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星月夜

　　“阿斯彭雪场是吗？收到，我和Ryan立马赶过去。”接到指示的Billy迅速收拾相关急救设备，眼神示意丁时陆便火速出发。

　　　雪地上，虞棠棠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像是被痛苦拧成了一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的手……好疼……”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带着一丝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和无助。

　　“啊！Tom，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有事！”从远处跑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试图剥开人群，去确认倒地男子的状况。

　　急救队很快就到达了现场，顺着群众的目光看去。眼前的一幕足以令丁时陆和Billy无比震惊。

　　大腿与膝盖连接处的肉几乎被石头撞开，裸露出血腥的大腿肌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骨头。

　　丁时陆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颈动脉，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但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浅而急促。
　　年轻男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被冰雪覆盖的大地，嘴唇微微颤抖，咬着牙，难以忍受的疼痛感让他的眼泪不断外涌。

　　雪花仍然一朵朵的飘着，落在人们的肩头，睫毛。
　　从高处看去，血水不断涌出，浸染了这一整片纯净的雪。

　　“Ryan，Billy，这还有一位女士！”
　　“马上来！”丁时陆将这边交给了Billy便赶往另一处。

　　人群自动为丁时陆散开一个通道，映入眼帘的是被疼到基本无法发声的虞棠棠……

　　丁时陆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地刺了一下，揪得更紧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耳畔轰鸣，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跪在她身边，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不慎的动作都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丁时陆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
　　“即将送来一个腿部暴露性骨折，一个手肘骨折的伤患，做好应对准备！”
　　“是！”

　　医院内的所有人在接到通知后早早在门口等着救护车。
　　终于，救护车的警笛声在远处响起，越来越近。随行医护人员迅速将二人转移。

　　走廊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丁时陆的手死死扣着手术移动床的边缘，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金属框架里。

　　他不敢看床上虞棠棠苍白到透明的脸，只盯着滚轮碾过地面的轨迹，脚步跟着床的速度小跑，胸腔里的心跳乱得像被揉皱的纸，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钝痛。

　　“麻烦让让，借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刻意压得平稳，只是脚步又快了些，恨不得把走廊的长度缩成一瞬。

　　护士在旁边报着心率，器械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丁时陆却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粗重又克制。他跟着床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床沿。

　　急救推车碾过走廊地砖的声响还未消散，手术室的门已“砰”地关上，最终脚步在手术室门口停下。

　　另外一边，滑雪失控的男人也被推入手术室。
　　无影灯瞬间将手术台照得如同白昼。被抬上手术台的男人浑身覆着冰雪与血污，监护仪发出的“嘀嘀”声急促得像催命符。

　　“血压80/50，心率130！”

　　护士攥着监护仪的手微微发紧，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灼。
　　主刀医生一把扯过绿色手术服的袖口，迅速戴上无菌手套，冰凉的橡胶触到指尖时。
　　医生小心地用手触碰着患者腹腔，外加B超显示，初步判断脾脏受损。

　　“立刻开腹探查，准备吸引器和止血钳！”

　　刀尖划破皮肤的瞬间，暗红色的血液伴着腹腔积液涌出，吸引器“呜呜”地疯狂抽吸，才勉强露出受损的脾脏。

　　“脾脏破裂伴活动性出血，神经血管束撕裂！”

　　助手医生的声音刚落，主刀医生已持止血钳精准钳住出血点，指节因用力而凸起青筋，

　　“先取脾脏”
　　“脾脏已取出”
　　内脏出血情况已缓解。

　　“让神经科和骨科的人进来。”

　　“先处理血管，再修复神经——血管不堵，后续都是白费！”
　　“医生……听说他是滑雪运动员。”

　　医生助手说出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懂。
　　如果先修复血管，这条腿能保住，但是腿部的活动灵敏度将大打折扣，恐怕无法再当滑雪运动员。但如果先修复神经，医生操作速度过慢将耽误血管修复，更可能导致整条腿都保不住。
　　手术室中的氛围一下子降到冰点。

　　“如何决定？医生？”
　　“再耽误下去整条腿都保不住了！”
　　“另外一条腿血色恢复如何？”
　　“医生……毫无血色。”
　　“再等几分钟”

　　这几分钟里面所有人都在祈祷。
　　“如何？”

　　医生助理摇了摇头。
　　“修复血管……”

　　手术钳与止血钳碰撞的清脆声、仪器的蜂鸣声在室内交织，医生们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没人敢抬手擦拭。

　　主刀医生的视线牢牢锁在血管上，每一次下钳、缝合都精准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砸在手术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尽管止血棉换了一叠又一叠，监护仪上的数值依旧在危险线徘徊，整个手术室里，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紧绷的弦。

　　手术后，他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呼吸机有节奏地发出“滴滴”的声音。

　　Tom虽然保住了腿，但由于神经严重受损，几乎失去了运动能力。

　　病房里，Tom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如死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却无法唤醒他沉睡的灵魂。

　　Tom的父亲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心中满是愧疚和无力感。
　　经过走廊的丁时陆发现了他。

　　“手术还算成功，你不用太担心的。好好休息吧。”

　　“他是我退役后才有的第一个孩子……”中年男子抬起头看见丁时陆，缓缓开口。“原本我也是一位滑雪运动员，但是我一次也没有获得过什么奖项，可他不一样，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拿下了银牌。”

　　丁时陆在中年男子的旁边坐了下来。

　　“我知道我自己在滑雪方面空有梦想没有实力，但是我却仍然希望他学滑雪。他确实也很争气，可是在他获得过一次奖牌之后，他说原来自己并不喜欢滑雪。我开始害怕他真的会放弃，于是我一次次去逼迫他练习，只是没想到……”

