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作者:杭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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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青梅竹马



      上应三十年

      春三月。

      皇后对令仪甚为爱重,远超正则。自三岁开蒙,帝后从朝中官员择选老师,是以君子六艺为主外加策论、时政。

      伴读自从令仪两岁起皇后便着手择选,从家世,家风甚至生辰八字。除策论、时政外一门功课一个伴读,近年来伴读多有定亲成婚,令仪不愿再选,如今也只有文和一个了。

      江安王则不同,由淑妃择选老师单独教导。

      近日礼部时忙于春闱,礼部尚书曹兰台为令仪上课时,多精炼重点教授,经常提前下课。

      令仪伴读崔文和,因家中兄长时常去太学踢蹴鞠,回来时总是生龙活虎意气风发滔滔不绝。因此十分想去,碍于身份唯有叹气。

      “时常听舅父说起太学蹴鞠比赛很是热闹,文和,同我一起去吧。这样,长辈们也不会说你的。”

      崔文和,父为中书侍郎崔融。祖母乃乐康长公主刘绢。

      令仪祖母乃永泰大长公主。

      文和不想因为自己想去就带着令仪出去玩。

      一则,她是公主伴读当以身作则

      二则,一旦令仪有闪失,她真的百死难辞其咎。

      令仪与文和多年好友,哪里还不明白她心思,宽慰道,

      “多带些护卫,让他们乔装打扮就是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文和这才点点头,公主的护卫都是禁军择优选取,以一敌百的。

      令仪为此特意换了身衣裳,告别皇后之后这才与文和出宫乘了崔家马车,带着雨荷和玉岚前往。

      太学,源于汉武帝选拔人才官员之所,历代增补改良至当今陛下。

      每年三月初一考试,从全国择选一千人入学。贫困者太学免除束脩之礼,三餐饮水之费。外袍衣物皆由太学统一发放以免学生生出攀比之心。

      太学校场。

      等崔文和与令仪来时,蹴鞠已经开场一刻钟,文和看见四哥,直接拉着令仪的手去了。因往日里文和在宫中伴读,甚少来此,突然带了个貌若天仙一般的女公子。崔礼和连忙收拾衣服起身,身边的几个公子也跟着起身行礼,

      “四哥,这是曹家二表妹,你别吓坏了人。”

      遂带着令仪坐在案前,亏的四哥是斋长能抢到好座位。

      崔礼和温柔浅笑,笑他妹妹想要告知这位女公子身份也太过直接,曹家哪里来的二女公子,孙辈唯有女孙曹敏。

      崔礼和身后的好友都是官家公子有些见识,见崔礼和态度,不免有些猜疑,其中不免有与曹家想熟之人,曹家孙辈女公子唯有守寡的曹敏,既然不想张扬,也当做寻常相处。

      令仪正中,崔家兄妹左右随侍。尤其是崔礼和,令仪抛出一个话题,便跟着讲解起来,其中掺杂着些许市井趣事,哄的令仪笑的花枝乱颤。

      再看蹴鞠场上更是如火如荼,十几个少年郎君奋勇争先,都想着为自己队增加荣誉。

      蹴鞠彩头是令仪去年所捐的一对镶金麒麟白玉臂环。

      原本是令仪为去年赈灾所捐,传闻被富商高价购得,特以等价之物捐赠太学,以鼓励太学生勇夺魁首。

      太学学生,出身勋贵者多,在家都曾听闻父母夸赞甚至羡慕的语气夸赞皇后儿女,故而彩头竞争格外激烈。

      其中韩鹤延最为想要,姐姐即将出嫁,他想为姐姐添妆。也是希望姐姐能得个像公主一样知书达理温柔懂事的孩子。

      不经意的往看台上望去,见一豆蔻年华的女儿家。面若桃李,貌若牡丹,桃粉上襦,配上墨色宝相花破裙。珠钗金翠点缀发间鬓丝,璀璨夺目。

      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台下人的目光过于热烈直白,莽撞,崔礼和故意喊了一声,这才回神继续踢球,崔礼和与韩鹤延同窗多年,不想好友得罪公主,遂解释道,

      “太学博士韩让的独子,鹤延。他三姐姐快要出嫁了,想夺个彩头给韩三娘子添妆。韩三娘子夫家在陇西。陇西董氏三房的六公子董熹。”

