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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和日暄,京城街道繁华热闹,一道纤细的身影穿过人群,行至一处安静的小巷。
方绮音灰头土脸的,身上的青色衣裙褶皱不堪,她轻轻抚平,从前日走到现在,她早已精疲力尽,寻了一处台阶坐着休息。
这两日靠着身上仅存的几文钱度过,手中白嫩的馒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咬了一口,慢慢嚼着,小脸虽脏,眼睛却亮如宝石,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几口下去吃了大半块馒头,饥饿感褪去,对面的一户宅院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衣着华丽,相貌清秀的少年站在门口,腰间玉佩香囊环绕,眯眼瞧向方绮音,眼中透露着警惕与防备。
方绮音把手中的馒头往身前缩了缩。
一声充满轻蔑的笑声响起,这小乞丐不会以为他要抢她的馒头吧?
可笑。
方绮音警惕的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有点眼熟。
他随手扯下腰间的钱袋,正准备丢在她面前,身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喊声,“方哥哥,你走的太快,东西都落下了。”
一道粉色的衣袖自方宥飞腰间穿过,那女子从身后抱住方宥飞。
方绮音眨了眨眼,木讷的撇开视线,慢慢的往远处挪动,还没等她走两步,忽听一道呵斥声,“站住,你,你是谁?方哥哥,她看到我们,若是传了出去……”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方绮音费劲的咽下馒头,此刻味同嚼蜡。
见方宥飞有所动摇,那女子心急如焚,若是事情败露,她紧紧抓住方宥飞的手臂,眼中闪烁着泪光,“方哥哥,若是有什么万一,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方绮音。
方宥飞略一思索,挥了挥手,从宅子里走出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大步走向方绮音。
见状不对,方绮音转头就跑,她身形灵活,很快就跑出了那条小巷,没入人群中,给了她更多的逃生可能。
恰逢一辆奢华贵气的马车行于路中央,周围的人纷纷退让,唯恐惊扰了马车里的贵人。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方绮音心一横,径直冲了过去,场面一度混乱。
“有刺客,保护殿下!”马儿惊鸣,驾车人卫息紧紧勒住缰绳。
方绮音劫后余生,心跳如鼓,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幸好驾车之人技术娴熟,及时停住了,但脖子上被架着一把长剑,她又紧绷起来,一丝一毫不敢乱动,“我,我不是刺客,无意冲撞太子殿下,实在抱歉,还望殿下恕罪。”
冰冷的剑刃贴着皮肤,恐惧涌上心头,她的手心隐隐冒出冷汗。
一道淡漠的声音自车帘后传来,“卫息。”
“属下在。”驾车人朝车内恭敬地低着头。
人群中,那两个壮汉虎视眈眈,仿佛只要眼前这辆马车一走,就会立即动手,此刻停住,明显在等车内人的指示。
帘后那人道:“不过是莽撞了些,把人放了,回府。”
当朝太子段景钰仁心仁德,必然不会见死不救,方绮音头一扬直接晕过去了。
卫息目视那倒地的女子片刻,朝车内禀道:“殿下,人晕倒了。”
段迟烨掀开车帘,漫不经心的瞥向那女子,人虽晕了,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却是握的稳当,目光落在那女子的面容上,脏兮兮的,竟这般狼狈,“带回去,请太医看看。”
“昏迷”的方绮音听到这话,唇角不由自主的弯了一下。
然后她就被人扛着放进马车内,淡淡的荷花香飘进鼻息,清幽淡雅,她明显能感受到身边有人,未免被人看破她装晕,眼睛一动不敢动的闭着。
这一路下来,也怪累的,慢慢的,意识越来越浅,头一歪,睡了过去。
梦中,她好像飞到了空中,身处在绵软的云层中,睡的越发安稳。
-
醒来的时候已近日暮,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屋内陈设清雅,样样都透着精致,檀木雕花桌面放置着上好的青瓷花盆,里面荷花开的极好,满屋清香,看得出这太子殿下喜爱荷花了,连客房都放了这荷花。
现在已然安全,她需快快回侯府,出了屋子问了一位路上遇到的侍女,“殿下在吗?”
