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她掰弯了主角团

作者:妖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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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


      郁芍愣住了。

      书中他那些壮举:单骑踏胡营、以五千轻骑戏十八万追兵的鬼神之谋,要么尚未发生,要么被沈乾石刻意遮掩了。

      她竟自个儿给自个儿挖了个坑,冷汗悄然沁出,她脑子转得飞起,心中掂量着该如何给这四个字兜圆了?

      只见少年忽地把小脸一扬,眼底漾开一片炽烈的异彩,“实不相瞒,小的祖传相面之术,我观将军顶骨峥嵘,日月角隐现龙纹——”

      “此乃紫微临凡之兆!”

      霍枭闻言一愣。

      随即唇角浮起一抹讥诮,此等术士蛊惑之言,这小子莫不是以为他是那等可欺之辈?正欲言语,却见对方冷不丁地贴了上来,几如耳语:

      “小的还算出...”
      “那九五之位...”
      “从未入得将军梦中...”
      “紫绶缠身...”
      “金阶玉殿...”
      “不若星斗淬刀锋...”

      霍枭眸中陡然一凛。

      帐外夜风怒号卷帷,帐内阒然,连烛火都似凝了一瞬。

      世人痴迷的权力于他却是泛善可陈,他甚至能窥见,即便身登高位,也不过是换了个牢笼:朝臣当面山呼万岁,背后党同伐异,想来与如今也无甚不同,无非是风更大些,雨声更寂寥些。

      可这念头,他未尝示于世人,少年又是如何得知的?

      *

      霍枭骤然欺身逼近郁芍,将她困于方寸之地,双臂如天罗地网般将她罩住,竟裹着气吞山河之势。

      而那一双瞳孔幽幽如燐火,寂无人气,“我竟不知,相术还可窥人心?”

      郁芍登时就后悔了,明知这厮是个阎王性子,好端端的,她偏去撩他做甚!

      她被一步步逼得直往后退,可对方猛地捏住她肩窝,她竟再挪动不了半分——

      男人指若金刚楔骨,剧痛炸裂,她眼前一黑,泪珠子立马就滚了下来。

      “痛...”

      霍枭素来瞧不上文弱的,可怪的是,眼下这少年在他怀里哭得满脸是泪,顺着脸往下淌,偏不肯抬手去擦,只死死咬着下唇,咬出一道细细的白痕,然后再慢慢洇出几颗猩红的血珠子来。

      风扯帷幕,哗啦啦乱响,衬得那几声哽咽更是细碎,少年侧过脸去,脖颈弯成一段惊心动魄的弧度,眼睫的那点轻颤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平生头一遭,男人杀伐惯了的掌间,骤然便泄了力道。

      若换做旁人敢这般满口胡柴,早被他送去见阎王了,偏生他对这少年总存着三分不忍,许是那碗羹汤对了脾胃,许是别的甚么缘由,他心下恍恍惚惚,竟也理不清个头绪。

      *

      这已是郁芍压箱底的本事了,若连这都降不住对面这阎罗,那她也真没招了。

      万幸这阎王竟松了手。

      她垂下眼睑,“将军眉间凌云骨生反峰,额中之骨主仕途,本应隆如覆卵,您却呈侧月刃斜飞入鬓,此相在‘相衡要旨’称刀裁冕旒...”

      “有此命盘之人,纵是黄袍加身,亦觉万针砭骨。”

      霍枭闻言怔住了。

      他活了二十七载,却总觉着自个人和这热闹人世间隔了层油纸:瞧得见,却透不进。

      这世上有两个“他”:一个在旁人眼里喘气儿吃饭,那只是张人皮幌子;另一个则魂悬太虚,冷冰冰瞅着底下众生堕轮回苦。

      他素抱孤怀,世莫能解,岂料眼前这少年竟能剖心见骨。

      *

      郁芍一路飘忽忽的,她竟真从那活阎王手里脱身了。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摸回的伙房,心头只反复嚼着一句:往后可万不敢招惹那厮了!今儿侥幸得脱,但那厮道行太深,非是她能轻易掂量的。

      刚跨进伙房门口,她见众人忙得烟熏火燎的,赶紧挽起袖子上前搭手,正端起满满一筐子野菜要淘洗,猛听得“哐当”一声,抬眼望去,只见姜疤瘌领着四五个泼皮大剌剌堵在门口,一众人横眉竖眼,将门槛踩得嘎吱直响。

      灶间众人一见这阵仗,慌得个个抛下汤勺锅铲,一溜烟遁了,生怕沾上半星血点子。

      姜疤瘌恶狠狠盯着郁芍,歪着豁嘴怪笑,“小兔崽子,上次让你躲过一劫,今日定教你认得爷爷手段!”