      令仪点点头,轻罗小扇慢慢扇凉,眉目眼波流转间,芳华尽显。

      文和眼睁睁的看着四哥红了耳朵,不禁在桌下踩了他的脚提醒。

      少年郎君,方倾慕艾的心情宛如小鹿乱撞,哪里是提醒可停止。

      令仪不动声色的瞧着别有一番趣味。

      两刻钟后,赛场见分晓,韩鹤延未能夺魁,有些低落。

      令仪见此,脱下手腕上的一对赤金累丝宝相花莲花纹珍珠镯,叮嘱了几句让雨荷包好送于韩府作为韩三娘子添妆之礼。

      令仪此举,崔礼和更为心动,崔文和若在家里必要说话的,可在外面还是要给四哥留些颜面,生生的将话咽了下去。

      蹴鞠比赛,人多兴致也好,令仪看的心奇。不多时崔文和府中来送吃食,因别院桃花开了茂盛,故而崔府做了桃花酥送来。

      香酥可口,花香浓郁,比之宫内糕点更有时令风味。

      崔礼和一边为令仪讲解桃花酥做法,二人越靠越近,另一边文和听的心惊胆战。

      看来不宜出门,出门心惊肉跳。亏她四哥像个傻子一般。

      蹴鞠比赛完毕,已至黄昏,天色已晚。

      令仪依依不舍,她想再体会体会长安的夜市。

      上次出宫都是一个月前了。

      崔礼和看的出来,便说太学附近有家食肆唤作阳记,烙饼和羊汤最是鲜美,难得出门不妨一试。

      崔文和当然知道,犹豫要不要带令仪,令仪十分想去,水汪汪的桃花眼望着文和,

      罢了罢了,她也沉迷好友的美貌。

      阳记食肆坐落于太学附近,故而价格便宜,食物干净实惠,汤鲜味美。

      崔礼和常与好友光顾,今日带了两个女儿家,老板熟稔搭话,

      “四郎君,带着妹妹来啦?还老样子嘛?”

      “六张饼,一个大碗三个小碗。”

      “好嘞,里面请。”

      崔礼和熟练招呼,带着妹妹和令仪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又向楼下的闲汉招手,扔了银钱让去买另一条街的山楂山药膏。

      羊汤上桌,泛白的汤色,加上店家特制的辣子胡椒。

      调料的辛香带动了羊汤的鲜美与浓郁,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玉岚按照惯例先试了试毒尝了忌口这才放心让令仪饮食。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崔礼和看的讶异,再看妹妹,好歹也是世家出身,不及别人家的姑娘。他算是明白为何父母提及公主时的赞赏了,若他也能生出这样的孩子真是上天保佑,祖宗见怜。

      四人正吃的尽兴,崔礼和好友张远和韩鹤延也一起来了,见崔礼和带着两个姑娘一个是礼和亲妹妹,崔九娘子,另一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不认得,看行为举止应该是崔九娘子好友,许是哪个世家不出门的女公子。

      几人相□□了点头应了几句,唯有令仪视若无睹,张远还迟疑,与韩鹤延坐在一旁。

      令仪吃了半饱,看向窗外晚霞,美不胜收。

      再扭过头,与正则擦肩而过,正则刚要开口,令仪装作没看见,正则也不好再说话,可一扭头看见崔礼和笑的像个傻子,云恺都被酸的低着头。

      汤足饭饱,宫里已经有人换了衣裳来催。令仪不好多停留与几位告别后上了马车回府,张远这才看见是曹家马车,难怪天仙一样的女儿家不理人,身份好贵么。

      也不知是曹家哪家的。

      待令仪走后,崔礼和变了脸色,沉了沉声,“张远,君子当为人身正。”

      张远呆愣,便知刚才冒犯了。连忙致歉。

      崔礼和冷哼,拂袖而去。

      韩鹤延回府时,见母亲和姐姐正在挑选衣裳,

      “娘,不年不节,为何挑选衣裳。”

      韩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指着案上的托盘上的红布盖着的物品笑道,

      “今儿我刚出门,有个姑娘来送的,说是公主微服出行,听闻你姐姐即将出阁,送过来的。”

      韩鹤延打开红布一看,这镯子,分明,分明是今日在太学的那个姑娘腕上的。

      连忙将此事与母亲说了,韩夫人思索片刻,仔细叮嘱,

      “此事不许外漏。你没见过公主,这镯子就是公主微服听闻所赠。”

      韩鹤延点点头,捂着嘴。

      韩三娘子道,“难怪都说公主性情温柔和顺识大体懂礼仪。果然如此。”

      韩夫人笑到,“你是我的儿,公主是陛下的儿,孩子都是自己家的好,庄稼都是旁人的好。”

      一家人笑作一团。

      椒房殿。

      因正则进宫,皇后特意叮嘱小厨房做了几道正则爱吃的菜。

      糖醋排骨,白灼羊肉,卤牛肉,扬州狮子头等等。知道令仪在外用了饭便没有准备,吩咐厨房煮了山楂茶给女儿消食。

      令仪回来时,皇后正与正则在饭桌上说话。

      “儿啊,快坐。”

