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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红。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红。
向鸣昭被符纸逼的刚退出江献的房间,抬眸就是一片血红。密密麻麻的红线交织着铺陈在整片空间中。向鸣昭一个不察,身形蹭到旁边红线,登时一片直入骨髓的灼烧感传来,她痛的后退半步,身后却又是同样的灼痛感透体而来。而被她碰到的红线“嗡”的一声,一前一后红光四射,带着危险的嗡鸣,大摇大摆的宣告着她的方位。
“在那里!”正在院中守株待鬼的江浩指着红光大喝一声,领着一群人浩荡跑来,边跑边掐了个诀,手迅速向半空一扬,下一秒,一团黑气在空中显现,向鸣昭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狰狞着张着血盆大口的厉鬼!
这厉鬼行动不快,一举一动却都似带着万钧之力。它身形足有两层楼高,周身黑气疯狂外溢,每走一步都带来空间的恐怖震动,踩在地上的重重步伐,让人毫不怀疑会被它一脚踩碎。
“江家...饲鬼?”向鸣昭一惊,有关江家百年天师家族的传言在脑中闪过,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绷直。双脚微分,腰身微微前倾,右手下意识的伸向腰间握剑,却握了个空,这才想起开心剑已不在身边。
“向小姐?”清雅如泉的声音在耳边乍起,微微疑惑:“你不是已经离开房间,怎么会...?”
停顿半秒,江献笑开,带着他惯有的慵懒语调:“啊,原来如此。向小姐的剑气沾上了我的血,魂血相融,所以此刻,你我...心意相通。”
他的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上扬,像一片羽毛悠悠划过,却被向鸣昭一剑挥开。她冷笑着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厉鬼:“心意相通?我更希望此刻能跟江公子一同赴死。”
“生死与共还是太超过了,毕竟咱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时辰。”江献不紧不慢的哼笑一声,向鸣昭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脸上的吟吟浅笑。他懒散着继续开口:“看在你我如此有缘的份上,告诉向小姐两个破局的方法,如何?”
“要说便说。”向鸣昭不耐理他,微低着腰,整个人绷成一道即将离弦的箭,眼盯前方,随时准备冲出去。
“你的剑气沾上了我的血,厉鬼皆怕,这红莲结界虽对鬼魂有用,但万不至死,也就...”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耳边“嗡”的一声随即千万声嗡鸣同时响起,向鸣昭竟是以身为剑,直接莽着冲了出去!
“...噬骨焚心之痛罢了。”江献顿了一下,将后半句话说完,听着耳边向鸣昭努力压抑的闷哼,脑中不由自主的闪过刚才向家棺木中的场景。纯黑棺木中,乌黑如瀑的长发沉默披散,苍白如玉的侧颊惊鸿一闪。
“嗡”的一声,红线被斩断的声音随着痛苦闷哼一同传来,江献一怔,脑中画面迅速消散,随即摇头轻嘲:“不愧是剑修。”
——没有脑子,就是莽。
“第二个方法是什么!”
“什么?”
“你刚才说的,破局有两个方法,第二个是什么!”向鸣昭闷哼着喘着气,烈火焚烧之痛几乎快让她晕厥,红线被她一剑剑破开,如火红光疯狂摇晃,漫天红光映照下,结界中的阵法之力如倾泻之江轰隆着砸到向鸣昭身上,她身形一晃,暗光微起,沿着她的身体脉络,一点一点的勾勒出她的身形,在厉鬼和江家众人眼前暴露无遗。
一团半透明的苍白雾气。
“我当是什么,一团快消散的野魂,也敢来江家找死。”江浩冷笑一声,抬手又是几张符纸甩出,旋转着飞速朝向鸣昭冲来。
比符纸更快的,却是向鸣昭的身体。她忍着红线之痛,借力蹬出,这几日日日练习的从老鬼那里学来的风行术本能在魂体中流转,向鸣昭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身形已如雾如风,恍如山谷狂风呼啸刮过,厉鬼的手掌刚刚抬起还未挥下,她已经从它臂下飞过,直冲江浩而去。
“第二个方法,想象你是一阵风...你刚才已经做到了。”江献默默咽下了那句“虽然这很难”,继续往下说:“风无形无状,却又无处不在。”
狂风迅猛,江浩被吹的下意识侧偏过头,口中飞速念咒就要操控厉鬼,却见那空中人形雾气还未近身就猛的停住,随后飞速转身,搭配上身后旋转而至的符纸,下意识就让人以为是被符纸逼的不得不退让。
“不自量力。”江浩停下口中的念咒,暗笑自己竟然会被一只野鬼吓到,矜傲的抬起下巴,等着这只野鬼被厉鬼阿力撕烂。但微一顿,他转了念头,傲然开口:“阿力,留它一命。能在红莲结界和你手中坚持这么久,可堪一用。”
江浩的话刚落下,尾音尚且飘散在空气中,就见一丝细风破空而来,割断层层红线,去势与力量丝毫不减,携着根本来不及散去的红光,在他骤然睁大的瞳孔中,重重击在他心口!