      说罢他晃着瘸腿蹬蹬迫近,一步步将郁芍抵到墙跟,“怎得?舌头让猫叼了?昨儿个不是还编排耗子偷油,当着众人戏耍爷爷?”

      郁芍瑟缩成一团,细牙半咬着桃心唇儿,“姜爷您真要听?那您凑近着些...”

      姜疤瘌见她这怯生生之态,只当雏儿服软,不由咯咯冷笑,“眼下晓得怂了?昨个的机灵劲呢?”

      他依言凑近,忽闻得缕缕异香,心下暗忖道:怨不得营里一帮老爷们都好这口,若这小崽子肯钻胯讨饶,他今日姑且来试试兔儿爷旱道,究竟是窑姐儿滋味烈,还是这货骚劲儿大...

      一时间满腔戾气竟化作燥热,双眼灼灼焊在那胭脂瓣上,越瞅越似沾了露的花,恨不得囫囵吞进口中狠狠嗦一嗦!登时褌里那孽根更是铁硬如杵!

      郁芍忽将樱口贴近姜疤瘌耳廓,绵绵密密吐出一句淬了蜜的钢针,“你个老畜牲,除了欺软怕硬充好汉,还能做甚?”

      姜疤瘌闻言大怒!

      他抡起醋钵大的拳头,照准便对方面门砸去!可怜郁芍浑无寸铁抵挡,仓皇间抱头护首,仍教那铁锤劈中耳门,登时满脑髓一阵嗡鸣!

      *

      话说秦四郎打伙房门前经过,猛地忆起昨夜少年的话,一时犯了踌躇:他与姜疤瘌井水不犯河水,那老瘸驴行动不便,却到底在火房经营多年,虽说手下不过几个土鸡瓦狗,可那小子与他非亲非故,为了他惹一身骚?

      也忒不划算!

      他本已拿定了主意,偏一瞥去,恰窥见窗缝里,少年正被人一拳狠狠锤倒在地——

      这莽汉本就是个爆竹性子,沾火就着,登时头一发热,前脚刚立的誓,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他凌空一腿,“哐当”踹飞门板,碎木横飞里扑身撞进了伙房!

      郁芍眼风扫见门口身影,当即捂着心口,眼泪珠儿说掉就掉,“姜叔!是小的错了!求您饶了我!”

      姜疤瘌并未瞧见秦四郎,见这小崽子骤然摆出一副病猫架势,一时愕然,这装腔作势的作态,又是唱的哪出?

      正自思量着,那厢秦四郎早火窜顶梁,他素来见不得以多欺少,又见郁芍哭得梨花带雨,眼尾洇着红,当即暴喝一声:“直娘贼!三五个汉子欺负个孩娃,还要脸不要!”

      话音未落,人已扑将过去。

      猝不及防下,姜疤瘌被顶得仰面倒栽葱,后脑勺“咚”地磕在灶台沿,顿时血浆子顺着砖缝直嘀嗒。

      他眼前飞蝇乱舞,半晌才拽回神识,打着摆子撑起身,嘴里不干不净骂着:“日你祖宗!哪个不长眼的无头鬼,敢踩你爷爷的土?!”

      他拧着赤红脖子回头,正要招呼兄弟们上前,乍见半截黑铁塔杵在眼前,浑如金刚似的,定睛一看,竟是秦四郎。这杀才本就魁梧,怒目一瞪,他脖颈儿尚不及对方腕子粗,满肚子杀气登时成了哑炮。

      他心头一个咯噔。

      这莽子打哪儿蹦出来的?瞧那叉开腿架起臂膀的架势,难道要横叉一脚?

      整座军营里,谁人不识秦四郎?这泼才早混出了名堂,莫说单枪匹马了,饶是在场这群歪瓜裂枣捆作堆儿地扑上去,恐怕也难在对方手上讨到便宜...

      可众目睽睽瞪着,此刻他若服软,往后又怎镇得住场子?登时一颗心滚油似的,抬脚怕踩雷,缩腿又恐露了怯。

      他死死盯着秦四郎,舔了舔嘴皮上血沫子,“我当是雷公砸错门,嗬!原来是老秦!”

      他一口浊气顶在喉头不吐不快,偏又不敢触对方霉头,只得将邪火尽数撒在郁芍身上,“小贱种倒会装相!这才几日,就勾搭上了靠山?”

      他弓着腰凑前,荤腥热气直扑二人面门,现出两排焦黄板牙,“莫不是你夜夜和他在帐里黑灯瞎火搞屁股?”

