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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
上春跟在大夫人身后,大气不敢出。直至进了院儿门,她吩咐萍儿、淑儿将房门关上,才上了茶汤,劝她消消气。
“三公子还年轻,心思飘一些也正常,这事儿只要大爷不知道都还好说。”
“这么大一笔,就算我想瞒,也瞒不住。”大夫人叹了一声,随即又使劲一拍桌:“也不知上辈子是欠了他什么债,这辈子要来磋磨我,前脚才刚拿我的嫁妆填了他欢意坊的债,转头又来个金花楼的,他也不想想,就算拿了谢家的一半家底,也买不出那花魁来!成天往那跑,若不是我替他遮掩,他早被他老子爹在家祠正法了!”
大夫人前脚被自己儿子气得够呛,转头又听淑儿来报:“大夫人,苏姑娘找您。”
上春见大夫人一听这名,眉目皱得更紧了些,赶忙挥手喊道:“走走,让她离远些,大夫人这里忙着呢,一天天的,她倒是闲得慌。”
“等等。”大夫人又隔着门将淑儿叫了回来:“你问问苏潆可是要出去买东西,若是给老太太做点心,尽管让她去,不用来我这报了。”
淑儿得了话,便去回了苏潆:“夫人说了,若苏姑娘是给老太太做点心,尽管去,不必来报了。”
苏潆面上一喜,又刻意压下,才道:“大夫人宽和,苏潆知道规矩,买了就回来。”
淑儿学着上春的模样,对苏潆冷着脸道:“大夫人也没催着你,只是让你记着自己住在谢家,若是做出什么丢了人的事,可自己担待着吧。”
淑儿用力关上门,气得杪冬想拍门找她理论,被苏潆一个眼神止了:“这是大夫人的院儿,你要同她在这里吵吗?”
“姑娘,我错了,可是她也太跋扈了,不过三等婢子,还敢给姑娘难看!”
苏潆对她摇了摇头,直至出了谢家的大门,入了人流才回她:“她虽是三等婢子,她的主子却是掌家之人,跋扈些也没什么。可你不觉得奇怪么,以往每次出门大夫人都要再三刁难,如今却越发好说话了……”
杪冬觉出味儿来,凑到苏潆耳边低声道:“难道那日谢二公子给姑娘的提示是真的?她们会不会就在我们身后跟着呢?”
想来若不是这个原因,便不会如此顺畅了。跟着便跟着吧,横竖去的是个茶肆,吃的也是正经点心,就算看见了还能诬陷她什么来?
苏潆道:“我们做自己的事,只是更小心些便是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因猜不透大夫人要出什么招,就停滞不前。
大夫人那边当然是继续让淑儿跟着,方蓉这边则继续汇报:“夫人上次让我打听的事已有了结果,那苏潆手里握着苏家祖传的点心方子,想出手换点银子,但她要价太高,老板没买。”
大夫人冷笑一声:“我们谢家养她一场,也不说拿出来还还谢家的恩情,白眼儿狼一个!”
“找大酒楼卖不成,这几次许是想找些小茶肆,但看样子都没谈成。”
大夫人冷嘲道:“大酒楼都卖不出去,怎么,寻思着小茶肆还能给她收了不成?她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可不是么,长得好看会做点心又如何?就凭苏家那名声,哪个有头有脸的正经门户会要她,苏姨娘还想着她及笄后找个好人家,四处托媒人相看呢!”
大夫人听了这话瞬间一扫阴霾,笑道:“我表侄儿不是还没娶亲么,我瞧着苏潆就挺合适。虽然家世差了些,过去做个妾也算抬举她了。”
方蓉也与她一同笑了起来:“那可不,姐妹俩一起做妾,才叫亲。”两人齐齐笑了起来。
可大夫人又琢磨,这苏潆的性子可不如她姐姐好拿捏,就这份想赚钱的心思,哪个落魄家的女儿能有这种胆子,只身去做生意。自己得好好断了她这个念头,先将她赶出谢家,再大发慈悲帮她许个人,没准就好拿捏了?
坏主意一起,她对方蓉道:“去让萍儿知会淑儿一声,看准了苏潆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一个字就不许差。”
方蓉道:“夫人放心,两人都是我一手调教的,淑儿性子最是实,定不会乱说一个字。”
这最后一句一语双关让大夫人颇为满意,方蓉年岁不大,但主意多,也忠心。她对方蓉笑道:“好好为我们高家,今后老太太过了身,只有你的好处。”
这一次苏潆去秦记茶肆,女店主已不复往日愁云满面,正堆着笑脸迎客送客。苏潆走到她面前,那女店主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姑娘!我还愁如何谢你呢,总算见着你了,快坐!”
“店主如今生意可好?”
