觉得好笑。
　　林慈很现实，但也很天真。她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都懂的道理，她难道不懂吗？

　　她是可以回去。
　　但她要靠什么回去。

　　肚子咕咕叫，栗青林这才想起来，除了中午那顿食之无味的午饭，她到现在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家里显然是没有东西可吃，她看了冰箱，昨天她买回来的菜消耗了一些，但厨房不像使用痕迹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几天林慈都在怎么吃饭。

　　栗青林把书包放下，拿了手机，想了想又把康叔送她的那把瑞士刀带上。

　　她隐约记得，昨天余樾带她去过的那个市场旁有一条小吃街，这个点其他地方可能都关门了，她打算去那里看看。

　　院门打开，余樾竟然还在。
　　他坐在自行车座上，单脚撑在地上借力，怀里还抱着大柚子，不知道望着天上在看什么。

　　“这么晚了还出去？”余樾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也有些惊讶，“你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不用。”
　　栗青林淡淡地回，也没看他，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身后很快有脚步声传开，余樾没有推他的自行车，边跑还不忘把柚子塞进包里。

　　“你要去哪？你不认识路，我带你去吧。”

　　栗青林没说话。
　　但脚下没停。

　　她的方向感不太好，地图导航在巷子里也不太顶用，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一点点摸索着往前走。

　　她不出声，余樾也没再问，但也没超过她就安静滴跟在她身后，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这个地方，我们经过三回了。”
　　在栗青林又一次打算左转的时候，余樾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栗青林顿住，原本十分坚定的步伐此刻却怎么都迈不动了。

　　“你是想去菜市场是吧，跟我来吧。”
　　余樾说完也不等她说话，先一步在前面带路去了。

　　他走得很慢，边走还不忘侧头听动静，确定栗青林跟上来之后，他才轻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快就绕出巷子。刚才如果她不左转而是直走，两三分钟就能走到。

　　小吃街很热闹，支起的红色帐篷热气腾腾，烧烤、炒饭、煎饼果子……摊子前的老板手里大锅甩到飞起，眼睛瞥到经过的人，嘴里还抽空吆喝着想吃点什么里面有位置。

　　好像是知道栗青林不想搭理人，余樾话少了好多，不说也不问，就跟在她一步远的地方，安静地待着。

　　栗青林走到一个卖馄饨的老奶奶那，要了一碗素馄饨。
　　摊子旁正好有空位，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再抬头时发现余樾已经不在了。

　　很快馄饨就端了上来，“醋辣椒、香菜葱，想加可以自己加哦。”

　　栗青林点头，但是没有打算去加。

　　她刚吃完第一口，余樾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里还端了一大碗看不出是什么的食物。

　　“加了超级多芝麻酱的麻辣烫。”余樾把碗推到两个人中间，“你尝尝？”

　　在她拒绝前，他已经用干净的筷子挑出了一小碗，“全是素菜，你放心吃。”

　　和味道稍显寡淡的馄饨相比，他那碗色彩鲜明的麻辣烫确实要更吸引人。

　　麻辣烫她从来没吃过。
　　栗青林送了一颗小馄饨入口。

　　闻着很香的样子。
　　嚼吧嚼吧。

　　她尝一口会不会显得她特别没原则。
　　吞了进去。

　　吃之前，要不要先给他道个歉。
　　她又挑起一颗馄饨。

　　“你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行，既然是他请她吃的——
　　栗青林夹了一段碎千张，浅尝一口，如果不好吃还可以还给他。

　　“是不是好吃？”
　　余樾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眼睛闪了一下，就知道她肯定是喜欢这个味道没错了。

　　“这家我吃了四五年了，这附近就没一家能比得上他家！”
　　他说话的空档，栗青林已经快吃完了碗里的菜。

　　看着只剩了点汤底的塑料碗，栗青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太多了。

　　“你还吃吗，我再去帮你点一碗？”
　　栗青林赶紧摇头，她自己碗里的馄饨还没吃完。

　　余樾吃得很快，在等栗青林吃最后几口的时候，他从包里又把柚子掏出来，也没用工具，直接徒手剥起了柚子皮。

　　小桌子面对面坐着也离得近，在他剥第一下时栗青林就闻到了很明显的柚子清香，他干活细致，剥了皮还把上面的经络也大致撕了撕。

　　等她放下勺子，余樾马上递上去两瓣剥好的柚子，剩下的他分了几份，全都送给了周边的小摊老板。

　　“尝尝。”
　　他分完柚子回来，手里只剩了一小瓣，他三两下剥好，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这短短两天，他好像和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
　　尝尝。

　　栗青林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划开果衣，里头白色的果肉露出来，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很甘甜。

　　“对不起——”
　　“送你。”

　　他俩似乎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开口。
　　栗青林看到了他手上递过来的东西，是一顶简易版皇冠，柚子皮做的。

　　他刚才一直低着头，原来是在做这个。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不想说话……”

　　“嗐多大事，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完全理解。”
　　余樾挠挠头，试探性把柚子皇冠又往前递了递，“随手做的，放家里还能去去味。你要吗？”

　　栗青林接过来，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柚子皮还能做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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