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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你说句话呀
这就是林琅辛想出来的主意。他要让覃箬体会一下被莫名其妙纠缠上有多麻烦,体会一下脑子里充满“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的疑问有多烦人。
他不管了,他要把对系统的怨气也打包一起丢到覃箬脑袋上。系统强制他喝水,偏偏只有覃箬的凉茶他喝了不会漏,搞不好他们俩就是一伙的。
林琅辛越想这事儿越有可能,就学着下午诗桃推小宛的样子,也推了一下覃箬。
“我叫你老公,”他说,“你听见了吗?”
覃箬转过脸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其他表情,只是他惯常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带着点困意的样子。
林琅辛给他看得发毛,“你说句话呀。”
“我在思考。”覃箬说。
“思考什么?”
“你这个提议。”
“……”
林琅辛抠抠脑袋,“这不是个提议。”
“哦。”覃箬说,“是通知是吧?”
“不是!”林琅辛腾一下站起来,“我的意思是,你听了不觉得膈应吗?就是一个人突然管你喊这种不要脸的称呼?”
覃箬眨眨眼,“没有啊。”
“这就跟你给刚认识的人戴上姻缘坠子一样,这突破了正常的社交界限,”林琅辛解释,“由于会给别人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给我带来了麻烦。”
覃箬没说话,还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琅辛考虑到或许覃箬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这样的社交常识,所以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为什么会觉得麻烦?”
覃箬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琅辛,“为什么会觉得麻烦?”
林琅辛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呃——”
“我给你什么,你就拿着。”覃箬说,“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可是,可是那是姻缘坠子。”林琅辛说,“这不是能随便就给人的东西。”
“啧。”
“嗯?”
“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麻烦?”覃箬走近了一步,低下头看他,“因为过于看重这些死物件?因为害怕偿还不起还人情?因为心力不足,处理不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
“只有弱者才会觉得麻烦,”他接着说,“强者会接受别人的好意,并带着这些好意继续生活。”
林琅辛已经被逼得靠上了那株昙花,差点就要贴着它滑坐下来。覃箬的脸上是因为低头而投下的阴影,但又由于脑袋上有一个巨大的丸子发团而显得有些滑稽。
“老、老板,”他上下牙在打架,“吓、吓人……”
覃箬还是低头看着他,就像天花板上的巨大叶片低着头看他们俩一样。“我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我表达了对你的喜爱,要求你留下来。你当时也没拒绝呀。”
没拒绝是因为系统正在猛猛地给他加分啊!
“老板,”林琅辛哆哆嗦嗦,“好了,知道了,别说了。”
覃箬终于把头抬起来,四周看了看自己的玻璃房。“嗯,说明白了就好,”他好像突然轻松下来一样,“讲这么多话好累啊。”
说着他双手插兜悠闲地走回棉花堆,继续坐下来揪棉花。
“老板,”林琅辛靠在昙花茎上看着他,“为什么喜爱我呢?像宠物一样吗?”
“这个,”覃箬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一直都喜欢人类的,之前没见过,想养一个试试看。”
林琅辛一边看着覃箬揪棉花,一边回想他刚才说的话。这个人一点也不懂社交距离和个人边界,但他说得有一点点道理,林琅辛没有必要自寻烦恼。覃箬就是个得分王,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件事就好了。
反正他升到A级就能离开闷葫芦罐山,再把这个坠子还给覃箬,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谁还记得谁呀。
不过万通牌可以带走吗?这大小刚好可以打个镯子送给妈妈。
【叮叮叮叮叮!】
林琅辛一惊,“你干什么!”
【检测到宿主刚刚——】
“刚什么!刚什么!刚什么也没有,不准给我扣分!”
【检测到宿主刚刚——】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检!测!到!宿!主!刚!刚!勇!敢!地!维!护!了!自!己!的!社!交!边!界!】
林琅辛脑子震得嗡嗡响,“啊?”
【检测到宿主刚刚勇敢地维护了自己的社交边界,】系统调回正常的音量,【奖励宿主50积分。】
“啊?”
【你个死人要死啦!下次再打断我积分给你扣光!】
【目前宿主积分:2675点,距离D级还有:2232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林琅辛茫然地看看周围,看看在地上哼着小曲的覃箬,又看看屋顶垂下的叶片。
这样也能得分啊?
