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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一条瀑布从天上泄下,流水奔腾,跃过她,向着远处冲锋。
瀑布缠绕着厚厚的雾,即便被阳光直射,也无法将那些驱逐,看清它的全貌。
钟繁刚到陵阳西南,见到的就是这场面。
她小心翼翼地驭着马,走进森林里狭窄的小道。沿着路走了好一会儿,除了满地枯黄腐烂的落叶,什么也没发现。
钟繁把马拴在一棵粗壮的树旁,自己在周围细细搜寻,等待着午时的到来。
太阳逐渐爬高,阳光透过茂密的、层层叠叠、盘虬交错的树干,将阴影投在钟繁身上。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即便仍是一无所获,也无心失意落寞。她静悄悄地摸到树林最外围,仗着宽大的树干和自己利落的身形,猫在树后,藏匿在阴影里。
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流水不知已经冲刷了多少次河床,这地方也没等到其他人的出现。
钟繁蹲守的也倦了,长时间保持小心翼翼的姿态让她腰酸背疼,一直伸长的脖子也无比僵硬。
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身子后,见四周没人,她便懒得再管什么妥帖得体的举止。三下五除二地就扯下了昂贵的斗篷,毫不怜惜地扔在沾满泥土的树叶堆上,没有任何犹豫地坐了下去。
钟繁卸了力,懒散地靠着树,手指无意识地搅弄着一缕散落的头发,眼睛却谨慎地盯着。
线索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感觉真不好受。
见午时快过去,她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靠近,随着距离的缩短,声音也由急放缓。
钟繁起身,再次躲在树后,贼兮兮的探出一点脑袋,想探查一下来的人。
但那人也不是善茬,尽管没见着其他人的踪影,下马后仍第一时间把四周打量了一圈。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钟繁赶忙缩回脑袋,踮起脚,静悄悄地往树林里钻了几步。
那人穿着精致,即便和他隔了老远,打眼一瞧就知道绝对不是庄稼人。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另一位。只是这位套了件宽大的袍子,整个人都藏在里面,钟繁在树林中看不到正面。
“东西带了吗?”先到的那位率先开口。
“自然,林捕头要求的怎么敢怠慢,验验吧。”袍子人从包中拿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扔给林捕头。
对方迫不及待的扯开结,小心翼翼地掀开包裹的油皮纸,用小拇指抠了一块东西放进嘴里,咂了咂:“不错,我果然没信错人。”
“无名阁办事,包您满意。”袍子人拢了拢头上的袍子。
“那是,就连当今驸马都能解决,你们办事我当然放心。”林捕头脸上还残留着满足的神情,不上心地敷衍道。
听他这话,钟繁弹起身,双手攥地紧紧的,呼吸也没了规律,哼哧哼哧地起伏着胸膛。
“若是无事,我便先离……”袍子人一只腿已经跨上了马。
“留步!”林捕头把对方叫住,眼里冒光,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反胃:“我这还有一个生意,不知道无名阁愿不愿意接手?”
“我只是阁主众多手下中的一名而已,大人若是有事,还请亲自去找阁主商议。”
“你既如此有能耐,难道甘心在她手下一辈子?她有何本事,一个蜷缩于无名阁,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花架子。”林捕头头脑涨红,一脸义愤填膺地替别人鸣不平,“可你不一样。你武功高强,有勇有谋,你才应该当这无名阁的阁主。”
袍子人没说话,定在原地听着林捕头说话。
“你想想,明明活儿都是你干的,你却只能拿酬金的一小半,而她坐在那不费力就能拿大头,凭什么?”他诱惑道,“我有大把大把的客源,你有功夫,咱俩联手,岂不妙哉?”
