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明天才是，你不是知道吗？”姚临接话道，“她说明天在家过生日，我就提前把礼物给她了。”
　　江覆行问陈妤禾：“上次班里传着确认信息表的时候，我怎么记得你填的二月十号？”然后又看向姚临，“我还问过你，我说‘陈妤禾生日是二月十号？’”

　　姚临看起来也挺疑惑的：“我以为你问的是，‘陈妤禾生日十二月十号？’”
　　江覆行：“……”

　　陈妤禾忍俊不禁：“那是身份证上的日期，我其实是十二月的生日。”
　　江覆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杨楚丹带着他们到门卫那儿签了个字，然后四个人朝光明书店的方向走去。

　　周重野问江覆行：“你怎么把书包也背上了？”

　　江覆行没有立马接话，过了几秒才说：“书太多了，我书包里装一些，剩下的抱在手里，就没那么沉了。”
　　周重野拍了拍脑门：“失策了，我也该背书包的。”

　　书店和学校隔了两条街，他们打算先去吃饭，然后再打车把书搬回学校。他们去了一家新开的饺子馆，店员端了四碗水饺来，还送了他们四张彩票，说是新店福利。

　　陈妤禾把彩票小心收好：“我有预感，我一定会中奖。”
　　江覆行正在往碗里倒醋，说：“你不如先预感一下饺子好不好吃。”

　　“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周重野忍不住说，“你倒了起码有半瓶。”
　　“哪有这么夸张。再说了，饺子就是要多加醋才好吃。”

　　陈妤禾心里痒痒的：“那我也加点儿。”
　　江覆行拿醋的手还没放下，说：“我帮你加。”

　　他往她碗里倒了一点点，问：“够了吗？”
　　“再来点儿。”
　　他继续加醋。
　　“啊啊啊够了够了。”

　　温序哼着小曲，怡然道：“我一想到现在其他人都在挤食堂，而我们在这儿吃饺子，心里就暖暖的。”
　　周重野问：“那你再想想，我们只有这一天能在学校外面吃午饭，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温序放下筷子：“我吃不下去了。”

　　周重野：“过会儿打游戏去？”
　　“去呀。”温序问江覆行，“你去吗？”
　　江覆行摇头：“不去，我就在附近转转。你们注意时间，就玩一小会儿。”

　　吃完饭后，周重野和温序去了网吧，江覆行要在周围逛逛，陈妤禾想去书店买本书。四个人约好了时间，到时候在书店见面。

　　陈妤禾在书店转了一圈，翻了会儿书，然后拿了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去收银台结账。

　　书店老板提前把陈妤禾要的语文资料整理好了，就放在收银台旁边，她清点完册数，站起来向玻璃窗外望去，看到江覆行正在过马路，往书店走过来。

　　他们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她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了几家文具店，感觉时间不够，根本逛不过来。”

　　光明书店所在的秋铭路开了好几家书店、咖啡店和文具店，市图书馆也在这条路，陈妤禾有时候周末会来这儿，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她点头：“中午时间确实太短了，我们下次可以抽空好好逛一逛秋铭路。”
　　江覆行认真地看着她，似是在笑：“下次是什么时候？”

　　陈妤禾眨了眨眼睛：“……下周六？”
　　“行，那就这么定了。”

　　没一会儿，周重野和温序就到了书店。他们四个人把书分了一下，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到学校的时候，午自习刚开始。

　　杨楚丹走进教室，让组长把资料发下去，每个同学两本，她站在讲台上，不忘叮嘱：“组长等下把答案收上来。”
　　顾晓晓扯了扯陈妤禾的袖子，低声问：“这都十二月了，怎么又发了两本资料？”
　　陈妤禾猜测：“这可能是寒假作业。”

　　果然，答案收上来后，杨楚丹说：“大家现在就可以抽空做题，我平时也会布置这两本资料上的作业。如果大家期末考试表现得好，我就不额外布置寒假作业了。”

　　有同学开始鼓掌。

　　“但是——”杨楚丹拍了拍桌子，“如果我们班期末考试考得不好，我可能会考虑加几篇作文。”
　　陈妤禾咽了咽口水。
　　已经开始感受到期末考试的压力了。

　　下午放学后，陈妤禾正在收拾书包，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回头，江覆行单肩挂着背包，将一个藏青色的手提袋递给她：“生日快乐。”
　　她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门口就有男生喊：“江覆行，你快点儿。”
　　他向她扬了扬下巴：“走了”，然后大步向门口走去。

　　回家后，陈妤禾拉开手提袋，里面装着一个正方形的藏青色绒面盒子，她好奇地打开盒子，映入眼中的是一支白金配色的钢笔，哑光漆面，旁边是一小瓶墨水。

　　她摩挲着笔身，陈慧琼走过来看了一眼：“好漂亮的钢笔，朋友送的礼物？”
　　“嗯。”陈妤禾将钢笔重新放回盒子里，说，“我这周正准备去买支钢笔。”
　　“现在不用买了。”陈慧琼笑道，“你朋友还挺会选礼物的。”