“好着呢!还得多谢姑娘指点。”说罢吩咐店里跑堂上了一碟子云片糕和一碗茶汤:“姑娘慢些吃,带我忙完这里,再与姑娘说说话。”
苏潆笑着点头。
这一次吃云片糕属实让苏潆惊讶了。这味道,与前一世最出名的那一家老店已有七分相似,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来买。她在店里坐了一个多时辰,看店里人来人往,却鲜有坐下来吃的,都是买了带走。
这可不是好事。
一家茶肆,虽说点心卖得好,但其他的东西却走不动。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云片糕这里出了岔子,那这家店也就垮了。
苏潆喝过茶,静静观察了许久,直至晌午的日头烈了起来,店里渐渐没了人,店主才拿布巾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坐下大口喝了茶,才算缓过气来。
“我叫苏潆,不知店主名讳?”苏潆开门见山。
女店主打着扇,笑着答道:“秦云燕,苏姑娘看着年纪小,唤我一声姐姐也行。对了,我还有个弟弟,只是不在这里。”
提起弟弟,秦云燕神色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问她:“我按姑娘的法子改了云片糕的做法,姑娘尝了觉得如何?”
“很不错。”苏潆毫不吝啬地夸赞:“香甜松软,切得也好。”
秦云燕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笑得却十分明艳。她是个好看的人,但据她这两次观察,秦云燕似乎没有夫家,但年龄也不小了,难道还没成婚?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苏潆并未开口问,反而与她聊起了其他点心糕品。秦云燕从食材到做法,与她细细讨论,也告诉了她许多做点心的内行人才知道的诀窍。
“姑娘懂得真多,不知家中可是做这营生的?”
苏潆缓缓摇头,见时机合适,她对秦云燕道:“不知……能否与姐姐商量一事……我如今空有手艺却无法抛头露面,想赚些银钱,却没有好的法子。”
“姑娘是想……”
“我想与姐姐一同做生意。”
秦云燕倒不是不愿意,只是看她这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还需与她一同做生意?
秦云燕没急着问,听着苏潆解释道:“不瞒姐姐,我亲姐姐嫁人后,我寄住在别人家,眼看就要及笄,也想赚些体己钱放身上,将来去夫家才有底气。”
这话听来像是真的,或许没说尽,但她也猜了个大概。想来嫁过去也不是正妻,否则怎会让自家妹妹出来卖手艺赚钱,在家里等着嫁人便是。
“我这里倒是方便,姑娘想怎么做?”
“我家里有些传下的方子,我每三日出来一趟,做好一日的量,娘子帮我售卖,利钱四六分。”
这里的利钱指的是利润,她拿四成,秦云燕六成。
在邺阳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秦记茶肆地方小,也不当街,房租一样很高,她多让出的一分利,便是因着她交房租,还要算食材成本与人工成本。
秦记茶肆道:“做买卖却不能保证日日都有,谁来买?怕是有些冒险。”
苏潆给她科普“饥饿营销”,调低产量以此维持高售价。每周定个日子,定时定点定量来售卖,但不能让每个人都买到,如此到了售卖之日,只要排起长队,名气便起来了。
见秦云燕还有些犹豫,她又补充道:“姐姐若是信我,我们签个契,这些尽可以写进去。当然,如果姐姐想要买方子也成。”
先不说这方子好不好,但凡是个方子,那价格都不会便宜。如今她手头已经没有多少现钱了,就是想买也买不起。
“姑娘跟我说了实话,我也跟姑娘交个底,云片糕是我们祖传的东西,我这茶肆虽小却也能靠它养活家里人,如今许多大酒楼找到我,定的量大,等我交了货,结了钱便能赚一笔。”
言外之意,她靠云片糕便能赚钱,故而苏潆所说,她有些犹豫。
苏潆听来却觉不妥,这与前一世所谓的“盈利性破产”有些相似。听来生意做大了,赚的钱也多了,但实际在手中的银钱却没多少。
她也了解过,如今朝廷动荡,那些个酒楼背后的主子可都是朝中之人,或是与之沾亲带故的,说不好便倒了,有可能短期结不出余下的钱来。秦云燕花费巨万砸在了食材上,就为了凑出大酒楼需求的量,这才是冒险的生意。
她这小店,如此做生意怕是要亏的。
苏潆叹了一声,秦云燕这几日怕没有时间来考虑她所说之事,不如等她交了这批云片糕,若是赚了应该能谈,若是赔了……她只能换一家再来。
苏潆见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秦云燕想起来送她,却被苏潆制止:“还请姐姐帮我一事,若有人问起姐姐我们说了什么,含糊两句便罢了,切莫真的告诉。”
秦云燕点头,目送苏潆出去,心里却对她所说的生意有些思量。但这姑娘一身的谜团,看上去也不似会经常下厨房的样子,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苏潆走后,淑儿才从巷子口的墙后探出身子来,见无人发现她,才继续跟上去。而她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男子身影。他头上戴着宽檐笠帽,用手压了压帽檐,只露出半张薄唇,先是冷冷轻抿,后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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