林捕头张开双臂,似是已经臆想到了往后金银珠宝装满口袋的日子,仰着头对着天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山间回荡,原本的狂热几次来回后竟生出了几分惊悚。
袍子人仍旧沉默着,一位不速之客却在林捕头沉溺在自己的宏图伟业时悄然来访。
“林捕头真是好想法。”那人声音甜美,但钟繁却莫名感觉后背发凉,像是有一条毒蛇一边吐着信子一边沿着脊柱慢吞吞的攀爬。
被叫到名字的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吓得瞪大双眼,连连后退。
“阁、阁、阁主。”林捕头声音发抖,脸上的肉都在颤。
“听了林捕头的计划,小女子真是自愧不如,惭愧惭愧。”
阁主刚走近一步,刚才还对她出言不逊的人就扑通一声跪下,满是哀求的朝她磕头:“玩笑话,阁主千万别当真。”
她摘下自己的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眉毛故作无辜地皱起,一双大眼睛盯着对方目不转睛,“林捕头真是说笑,你怎么能说那是玩笑话呢。‘一个蜷缩于无名阁,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花架子’,字字真心,句句属实啊。”
她歪头,食指对着袍子人勾了勾,那人就单膝跪到她的手边。
阁主一只脚踩在他支起的腿上,一手勾起他脖子上的链子,中指挑起链子上挂着的铁牌,大拇指摩挲着上面刻着的“零零壹”的字样。
另一只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小巧精致的脸慢慢凑近,直到她的每次呼吸都能喷洒到他的脸上。
她喜笑颜开,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你要跟他走?”
“小的这辈子都不会背叛阁主。”对方垂下眼帘。
“是吗?”阁主冷哼一声,气息喷洒在对方的鼻尖,惹得他睫毛直颤,“证明给我看。”
她的脸颊划过他冰凉的脸,停在他的耳边,嘴唇吐一句残忍:“我若不满意,你俩便能在地下作伴了。”
话毕,她收回脚,朝后退了几步,为二人留够了场地。
袍子人站起身,从腰间掏出一把泛起寒光的匕首。
林捕头抬起头,跪在地上的双膝也顾不上嶙峋的石头,即便已经划出了血也不停地后退。
袍子人对着他的脖子一划,一条血痕红线般的涌出,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但为时已晚,他平日里瞪大的眼睛已失去了神采,吞吃了无数东西的嘴再也没法翕动。他一脸青紫,头重重磕在地上。
袍子人见状,转身又跪在阁主面前,“阁主。”
她瞄了眼他的手,撇了撇嘴,皱起眉,偏过头。
对方瞧见了她的动作,低头一看,手上不知怎么粘上了那位林捕头的血。
他对着旁边的水面,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裸露的皮肤,将所有被溅上血渍的地方都清洗干净。
见他这样,阁主面色如霜,点了点头,嘴里却警告道:“若还有下次,你……”
“不会再让阁主见到第二次。”他打断了她的话,“若下次碰到,我会先杀了他们,不会让阁主见到。”
她勾起嘴角,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手伸进他的帽子里,摸了摸他的头。
“出来吧。”即便背对着,阁主仍发现了藏匿在林中的钟繁。
见状,钟繁也没扭捏,坦然站了出来。
“这场戏好看吗?”阁主问。
“死相不太好看。”钟繁扫了眼林捕头,五官皱起,如实告知。
听了她的话,阁主拍了拍手,笑出了声。
“沈简。”阁主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钟繁心中一颤,震惊于对方知道她的名字。但想起从刚才几人的对话中拼凑出的线索,惊讶便转瞬即逝。
“我来找人。”钟繁没隐瞒。
“很诚实,我喜欢你。”阁主看了她一眼,很是满意,“你很聪明,来无名阁跟着我?”
钟繁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乌木般的眸子里泛起涟漪。
“不愿意?”即便只是普通的询问,但对全程见识了刚才那番场面的钟繁来讲,这与威胁无异。
她没开口,心里纠结着该如何回答。
“跟着我,你能得到所有你想知道的线索。”阁主诱惑道。
“为什么?”钟繁已平静了心情,她此刻只想知道为什么会看中她,“为什么选我?”
阁主静静看着她,许久后才说话:“我刚才便说了,你很聪明。世上聪明人太少,无名阁需要你这个聪明的。”
见她没思考清楚,阁主招了招手,袍子人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纸条塞进钟繁的手中。
“想清楚了,便来这找我。”说罢,她骑上马,只留下一句,“我相信你会来的。”
钟繁呆愣在原地,见人走远后,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
她看着手中的纸条:
“京城,西坊,无名阁。”
直到太阳渐渐西沉,她走进树林,捡起被自己扔在地上,已经沾满泥土的斗篷,骑上马,也离开了这地方。
伴着夕阳,她感觉心里的迷雾似乎正在慢慢消散。
父亲,等着我,瑞宁一定会还您一个堂堂正正的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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