　　“Tom该怎么办？”中年男子看向丁时陆，眼神中满是无奈。

　　丁时陆说不出话来……
　　以往的他一定会给予鼓励和支持。
　　但是神经坏死，他很清楚会是怎样的结果。

　　“父母只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孩子才是自己人生的驾驶员。即使父母对孩子的驾驶技术在不满意，也不应该夺走他的方向盘。孩子总能磕磕绊绊开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好好照顾他吧。”

　　——
　　虽然手臂只是轻微骨裂，但是怀疑有脑震荡，虞棠棠还需要在医院住院一段时间。

　　丁时陆已经守在虞棠棠床边一晚。麻药尽按理早过了，但是他奇怪虞棠棠怎么还没有醒来。

　　一小时内，他按护士铃起码超过五次了。

　　“护士，为什么麻药计量是符合规定的吗？”
　　“护士，麻药时间过了吗？”
　　“护士，她大概多久可以醒过来？”
　　“护士，她怎么还没有反应？”

　　麻药的后劲逐渐散尽，虞棠棠眼皮缓缓睁开，她刚想动一下手指，走廊里的脚步声就撞进耳朵。

　　虞棠棠立刻屏住了呼吸，连眼睫都刻意压得纹丝不动。她能感觉到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凉意的空气裹着丁时陆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飘进来，脚步声停在病床边，那道她闭着眼也能勾勒出轮廓的身影，就那么站在咫尺之外。

　　丁时陆又领着护士来观察虞棠棠。
　　“护士，她脑子是不是受伤的很严重啊？”

　　“丁先生，你也是专业人士。请你不要问这么无知的问题。患者可能只是累了，睡得久了一点。”

　　“哦哦，谢谢啊。”丁时陆自己也知道离谱。要不是专业人士，外加上虞棠棠确实受伤得不是很严重。他真的会怀疑虞棠棠该不会要成植物人。

　　虞棠棠故意放缓了呼吸，让胸腔起伏保持着沉睡时的平缓，耳廓却不自觉地绷紧，捕捉着他的动静。
　　是丁时陆的声音。虞棠棠这样想。

　　“咕咕咕—”一段怪声从虞棠棠的肚子里传出来。
　　丁时陆凑近了虞棠棠的肚子，确认声音的来源。侧过头来正好对上准备起身的虞棠棠的眼睛。

　　“醒了？”
　　虞棠棠并没有吭声，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无名火。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见虞棠棠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接着说“你的手倒是没有大碍，轻微骨裂，养一段时间就好。倒是……”

　　倒是什么？难道顺便也查出了她肝癌晚期的事？

　　“倒是医生说你这个脑子出了点问题，大脑左半球额叶的布洛卡区受了点损失，好像有点影响你说话了。”丁时陆一本正经地解释。

　　“不过没事，我会帮助你做康复训练的。”

　　“我谢谢你啊。”虞棠棠小嘴一撇。

　　“呀！看来不需要做康复训练了，一下子就好了，好神奇呀。”

　　丁时陆正弯腰给虞棠棠摇床高，，病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Billy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还拎着个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动静大得差点带翻门口的输液架。

　　“我的天，Ryan的心上人，你可算醒了！”他先对着病床上的人嚎了一嗓子，眼神却跟雷达似的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

　　Billy挤眉弄眼地凑过去，胳膊肘怼了怼丁时陆的腰，声音压得半低不低，故意让病床上的虞棠棠也能听见。

　　“Ryan ，昨天这位女士受伤的时候，你当时的神情，我从未见过你脸上会有这般担忧的神情。”

　　说着他又转向虞棠棠，脸上堆起八卦的笑，连水果都忘了递：“嘿，还记得我吗？Ryan第一次在滑雪场把你救了的时候，我也在边上的。”

　　“哦，是你。我记得。”

　　“我叫Billy，你呢？”

　　“Tang。”虞棠棠怕Billy记不住，只报了一个姓。

　　丁时陆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顺手把他手里的塑料袋接过来放桌上，却没反驳。

　　只是垂眸看了眼病床上耳根泛红的虞棠棠，嘴角悄悄勾了个浅弧。

　　“你是不知道，昨晚这小子是有多着急。其实他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见色起意了……”

　　丁时陆不给Billy继续说话的机会，就被他一把推出了半步：“别吵着她休息。”

　　“好好，Tang，下次有空聊。”Billy被丁时陆边往外推，边向虞棠棠挥手打招呼。

　　“患者醒了吗？”此时正好碰上医生巡房，“监护人联系了嘛？”

　　虞棠棠并不想远在国外还让家里人担心。支支吾吾的也解释不清。

　　“我是她监护人。”丁时陆看出了她的意思，转头对医生说。

　　“丁先生？”医生疑惑地看着他，有看了看虞棠棠。“那行吧。后续有什么保持观察，有情况按护士铃就好。”

　　送走巡房医生，丁时陆回到虞棠棠病床旁。

　　“干嘛说你是我监护人？”

　　“还是说你想联系一下你家人？”丁时陆拿起一个苹果削去皮来。

　　虞棠棠别过头去。

　　“生气了？”
　　丁时陆其实很清楚虞棠棠在生什么气。

　　“啊——”水果刀划开了他一个小口子。

　　虞棠棠立刻紧张起来，伸出手去检查丁时陆受伤的地方。

　　“没事吧？”

　　“有事，所以别生气了吧。”

　　“这和生气有什么关系啊！”

　　“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丁时陆温柔地看着虞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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