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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热可可
沈倦那句「已处理」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汹涌的恶意暂时隔绝。论坛帖子消失,赵静被谈话后变得异常沉默,那些鄙夷的目光虽然未完全消散,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
然而,林栀知道,真正的风暴只是被强行压下。赵静的敌意并未消失,而是转入了更深的暗处。而她,不能永远依靠沈倦的保护。她必须用更耀眼的成绩,彻底粉碎所有质疑。
省赛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肩上。竞赛班的训练强度再次加大,陈老师拿出的题目越来越接近全国赛水准,每一次模拟测试都像一场精神上的酷刑。林栀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其中,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做题、听讲、讨论。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愈发锐利和坚定。
她和沈倦的交流,似乎也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他们依旧没有多余的寒暄,但在竞赛班,当他讲解完一道难题,目光会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确认她是否跟上;当她提出一个有价值的问题时,他会比平时多解释一两句。偶尔,在她被一道复杂计算困住,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将一张写有关键公式或简化步骤的草稿纸推到两人座位中间。
无声,却有效。
这种默契像暗夜里悄然滋生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两人之间那看似冰冷的距离。
这天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袭击了城市,气温骤降。林栀在竞赛班教室自习到很晚,直到管理员来催着关门。她收拾好东西,裹紧单薄的外套,走进凛冽的寒风中。
夜已深,教学楼灯火零星,通往校门的路灯在冷风中显得昏黄而孤寂。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冻得手脚冰凉,忍不住小跑起来。
刚跑出几步,却在路灯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倦。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她没见过的一条深灰色围巾,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昏黄的光线将他轮廓勾勒得有些柔和,他似乎在等人。
林栀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沈倦朝她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保温杯递到她面前。
“拿着。”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带着一丝不同于往日的温度。
林栀愣愣地接过,触手是温热的。她打开杯盖,一股浓郁香甜的热可可气息扑面而来,白色的热气在冷空气中氤氲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心头的寒意。
“你……”她抬头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专门在这里等她?还给她带了热饮?
“顺路。”沈倦移开目光,看向远处漆黑的操场,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晚上降温,注意保暖。”
顺路?从他家到学校,根本就不是这个方向。林栀握着那杯滚烫的热可可,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脏最深处,连眼眶都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小口地喝了一口,甜而不腻,温度刚好,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校园小径上,脚步声在冬夜里格外清晰。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寒风的呼啸和她偶尔喝可可的细微声响。一种奇异的、静谧而温暖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驱散了冬夜的酷寒。
走到校门口,林栀停下脚步,再次郑重道谢:“谢谢你,沈倦。”
沈倦看着她被热可可熏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忽然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笔记本,递给她。
“这个,”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是我之前整理的一些关于省赛可能涉及的拓展知识和典型错误分析。还没完全写完,你可以先看。”
林栀彻底怔住了。
热可可可以说是顺路,那这本明显是私人的、内容极具价值的笔记呢?也是“顺路”给的?
她接过笔记本,沉甸甸的,仿佛能感受到主人倾注其中的心血。翻开第一页,是他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条分缕析,逻辑严密,旁边还有细致的手绘示意图。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笔记,这简直是一份为他自已准备的、冲刺省赛甚至更高目标的精华宝典。而他,就这样把它给了她,还坦诚地告知“没完全写完”。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分享,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这太贵重了……”她喃喃道。
“有用就好。”沈倦打断她,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省赛很重要。” 他说完,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朝她微一颔首,便转身走向了与公交站相反的方向——那是他家的方向,证明他刚才所谓的“顺路”根本就是谎言。
林栀抱着那本厚厚的、带着他体温的笔记,和手里依旧温热的热可可,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融入夜色,久久没有动弹。
寒风依旧在吹,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心底那座关于他的冰山,在此刻,轰然倒塌,融化成的,是滚烫的、汹涌的暖流。
她终于确定,这座冰山之下,真的藏着足以燎原的火焰。只是这火焰,燃烧得如此安静,如此笨拙,却又如此……动人。
回到那个冰冷寂静的家,母亲已经睡下。林栀坐在书桌前,台灯下,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
一页页,不仅仅是冰冷的知识点,更像是在阅读他思考的轨迹,他智慧的结晶。在某一页的角落,她甚至看到他用极小的字写着一句似乎是随手记下的思考碎片:「物理之美,在于其简洁与深邃的统一,如同……」
后面的话他没有写完。
林栀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未完成的句子,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拿出笔,在那句未完成的话下面,郑重地写下了三个字:
「谢谢你。」
她知道他可能永远不会看到,但她还是想写下来。为了这杯冬夜的热可可,为了这本未完成的笔记,也为了他那份沉默却厚重的守护与认可。
窗外,冬夜寒凉。
屋内,少女的心,却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璀璨而温暖。
通往省赛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她的手中,似乎握住了最温暖的铠甲,和最锋利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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