他默默地走到覃箬身边,蹲下来和他一起揪棉花。覃箬抬头看了看他,顺手也在他耳边插上一朵棉花。
两个人一起忙活了一会儿,堆着的棉花就被揪干净了,剩下一地空空的花萼。覃箬看着这些花萼,轻轻抬了抬手,它们就变得松软起来,花萼轻盈地舒展,接着渗进了身下的土地里。
林琅辛呱唧呱唧拍手,“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一边去,”覃箬说,“去茎边站着。”
茎?什么茎?
林琅辛朝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笑了笑,乖巧地爬起来站到了昙花花茎边上去。
覃箬也在棉花堆前站起来,他朝面前的虚空伸手,掌心向下,流沙一般的银色光晕从他掌心倾泻而下,在将暗未暗的天色里溢彩流光。
光晕流淌到棉花堆下面,像一朵琉璃莲花一般将它们收拢,再收拢,最后拢成一个不太规整的扁圆体,看上去又松软又扎实。
覃箬看起来还觉得不够满意,他看看自己的本体,又看看这个床垫子,食指轻轻一勾,垫子覆上了和花茎一样的绿丝绸。
林琅辛先是“哇”,又是“哇哦”,跑着过去跳进了垫子里。里面舒服得很,林琅辛打着滚,突然感觉自己确实好像一只拿到新窝的小狗。
他坐起来,“这是个狗窝吧!”
覃箬满不在乎地扁扁嘴,“不晓得什么是狗窝。”说着他伸了个懒腰,信步往玻璃房外面走,“我要去煮点茶喝。你刚刚那个提议我会考虑的。”
林琅辛从狗窝里爬起来,“那不是提议!那不是提议!”
狗窝确实相当舒服,林琅辛在里面很是躺了一会儿,躺到天都暗下来,星星洒在天上。
他把耳朵上那朵棉花摘下来,起身走出了玻璃房。一出门他就看见了覃箬,那个人正在树林里面穿行,一手抓着个白瓷茶壶,另一只手一会儿摸摸这棵树,一会儿摸摸那棵树。
林琅辛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他猜想覃箬可能正在跟树们交流感情。覃箬家里有一些小花锄、小铲子,但一个肥料包都没有,这些植物应该是靠别的方式滋养的。
他靠在一棵树边上看了一会儿,系统提示音叮叮叮地响起来。
【新任务发布!】
【规律的睡眠是人体运行最重要的前提之一!深度休息能够刷新大脑状态,为第二天提供必要的身心支持!】
【请宿主于凌晨前入睡,完成日常任务「八小时睡眠」!】
“……不是告诉过你我睡不着的吗!”
【哎呀,可是这是日常任务耶,昨天虽然放过你了,日常任务还是必须做的。】
“还有别的日常任务吗?能不能五个选三个做之类的……”
【没有啦!日常任务就是吃饭、喝水和睡觉。】
【宿主目前只成功完成过喝水哦!】
“……”
确实,吃饭喝水和睡觉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林琅辛没什么话好讲了,只问,“任务失败的惩罚还是电击吗?”
【是哒!】
哒什么哒你在这哒哒哒。
林琅辛叹了口气,穿过树林去跟着覃箬。
“老板,”他说,“你有没有那种违规的小药丸,吃了人就能昏迷的那种?”
覃箬皱眉,“你染上什么恶习了?”
“啊?”
“你好像在说一些管制药品。”
林琅辛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拒绝赌毒的优秀青年。我是说我晚上,呃,就是睡不好,入睡困难,你这里有这么多药草才问的。”
“噢。”覃箬说,“有一些安神的茶,你试试?”
按照林琅辛浅薄的人生经验,安神茶都是安慰剂。但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老老实实地跟着覃箬穿过两个院子,往铺面后面的药房去。
药房里是浓郁的草药味和陈木香,覃箬拿着小戥子在通天的药柜前晃悠,“你是什么症状?口舌生疮、小便短赤、焦躁干渴,这些有没有?”