      左右几个杀才闻言登时笑泼了场,“哈哈!你别说,他这护犊子的劲还真像!”

      “莫非二人真有一腿?”

      几人阴湿目光在秦四郎与郁芍间来回乱转,满是狎昵。有个赖子吊着三声高两声底的怪腔,口中秽语连连,“哟哟哟!夜壶配玉瓶儿...”

      更有个泼才索性拍着腚眼子,两手在裆处比划那媾和把式,满嘴腌臜词,引众人笑得愈发放肆。

      那些污言秽语浇进耳似滚油般,秦四郎登时煞气一路烧到了头顶.

      “老子宰了你们!!”

      他怒喝一声纵身跃去,一头将姜疤瘌顶翻在地,石杵似的铁拳照着对方面门“咣咣”乱砸,登时将那瘸子鼻梁骨砸歪了半边,两道血溜子淅淅沥沥染得衣襟满是赤红。

      众泼皮惊得呆了,待要上前,秦四郎反手抄起烧火棍劈头盖脸便打。他拳脚生风,四五个汉子连他衣角都捞不着,扑上来的全被掀翻了。

      姜疤瘌被剧痛烧得嗷嗷直叫,再顾不得那许多,扯开喉咙嚷道,“娘的!抄家伙!”

      几个泼皮闻言,随即寻了锅铲铁钩扑将上去,霎时间灶间桌翻凳倒,五六个汉子竟扭作一团!

      秦四郎纵有罗汉神通,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虽撂倒了两个,肩背腰眼处却也挨了好几记狠的,剧痛下骤生悔意——

      这浑水蹚得冤枉!

      火气一消,拳脚便慢了三分,肩上又着一记闷棍,正暗自叫苦,忽见那少年霍然撞进人堆,双臂一拦,扬声喊道,“莫要再打了!快停下!”

      一群猢狲登时卡了壳。

      挥到半空的拳头凝住,抡着板凳的忘了砸...

      姜疤瘌见状,神智倏然清明了几分,他狠狠吐了口血沫子,“姓秦的,你莫不是着了魔障?为个裤当没干的小崽子,竟值得拼命?!”

      秦四郎捂着渗血的额角,心下正悔着,方要顺着台阶下,忽觉袖口一紧,那小人儿冰凉指尖勾上他衣袖,泪珠儿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

      他垂首望去——

      只见少年发髻散乱,襟口被撕开半阙,露出一弯新雪似的颈子,噙泪的眼正雾蒙蒙地望着他,“四哥你快走!他们不过是吓唬吓唬我!”

      男人心口骤然一跳!

      忽的便参透了达官贵人圈养小倌的妙处:这少年垂泪时娇怯怯的,似揉碎了桃花满地红,比那春闺娘子还惹心肝!

      他猛地啐了口血沫,暗忖今日既当了这冤大头,索性当到底,若是临阵畏缩,被人传扬开去,岂不折尽虎威?!

      当即将郁芍护在身后,挺胸瞪眼喝道:“今个儿这梁子,爷爷是结定了!”

      姜疤瘌见这浑人竟要为一乳臭未干的小儿拚命,一时满腹恨意顶到喉头,恨不得掀了对方!偏这杀才着实凶悍,自知啃不动这硬骨头,若继续缠斗,定要落得两败俱伤,只得打碎了牙把血吞。

      他这番折了脸面又损筋骨,暗将一腔杀机深埋肺腑,悉数记在了郁芍身上。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

      伙房内霎时只剩郁芍二人。她转过身来,仰起一张小花脸,几缕碎发黏在额角,泪痕混着灶灰将腮边糊得花花道道,那双眸子却似雾蒙蒙的墨玉,灼灼似月出云岫。

      秦四郎本是个粗豪汉子,此刻教那水汪汪眸子一烫,满腹晦气霎时冰消,反从丹田窜起一股热腾腾的豪气。

      他胡乱抹了把面门,血痕混着汗渍涂了满脸,瓮声瓮气道,“哭甚么!几个没卵子的撮鸟,也值得你掉金豆子?”

      谁料这话一出,郁芍非但没止住泪,反倒似断线珍珠直往下滚,还扯出个比哭难看的笑,“今日若非阿兄在,我怕是要被他们打死了...”

      她鼻尖泛红,失了血色的桃心唇颤巍巍翕张开合,长睫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儿,随着抽噎一颤一颤的。

      灶火映照下,满脸尘污的俊容活像一朵遭碾的玉簪花,凛冽残光中浮出千万种易碎感,直勾勾地撞进秦四郎心窝最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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