　　*

　　江覆行到家后，径直走到卧室。
　　岑娟正在看电视，朝江覆行喊：“你姐今天要回家，所以吃饭会晚一些，你饿了的话就先吃个水果。”

　　江覆行在卧室里应了一声，过了几分钟，他出来了，看样子好像又要出门，岑娟问他：“你去哪儿？”
　　“帮我姐买个东西。”
　　“买什么？”

　　关门声同时响起，没人回话。

　　岑娟蒙了：“怎么回事啊，火急火燎的。”
　　江弘慢悠悠地说：“他们姐弟俩的事，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四十分钟后，江愿拖着行李箱到家了，问：“江覆行还没回来？”
　　岑娟说：“回来又出去了，说是去给你买什么东西。”

　　江愿刚坐到沙发上，江覆行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她瞅了他一眼，然后趿着拖鞋，飞快跑过去接过袋子：“可以啊你，还真买到了。”
　　这是一双最新款的运动鞋，安南已经断货了，江愿跑了好几家门店都没买到。她让江覆行去他学校附近的门店看看能不能买到，没想到还真有货。

　　她问他：“你怎么回家后再去买的？我昨晚不是让你带上钱，今天放学后顺便去买吗？”
　　“我钱没带够。”
　　“傻。”她推了他一下，“我都和你说过要带多少钱了。”

　　江愿这会儿心情极好，也没问他太多，她说：“明天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江覆行沉默了几秒，说：“有事好商量。”
　　“怎么了？”
　　“你做的饭，连你自己都不吃。”

　　“胡说。”江弘神情严肃，“我就爱吃愿愿做的饭。”
　　岑娟：“我也爱吃。”

　　江覆行：“……我没见你俩吃过。”
　　是他秉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一个人吃完的！

　　*

　　第二天早上，陈妤禾醒了后赖了会儿床，然后起身拉开窗帘，阳光顷刻间洒满了卧室。她伸着懒腰走出房间，陈慧琼和宋平正要出门，陈慧琼一边换鞋，一边对她说：“你多睡会儿呗，我和你宋叔叔去买菜，买完回来就做饭。”
　　“我不睡了，太阳都出来了。”
　　“那行，餐桌上有面包和牛奶，你记得吃早餐。”
　　“嗯。”

　　吃早餐的时候，陈妤禾接到了周明辉的电话，她正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爸爸。”
　　“生日快乐，禾禾。”

　　陈妤禾喝了口牛奶：“谢谢爸爸。”
　　“今天打算怎么过生日？”
　　“就在家里吃饭，妈妈昨天订了蛋糕，今天送来。”
　　“在家也挺好的。”周明辉顿了两秒，说，“你妈妈做的饭菜很好吃。”

　　“爸爸。”
　　“嗯？”
　　陈妤禾心里有些别扭：“你已经有好几年没来陪我过生日了。”
　　“哎哟，宝贝女儿不开心了？我知道，你明年生日的时候，我一定来清宁陪你。”
　　“你说话要算数。”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
　　聊到最后，陈妤禾眼角眉梢都是笑。

　　挂了电话后，陈妤禾看到屏幕显示有几条未读短信，她点开看了一下，都是朋友们零点时发来的生日祝福，她那时候已经睡了，手机静音，现在才看到。

　　她一条条地回复，回完江覆行后，又收到了他的新消息：【彩票昨晚开奖了，你中奖了吗？】

　　陈妤禾还真忘了这回事。

　　她给陈慧琼打了个电话：“妈妈，我昨天给你的彩票开奖了，你回来的时候看看我有没有中奖。”
　　“中奖了，我路过彩票站的时候已经给你兑了。”陈慧琼笑了一声，说，“金额高达五块钱。”

　　五块钱。
　　中奖金额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中奖了，说明运气不错。
　　这对于连续几次考试，蒙的选择题全错的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陈妤禾给江覆行回复：【我中奖了！我昨天的预感没有错！】
　　江覆行：【恭喜恭喜，我也中奖了，中了五十块。】

　　……
　　中奖金额重要吗？

　　突然就重要了。

　　江覆行继续问：【你中了多少？我俩凑一凑说不定能去吃顿火锅。】

　　……
　　陈妤禾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陈慧琼和宋平一回来，就在厨房忙碌起来。吃完饭后，陈妤禾收到了一个快递，寄件人名字是周明辉。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部这两年流行起来的智能手机。

　　她将手机卡装进新手机里，把原来的翻盖手机收起来。后来吹蜡烛的时候，她让陈慧琼用新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然后把照片发给周明辉。

　　看了会儿电视后，陈妤禾回了卧室，她拿起江覆行送她的那支钢笔，开始写日记——
　　“2011年12月10日星期六天气：晴”
　　开心的事情太多了，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最后一句是：“祝我十六岁生日快乐，以后也要这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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