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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周绛柳畏惧孤独,这与她家庭有关。
她的父母早早离婚,父亲很少回来,母亲根本就不回来,这就导致她常常经受“一个人”的折磨。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关灯,一个人穿过漆黑的走廊。
学校开家长会,全班只有她家长没来。家长要坐到学生位置上,学生在旁边站着,几小时下来,同桌直抱怨腿酸。
“真羡慕你啊,可以坐凳子。”
羡慕?这有什么可羡慕的?
她妈妈抛弃她孤身离开,她爸和老师打个招呼就能从她童年里缺席。
每次家长会,只有她坐在座位上,看着别人和家长欢声笑语,自己就像个老鼠似的无处躲藏。
她打电话向他父亲讲过这件事,对方除了问她成绩和给她上压力外,大都是敷衍了事。
即使这样,幼年因极度缺失父母关心,明知父亲不会对她说好话,她依旧选择强制忘掉,病态般的依赖他,第二天接着笑脸如初和他打电话。
在她爸的话语中描绘的母亲可以用两个字概括。
跑了。
她母亲撇下她跑了。
她起初对之无感,甚至将她父亲对她发泄的怨气转移到她的母亲身上。
逐渐长大后她才渐渐理解了母亲。
有这种神经病伴侣,一天到晚只会埋怨,她母亲不跑才怪。
不过亲情是奇怪的,就像他父亲嘴上有多伤害她,她的银行卡上总是充裕,每年的生日礼物从未缺席。
她也被其迷惑,对于父亲,她即便有再多怨恨也不像让他死亡。
她对他的评价是:罪不至死。
生活还是要继续,纵使她有多厌弃孤独,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她依旧被闹铃吵醒,刷牙洗脸,做饭吃饭,上学下学。
她父母的不幸福婚姻直接影响她对婚姻爱情的看法。
她一点都不羡慕那些恋爱中的人,更别说进入婚姻,于她而言,前者是监狱,后者是地狱。
她始终不明白,信任一词究竟是有多大魔力才能在陌生人与陌生人间搭建桥梁,从而互相倾诉自己埋藏在心的事情。
她就这样持着怀疑,戴着假面,在吹灭蜡烛之前,迎接她“一个人”的第九年。
呼~
烛芯扑通扑通闪着微光,余烟散去,风雪来陪她了,咚咚的门铃声像古寺里悠长的钟鸣,她站在凳子上,从猫眼里探看,外面站了两个人,似乎都是男的。
难道是来抢劫的?又或者是她父亲仇家?
她几乎吓得快要哭出来,五脏六腑都要揪裂,她拿起手机,准备报警,页面传来消息。
【开门,是爸爸】
她瞬间松了口气,后涌而上的欣喜感渡过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人要陪她过生日了。
她推开凳子,打开门。
她先看向父亲,他依旧是一脸冷漠,甚至连家门都没进,肩头上的雪还来不及拍打,只是淡淡地说:“礼物过两天就能拿到,这是陆盟阁,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保镖,你乖乖在家,我那还有事,先走了。”
雪偷偷进来,落在她父亲的皮手套上,她知道那一定十分冰凉,但她却依旧希望那双手能暂留几秒,贴上她的脸。
生日前几天,她经常刷到父母用小狗当做送孩子的礼物。
她生日时,没有小狗,但来了个人。
陆盟阁才来那几天,和她的关系就像合租室友。
两个人各忙各的,只不过家务什么的都由陆盟阁代劳。
她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突然给她找一个保镖,找不着晚不找,偏偏是在九岁生日那天来,还是长期性的。
她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在她俨然默许一个人也能生活无恙的时候才来关心她?
她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陆盟阁的出现像是误闯了她的领地,她将对父亲随心所欲的愤怒发泄到他身上。
她对他大吼,捉弄他,故意打碎碗碟让他收拾。
以上种种行为都没有将陆盟阁激怒,他依旧是一张平静如水的面庞,按时叫她吃饭,干活麻利。
这无疑让她更加恼怒。
她又将视线转移至其他,开始学坏,逃学,打架,跟着狐朋狗友吃喝玩乐,青春期仿佛为她的大脑打了一针兴奋剂,猛然增长的各种情绪将她的理智打的四分五裂。
她瘫在酒吧沙发上,周围的灯光晃的她眼疼,太阳穴像被人挤压似的涨,她想要睡过去,却被人一把拽起。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生气的陆盟阁,其实她也不确定他是否是真的生气,只是看他表情和寻常不同。
做什么?