“殿下进宫了。”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她也就不去打扰他,当面道谢了。
“可否请姑娘指路,该如何出府?”方绮音对这里十分陌生。
侍女在前面引路,笑着道:“姑娘这边请。”
殿下今日带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女子,府上的人早就知道了,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上殿下心善。
但奇怪的是殿下直接将她安置在了自己院中的东厢房,而非府上客房,府上的人都在猜测这姑娘的来历,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殿下重视,她们就不能怠慢。
从侧门出来,方绮音笑笑道谢,然后顺着路在街上游荡,此处较为陌生,一时竟寻不到回侯府的路。
弯弯绕绕走了许多错路总算寻到了侯府大门,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烛火照亮了写着安平侯府四个大字的牌匾。
宽阔宏伟的府门前行人很少,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她站在门口良久,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然后语气不耐的挥了挥手,高高在上道:“去去去,别在这碍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方绮音眨了下眼睛,笑得天真无害,“这是我家。”
两个小厮互相看了一眼,府上贵人他们都认识,唯有一位将要回来的四姑娘没见过,听说路上遇了劫匪,他们不约而同的喊出口,“四,四姑娘?”
在方绮音默认后,两人立即跑到她面前,弯腰恭敬谄媚道:“小的有眼无珠,四姑娘恕罪。”
方绮音依旧浅笑着,声音轻柔,“有眼无珠?怎么会呢?我都没有说话,你就猜出我的身份了,这很聪明了呀。”
两人被她这么和善的态度弄的有些无措,甚是后悔刚才那般态度,又觉得这四姑娘脾气真好,“四姑娘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通传侯爷。”
那人说完就匆匆往府里去了,方绮音笑笑,看向留在原地的那个小厮,掩面难言道:“多年未归家,如今再踏足此处,恍如隔世,父亲……他可曾听说我回京途中遇险?”
小厮眼珠一转,往府内瞥了眼,未见旁人,才低声道:“四姑娘遇险一事,府上都传遍了,侯爷痛心疾首,派了许多家丁去寻您的下落,这会儿大伙都还没回来呢。”
方绮音若有所思,又担心道:“派去接我的那些家丁可都平安回来了?”
“他们办事不利,回来向侯爷复命,都被罚了。”小厮越发觉得这四姑娘可真心善,那些人保护她不利,她还在担心他们的安危,与她说的话也就多了,“四姑娘不知,这些家丁是夫人选的,侯爷忙,便将这事交给夫人主持,侯爷得知您遇险的消息,发了好大的脾气。”
方绮音看看他,他口中的夫人杜氏曾是与她母亲交好的姐妹,后来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成了安平侯的妾室,如今继位成了侯府夫人,心中有了些数。
她又问道:“这几日可有陌生姑娘来找我?”
小厮思索半天,四姑娘都没回来,哪里有什么人来寻她啊,摇头道:“不曾。”
方绮音目光沉沉,是她害了淑云。
不一会儿,她被领着进了府门,行走在前院的青石砖路上,还没等她细看院内景致,远远看到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朝她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青灰长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身形高大,行走时右腿有些僵硬,离得近了,只听那沉痛粗犷的嗓音朝她喊:“我的音音啊,为父终于见到你了。”
此人正是安平侯方韬荣,他出身寒门,年少时凭着一身武艺在战场上打了不少胜仗获封安平侯,但后来在征战中右腿受了重伤,落下旧疾,再不能领兵作战,这些年来,安平侯府逐渐没落。
方韬荣那双混沌的眼睛闪烁着亮光,伸出的手在空中发颤,尤其是看到女儿如今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他痛心疾首的说:“音音啊,我可怜的音音,竟遭此横祸,都是为父不好,为父应该亲自去接你回家。”
方绮音想过,或许他会像她对于父亲最后的记忆中那般,冷淡无视她,又或许会像许久未见的人再次相见时生疏尴尬,却没想到他声声泣泪,满是愧疚与怜惜。
“音音啊,你怎么这么瘦,这些年,是为父对不起你啊,是为父没能亲自照顾你,都是为父的错!”方韬荣脸上挂着两行泪痕,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女儿的手臂,但却始终停留在空中,声泪俱下,“音音,为何不愿唤我一声父亲?”
听着他的话,方绮音想起从前他与母亲感情和睦时,那时候他待自己是极好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买给她,教她骑马投壶,陪她嬉闹玩耍,心中泛起一层酸涩,那声父亲竟有些拗口难言。
“阿音害怕,害怕父亲不喜女儿,害怕父亲并不想女儿回到家中,心中忐忑难安。”方绮音掩面哭诉。
“何处此言啊音音?”方韬荣见她态度有所缓和,立刻轻声问询。
“父亲,您派来接我的小厮,在我遭遇劫匪时,全都丢下我跑了。”方绮音以袖掩面拭泪,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杜氏。
她要算账了。
方韬荣闻言,脸色阴沉,厉声呵斥道:“那些人竟然敢欺瞒本侯!”
派去接她的下人回禀,他们拼命抵抗,护送四姑娘逃走。
目光一转,锐利的目光落在杜氏身上,“那些人是你安排的。”
“侯爷,我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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