“老板,我是个鬼。”
覃箬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表情空白地看着他。
“鬼不会口舌生疮小便短赤。”
“噢!”覃箬笑了,“一不小心真把你当人类了。那这样吧,给你熬一方安魂定魄饮。”
“琥珀作君药,”他在右上方的柜子里取了,又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去,“龙骨作臣药。”思考了一会儿,“夜交藤、合欢花、丹参。”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再来一点茯神木做使药。”
“苦吗?”林琅辛问。
“怕苦吗?”覃箬转过脸看他,“那煎完了我再撒一些仙女粉。”
林琅辛点头。仙女粉他记得的,是铺面里的柜子上那些糖果色的粉末,小宛说它们可以调味。
覃箬先把龙骨煎上,又拿捣药舂把琥珀碾成了极细的粉末。林琅辛拉了把小椅子坐在边上等,等龙骨煎好了,覃箬又取来一个小奶锅,把所有药材重新放进去,倒了干净的水。
“这些药具体治什么呢?”
“神志不宁、魂魄不安、噩梦连连、恍惚惊悸。”
你们搞中医中药的非得四个字四个字这么说话吗?
“要煎多久?”
“三碗煎成一碗。”
林琅辛也没处可去,两个人就坐在药房里等。覃箬问了一些人类的事,林琅辛就捡他知道的说,有一搭没一搭的,药就煎好了。
覃箬拿了个白瓷小碗装着,林琅辛也跟过去,在他耳边一个劲地提醒,“仙女粉仙女粉!”
“你要什么颜色的?”
林琅辛一愣,“这还能选呢?”
“当然,”覃箬说,“粉蓝是清甜,粉红是甘甜,淡紫色是葡萄味。”
“那就粉红色吧,听着甜度最高。”
覃箬的食指悬停在小碗上方,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轻巧地划圈。有璀璨的粉红粉末从他指尖冒出来,转着圈明明灭灭地落进药汤里。
原来仙女粉是他手搓的啊,林琅辛心想,那为什么叫仙女粉?因为覃箬是仙女吗?
覃箬是仙女这件事又把他自己逗笑了,林琅辛捧起小碗试探性地嘬了一口。
一般来说中药就算加了糖也不可能好喝,但这碗药居然出奇地美味。就好像那仙女粉替他隐瞒了苦味似的,热腾腾的一碗喝下去,林琅辛觉得七窍通畅,心安气顺。
覃箬正歪着脑袋玩味地看着他,“怎么样?”
林琅辛放下瓷碗,原地跳了跳,还摸摸屁股。嘿嘿,没湿。
“谢谢老板,”他欢快地说,“感受良好!”
虽然感受良好,但他也不确定晚上能不能睡着。覃箬给了他一本小人书,还给了一盏小夜灯,林琅辛躺在狗窝里,看着小夜灯里扑闪扑闪的小粉蝶,不着边际地思考着睡不着以后的对策。
覃箬正坐在昙花的叶片上,林琅辛看不见他在做什么。
“老板,”林琅辛说,“你这个玻璃房是不是得加个窗帘。”
覃箬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
“因为天亮的话阳光会照进来呀,”林琅辛说,“我得睡八小时,不能太早被亮醒。”
覃箬没说话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他从叶片上施施然地飘下来。
他又换上了大袖衫,齐腰长发披着,衣袂翻飞之间可真是个纯正的古法美人。
林琅辛坐起来,“干嘛?”
“你要窗帘啊。”
“那是现在要挂窗帘吗?”林琅辛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个玻璃房的墙壁光滑得没有一点可以挂窗帘的迹象,“咋挂?”
“要什么颜色的?”
林琅辛一愣,“现在?”
覃箬点头。
“呃,”林琅辛说,“能遮光就行。”
覃箬转过身背对着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我这屋子啊,”他说,“不是玻璃的。它是这么大一块玉石,因为有些透光,又不会暴晒,才用它做我的阳光房的。”
透光的玉石?林琅辛心想,老天爷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玻璃种?
“啧。但是小鬼不是植物,得有夜间的规律。”覃箬说,“要求很合理,可以满足。”
他抬起头,闭上眼。
如瀑一般的绸缎从屋顶倾泻而下,四面八方地,在小夜灯的映照里幽荧地泛着滟潋水光。
林琅辛的发梢被绸缎带动的风吹起,眨眼之间,玻璃房四周已经被遮上了,只能看见落在地上的尾,但看不见延伸而下的头。
覃箬的发梢也跟着飘动,他转过身,眼睛里泛着浓绿的漪,“睡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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