她问陆盟阁。
嘈杂的音乐炸得她耳朵疼,接着是手腕疼,最后她到了街上。
陆盟阁依旧一句话没说。
那时的她就像个火药桶,过路的蚂蚁都能引起她的火。
她甩开陆盟阁的手,腕部的血液开始流通。
胃里像有团火在燃烧,恶心感涌上来,她忍不住吐在旁边垃圾桶里。
她将污垢吐了出来,只剩一躯空壳和一个破损的灵魂。
陆盟阁递给她纸,她把它撕碎扔进垃圾桶里。
或许是她想趁着夜晚太黑,没人看见,悄悄流几滴泪再擦去。
可世事无常,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明显,最后一个吐息,没忍住,眼泪哗然落下。
她在嘶吼,将这些年挤压的情绪全部倾泻,她看不清陆盟阁的脸,记不得自己说的话,只感觉身体里有怪东西,在她肠道里翻云覆雨,再不吐出来她就要死了。
小姐,我们回家吧。
陆盟阁以一个广泛的名称,第一次叫她。
她迷迷糊糊,耳朵此时已经不管用,她以为是陌生人的声音。
小姐,我们回家吧。
又叫了一次,她擦干碍眼的泪水,抬头看他。
小姐,我们回家吧。
你是复读机吗?
说完她就笑了,像个神经失常的疯子。
小姐说我是我就是。
那一刻,她突然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让陆盟阁当她的保镖。
她伸手,扯了下他的脸。
你真像个小狗。
她说。
小狗会照顾她,在她作息混乱,身体生病的时候;小狗会珍惜她,在她摔摔打打,大吼大叫的时候;小狗会保护她,在她情绪失控,崩溃大哭的时候。
小狗什么都好,就是会欺骗她。
飞机穿过云层,周绛柳在C国机场落地。
陌生的天空,陌生的面孔,陌生的人群。
她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走出机场。
贝尔落斯的夏天简直比国内还要热,周绛柳也无力再去行李箱里翻找里面有无遮阳伞。
她用手挡住阳光,抬头看天。
真蓝啊,也真热啊。
“唉……哎!”
她一口气还没叹完,右手提的包转头就被抢了。
这算什么?刚下飞机就立马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
以防再被抢箱子,周绛柳只能拉着伸缩杆在后面追,边追边喊:“小偷!还我包!抓小偷!”
几个路人听见后也帮她追,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呲呲啦啦地摩擦,眼看小偷越跑越远。
一个壮汉从人群中冲出,周绛柳扫了他一眼,这人脸戴墨镜,头裹方巾,面遮口罩,大夏天穿着冲锋衣,脚底抹油般,像一道黑色的箭似的飞过去,右手抓着小偷领子,将包夺了回来。
“谢谢谢谢谢谢。”
周绛柳向他们挨个道谢,没想到世上还有好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没想到她的包还能回来,真是遇到好人了。
路人也都对她说不客气之类的话,倒是那个壮汉,一句话没说,只是一味地用手比划。
原来是聋哑人啊。
周绛柳伸手比划着手语“谢谢”,对方不动几秒,随后又回她“不用谢”。
周绛柳宛然一笑,把包紧扣胸前,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刺啦声渐行渐远。
周绛柳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她父亲发来信息,说要派人来接她。
说实话,她现在百感交集,有被人抢劫的惊吓,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对她爸擅自替她做主的气愤,还有被陆盟阁欺骗的伤情。
“去他的,不管了。”
反正到都到了,再费口舌也改变不了现实。
她发消息给她爸。
【来接就赶紧来】
再讨厌也没辙,她本来想着在国内上大学,边打工边读书,再也不依靠她爸。
既然那老头非要让她到这来上学,那就别嫌她爱花钱。
分针指到四十,她坐上了司机的车。
“接下来去哪?”
她没问出口。
算了,爱去哪去哪。
他们在一栋小型公寓前停下,司机将钥匙给周绛柳,并说她爸已经将房子买下,今后她住在这里。
她接过钥匙,看着司机融进一滩黑水里幻化成点消失。
按下按钮,她变成了显微镜下的观察物,灯光打开,放大,她一览无余。
她又成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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