“什么...噗!”江浩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在心口剧痛下重重后退两步,红莲结界随着他的后退狠狠一晃,在空中闪烁数下,才勉强维持住现状,但丝线颜色已经淡去很多。
江浩心下大惊,明白是那只孤魂搞的鬼。在众人面前如此丢人,他眼中恨意一闪,食指和无名指重重刮过嘴边鲜血,就着血再次念出红莲结界咒,结界丝线重重一闪,如血红色蔓延,凶意大涨。
“...风无形无状又无处不在。红莲结界不判自然之物。”江献清润如泉的声音此刻才慢悠悠说完话,正等着向鸣昭追问,忽觉耳边一轻,好似一切都飘散虚无,紧接着一声怒呵响彻院中:“那只鬼呢!在哪里!”
江浩双眼怒睁,眼睁睁看着那团该死的雾气倏然消散,红莲丝线和鬼阿力竟然都探寻不到它的气息。堂堂天师江家,数百年天师家族,竟然让一只鬼魂来去自由!江浩面上青白交加,压下眼中怒意,转身冷声吩咐身后弟子:“我已削弱此恶鬼一半之力,剩下的力量刚好可以历练我江家弟子。吩咐下去,渡劫境以上弟子皆聚夜魂阵,其余人等切勿出房门一步,以免误伤。”
“是!”众人俯首应是,有与江浩关系相近的弟子想要出言安慰,但看着江浩冷沉如冰的面色,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匆匆转身离开。
直到这不大的院子又恢复往日的寂静,江浩才猛然后退一步,忍在喉间的鲜血蓦地喷涌而出,红莲结界也在同一瞬间,骤然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用。
江浩弯着身子,擦去嘴边鲜血,双眼重重闭上,企图逃避现实,片刻后却又绝望睁开。
没有用的。他自嘲一笑,这红莲结界声势如此浩大,整个江家都能看到,自然也能看到它刚才的仓促消散。他本想用红莲结界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或许此刻,他连一只野鬼都斗不过的事就已经传遍江家,那些掩藏在谄媚和敬畏之后的嘲讽议论,他不用想都能猜到。
江献...都怪江献!
江浩蓦然站直身子,不顾心间疼痛,大步走向江献的房间,熟稔的踹开房门,走到床边,盯着那张昳丽无双却又苍白脆弱的面容,手掌举起,如同这十几年来千百次的那样——“啪!”重重挥下。
“不要耍花样。”江浩喘着粗气,怨毒眼神盯住江献:“尽快提升你的修为,不要以为江家奈何不了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说完,他一甩衣袖,如同来时那般,带着怒意大步离开。他还要尽快赶去处理那只野鬼之事,只要能尽快抓住它,在整个江家面前让它凄厉求饶,魂飞魄散,他就算不得败。
“啊...”一声短促又轻声的叹息响起,向鸣昭完全是下意识的不忍,加之她现在魂体虚弱,这声叹息极短极轻,但因为她与江献此刻听觉共享,这声轻叹就如同响在江献耳边一般,悠悠划过他耳廓。
江献沉默一瞬,片刻后却嘲讽一笑;“向剑主这是同情我?恕我直言,在这里,同情心泛滥可不是好事。”
向鸣昭沉默一瞬,那一瞬间往昔数次回护徐斐的画面倏然在脑中闪过。但也仅仅一瞬,下一刻向鸣昭马上满不在乎的笑开:“江公子多虑,我的修为容的下我泛滥的同情心。”
清心守正道,持剑荡不平。这是向鸣昭曾祖母定下的、云曜宗五百年来的立宗之本,也是向鸣昭时刻刻印在心里的话。救人不是她的错,若那人不值得救,那就亲手抹掉那个错误就好。
江献同样沉默了几息,停顿的瞬间他的呼吸好像倏然加重了几分,但转瞬即逝,像是错觉。向鸣昭本以为江献会将她的话反讽回来,谁知他停顿片刻后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几息之间领略自然之力,向剑主不愧是名动中州的天赋第一,今日开眼了。”
“好说好说。”向鸣昭人生里就没有谦虚二字,骄傲的一甩头,神采飞扬的就领了这‘天赋第一’的夸赞。又坐了几秒,实在没忍住:“需要我帮你把那些巴掌打回来吗?”
江献眼睫狠狠一颤,随即掩饰性的低笑:“剑修都像向剑主这样嫉恶如仇吗?”
“什么嫉恶如仇,我这叫睚眦必报。”向鸣昭大咧咧一挥手:“别的剑修我不知道,在我这儿,打我一拳我就一定会还一掌,否则我睡觉都不安生。”
“所以江公子,”她慢悠悠换了语调,看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魂体,随后仰头看向幽暗夜空,孤星闪烁:“照顾好自己,你对我的仇,我也一定会报的。”
“随时欢迎。”江献轻笑一声,不甚在意的放下帷幔,正准备躺下休息,又听见向鸣昭在耳边问;“你说的让我证明自己的实力,要如何证明?我已破了他的结界。”
“不急。”江献躺好,把被子拽好,掖紧,将自己全部裹进被子中:“向剑主先活过今晚,我们再谈别的事。”
“送句提醒,夜魂阵是由两百名渡劫境以上天师开启的中等阵法,向剑主...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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