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

　　10

　　直到坐上前往镰仓的电车时，池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疯的似乎不是蒋亦，而是他。
　　今天坐这趟电车的人不多，他们坐在一起，恰巧这时车窗外滑过深蓝色的大海，汹涌而澎湃的海面，一切的一切像是一首缓慢进行，旋律极其空洞的音乐。
　　“真美啊。”池彦情不自禁感叹道。
　　然而此刻，蒋亦的眼中却只有他，他望向他的眼神里饱含着温柔缱绻，足以渗透他，池彦不敢转头，半晌后他听到蒋亦轻声说了句：“嗯，真美。”

　　烈日当头，光线刺眼，夏天的热意就这么扑面而来，他正式开启了一场欺骗自我的旅行，往后的每一次想起都带着一丝灼烧感。
　　刚下电车，是民宿的主人来接的他们，一路上老板都特别热情在跟他们介绍，笑容洋溢，这倒是让他们顿住了，莫名其妙地默契，途中两个人话都变少了，只是偶尔点头回应。
　　民宿老板是个年轻小伙，看上去就挺简单一人，把他们送到民宿后，仅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蒋亦这边已经把两人的行李都搬进去了，池彦还站在原地发愣，直到两个人眼神对视上后，池彦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意思是这房子就我们住吗？”
　　蒋亦没说话，但显而易见，他没猜错。
　　“两层楼哎，你很有钱吗？”
　　蒋亦笑了笑，语气超级欠的，开玩笑道：“所以你要向我许愿吗？”

　　池彦没有让他的玩笑掉到地上，倒是很认真地说：“那就许愿以后我们都能住上大房子，但我很好奇，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去兼职，住的地方也不好。”
　　“因为这样可以得到愧疚。”蒋亦说。
　　他只要一想到，每次钟女士和他爸看到他这样，从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可怜，就觉得很爽，毕竟愧疚是无法尝还清的。
　　“自虐狂。”
　　蒋亦挑了下眉，语气真挚：“可以这么理解，如果这会让你对我产生同情的话。”
　　池彦看着他，嘶了一声，摇头说：“我不信。”

　　一整个下午，池彦都在费心费力地构思他那幅上个月还没有完成的画，而蒋亦就那么倚着门槛边看着他，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池彦脸上见到多种表情，认真、皱眉、惆怅，格外让人觉得珍贵。
　　天色昏暗时，池彦才想起什么似的，停笔，抬头一看，蒋亦居然还站在那里，他的背后是一片黑，好像真的开始有点可怜他了，池彦意识到这不对，但逐渐变得无法控制。
　　池彦叹了口气，连语气都变得有些苦涩：“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
　　“你可以叫我的。”池彦的鼻子有些发酸，以往都是他等待别人回头，如今有人这么等他，还真是难以习惯。

　　镰仓的夜晚比东京安静，人也不算多，仿佛在这里，他真的可以拥有那看不见的幸福。
　　蒋亦走在前面拿着手机，低头在看美食攻略，连背影都透露着专注，这个人跟他玩石头剪刀布输了，所以今晚的晚餐由他安排，池彦想，接下来的一年里，自己回忆起这事估计都会笑出声。
　　他快走了两步追上蒋亦，冷不丁问道：“我是不是跟你散步最多的人？”
　　“是。”蒋亦没有犹豫答完又说，“但我们现在要先找吃的。
　　“跟着感觉走，”池彦打了个响指，“就前面那家怎么样？”
　　蒋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转回来时淡淡来了句：“不去酒屋。”
　　“这次不喝酒。”

　　蒋亦盯着他，缓缓开口说：“是我跟你来的，想别人也在我面前想。”他现在只要回忆起上次池彦那副模样就觉得刺眼，不管多少次都觉得心里憋闷。
　　池彦听完他的话，没有反驳，只是微微笑着，很好脾气地答应了下来：“绝对不会。”
　　他们最后也没有去酒屋，即使蒋亦已经同意了，但池彦突然不想让眼前这个人打破原则，为自己心软，毕竟他上次说下次再也不跟自己喝酒了，所以还是等到下下次吧。

　　回到民宿时，还不是特别晚，蒋亦洗完澡出来，池彦正盘着腿坐在地板上，尽显放松姿态，看到他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他走近了，池彦才发现他的头发都还是半干的，细小的水珠就那么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池彦定定地看了会儿，随手拿起一条毛巾往他身上扔过去：“先把你的头发擦干吧。”
　　蒋亦像是故意似的，随便擦了两下，之后也盘腿坐在了地板上：“怎么了？”
　　他这句怎么了，很有针对性，池彦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而说：“好无聊，玩游戏吗？”
　　“玩什么？”
　　“秒问秒答怎么样？”

　　蒋亦轻笑了一声：“你有想问我的，可以直接问。”
　　“就这么不设防？”
　　蒋亦点头，表示肯定。
　　池彦沉默了会儿，才说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想让你问我。”
　　他思考了好半天问：“现在有一点爱上我了吗？”
　　池彦没想到他的问题居然是这个，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两个人就面面相觑，到后面还是蒋亦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垂眼看他：“我知道了。”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那天晚上他其实想要让蒋亦知道他的一切，但他没有勇气主动说出口，蒋亦也没有真的问，于是在此后的日子里，他没有走心，也不敢。
　　“你怎么了？”
　　池彦没说话，就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下一秒，蒋亦俯身凑近他，用双手捧起他的脸，微微侧了头，紧接着池彦听到他问：“那我现在想亲你，可以吗？”

　　池彦笑着躲开他，显得难为情却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算了，不玩游戏了，找部电影看看吧。”
　　他不知道此刻的蒋亦在想什么，静默良久后，蒋亦拒绝了，留下一句：“早点睡。”
　　但池彦还是在他转身要走时，叫住了他，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连语气都带着坚决：“我这人挺没心没肺的。”
　　“没了？”安静了五分钟，蒋亦见他没有下文，忍不住问道。
　　池彦点了点头。
　　“你还是找部动画片看看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