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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堡潮涌
唐家堡密室内,三位内门长老的身形模糊高大,在昏黄的灯光下投出巨大的影子。
“孤影,”右侧长老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是我唐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今,却当了明教一个奉火使的贴身护卫。堡内议论纷纷,说你……自甘堕落,有辱门风。”
自甘堕落?
有辱门风?
他几乎想冷笑。
比起五台山那欲置他于死地的陷阱,比起这森严等级下无处不在的倾轧……
但他没有,只是将呼吸放得更缓更轻。
“报酬丰厚,”唐行川抬起眼,目光扫过上方那些或震怒或阴鸷的面孔,“并且,有助于维持蜀中至西域商路稳定,符合堡内利益。”
左侧长老冷笑一声:“唐门何时需要靠给他人做护卫来维持利益了!你可知现在江湖上如何议论?说唐门精英,不过明教豢养的狗!”
“孤影,你可是被那妖女迷了心窍!”
妖女……
她分明……比你们所有人都干净。
“弟子愚钝,只知完成委托。”他微微吸了口气,永远是那套最刻板的说辞。
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缓缓睁开了眼睛。
“痴愚。”
混浊的目光令人脊背发寒,浑厚的声音在密室里隐隐回响。
“孤影,你是我唐门最锋利的刀之一。可刀一旦有了自己的念头,那就只能被熔毁。”
他压低了声音:“你以为你在对抗谁?是堡内几个看你不顺眼的老家伙吗?你屡次三番,坏了那位大人的好事。如今上面已传下话来——”
“你,唐行川,是条养不熟还会反咬主人的狼。留在唐门,迟早是个祸害。”
唐行川心脏猛地一沉。
“这不是唐门的规矩,”大长老的声音越发低沉:“这是长安的规矩。”
“你触怒的,是长安。”
密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血液流动的声音在唐行川耳中轰鸣。
——长安的规矩。
那双来自更高处的手,此刻仿佛正扼住他的喉咙。但他只是垂着头,任大脑嗡鸣不止,等待着最终发落。
早料到了,不是吗?明明接下委托的时候就想好了。
然而,大长老抚着胡须,语气竟陡然一转,带上了施舍般的缓和:“孤影,你向来是明事理的。念在你昔日立下不少功劳,唐门也非完全不讲情面。”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唐行川,似乎在审视着一件即将被熔毁的刀,盘算着最后的价值:“你既然想接那妖女的委托,我们便给你这个机会。”
那浑厚的声音再次转冷:“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从今日起,你需将崔宁的一言一行,还有明教与各方势力的接触,定期传回。”
他身体微微前倾,投来的威压几乎令唐行川窒息:“这才是你此行,真正的任务。”
“若你能传回些有价值的东西,证明你心智未失,尚可作为我唐门打入明教的一枚钉子。上面的观感,或许亦有转圜之余地。”
“否则……”大长老没有再说下去,但唐行川已然明白。
否则,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弟子遵命。”
他躬身领命,姿态挑不出半点毛病。
今日又是该传信的日子。唐行川展开信纸,写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例如只记“崔宁今日与礼部侍郎论《道德经》三章,言辞间推崇‘无为而治’,似无涉朝政”,省略了她私下对侍郎贪墨的厌恶;记下“明教近日于西市购置大批西域香料,疑为日常所用或与胡商交际”,直接瞒下了崔宁对其中那批异常香料的调查。
唐行川知道自己是一个高明的骗子,就像一开始莫名骗得了崔宁的信任一般。
他还知道崔宁与心腹弟子在庭院中商议一些事务时并不会刻意避开他,但他仍会自觉退到更远的廊下,背对着她们恪守着护卫的本分,只在很偶尔的时候悄悄望向崔宁的背影。
唐门高层并非蠢钝,那些毫无价值的密报很快引起了不满,密信中的斥责逐渐升级。
“尽是些市井流言,无用!”
“堡内要的是核心机密,不是这些废话!”
“孤影,你是否已被妖女蛊惑,忘了自己姓什么!”
压力从蜀中笼罩而来,唐行川读着那些威胁的语句,面色愈发冰冷,眼底的戾气时隐时现。
他点起火,烧掉密信,突然很想喝石榴酒。
写完回信便去屋外开一坛吧。明教出手阔绰,崔宁从不亏待我。
那封勒令即刻返回堡内接受质询的最终通牒,终于带着冰冷的杀意送达唐行川手中。他看着手中的密信,喉间似乎已经品尝到了血气。
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为她打一对好刀……
当夜,唐行川向崔宁辞行,理由是“宗门急召”。崔宁有些犹疑,清澈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忧,但最终只是颔首:“万事小心,有困难一定要及时找我。若传信不便,从蜀地的光明寺借道也可。”
我不会找你。也不会让他们再来找你。
他低低地应了声,背影融入长安的夜色,带着一身孤勇与永远无法言明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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