      令仪落座,见都是正则素日爱吃的大油大荤,平日里也罢了,如今吃过外面的便觉索然无味。

      低着头饮茶,令仪不动筷,正则也没了用饭的心情,吃的更慢了。

      皇后察觉两个孩子情绪不对,房姑姑借口正业哭闹给了皇后台阶,也给两个孩子留了余地。

      正则故意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令仪面前,令仪吃饱喝足实在没有心情,当做没看见。便听刘正则阴阳怪气,

      “太学旁的羊汤鲜美,自然吃的好。”

      令仪心情好,不想理他,正则更加生气,

      “家里的金枝玉叶也是摆在家里看腻了,自然比不上墙外的桃花,娇嫩可人。”

      一语双关,阴阳怪气。

      令仪给正则夹了一块狮子头,“你素日爱吃的,多吃些。”

      正则气红了眼,一把掷了筷子,这个时候给他夹菜,分明要堵住他的嘴,令仪更不想理他,都是娘亲骄纵的臭脾气,起身就要走,正则在后威胁。

      “你若敢走,我明日就上书父皇不许你出宫一步。”

      两个主子针锋相对,宫人极有眼色不动声色纷纷退下。

      “刘正则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刘正则气的直转圈,眼尾泛红。

      “我是疯子,所以你出宫去玩装作不认识我。”

      “我就这般上不得台面么?”

      “可是,你说过,我不是疯子。你说过我是最好的,可是,可是,自从你出去玩就不一样了。”

      外面花花世界,绚丽多姿。父皇想让他娶寒门女子平衡朝堂,娘亲虽想促进他和令仪婚事,令仪不像在终南山那两年,那样坚定的选择他了。娘要考虑令仪意愿。

      若是能成亲就好了,像孝敬皇帝夫妇一样,会为了孩子琴瑟和鸣的。

      成亲才能有子嗣,有了子嗣令仪再不愿意也会为了子嗣前程对他好的。

      见正则情绪不对,连忙走上前去,握着正则的手,拍了拍正则后背哄着他坐下安抚,

      “正则,看着我。出门在外,你身份贵重,我不想有人胡乱揣测。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真的吗?”刘正则小心翼翼的问,他很害怕,太学的少年郎肆意张扬,像极了初生的太阳耀眼。他不想被丢掉被放弃。

      令仪点点头,拍了拍他后背,哄着他用的晚饭。

      有些事有一就有二。

      令仪旬休,恰逢太学有蹴鞠比赛,求了皇后没带宫人,跟着文和出去玩。

      刚上看台台阶,令仪便看到礼和招呼,二人落座后,礼和这才打开食盒,玲珑剔透的虾饺,金黄油香的鱼糕,还有鲜红酥脆的红米卷。再配一壶凉好的红茶。

      恰到好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令仪眼神打趣,礼和红了耳朵,文和愁丝爬上眉间。

      心中祈祷,千万不能让晋王的人看到。

      赛场上儿郎们鼓足勇气比赛,台下看的目不转睛,应接不暇。崔礼和在一侧讲解十分有趣生动,听的令仪欣喜不已。

      中场休息,韩鹤延带着三份食盒过来,几人见礼,令仪恍若不闻,文和说是家中表妹不爱说话插科打诨过去了。

      韩鹤延道,“我三姐有家糕点铺子,最近要搬到陇西提前清清库房,这是提前做好的糕点,能存十日之久,还请礼和,九娘子,曹二娘子帮忙分担。”

      崔礼和笑呵呵的接过,请韩鹤延坐下,“三姐姐的手艺好,真是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崔礼和见过宫人为令仪试毒,故意拔下妹妹发上银簪叉了一块糕点端详许久,

      “这透花糍手艺真好长安城都少有。”这才吃了一口与韩鹤延闲话。过了半刻钟,并无异常,这才用了干净的筷子夹给令仪,令仪讶异,随即笑了笑表达谢意。

      透花糍入口,软糯醇厚,这样的糯米粉似乎不是韩家可买,想来认出他了,只好借此表达谢意。

      “的确味美,吾幼弟最喜透花糍,正好带回去。多谢韩公子了。”

      韩鹤延不胜言表,刚要起身行礼被崔礼和按下,这看台上这么多人,贸然行礼像什么样子。

      几人围着令仪落座,笑声不断,突然场上有个儿郎受了伤,原先的替补正好溜了出去找不到人,张远毛遂自荐上了赛场,临行前将妹妹张兰托付给文和帮忙照看。

      张兰怯弱,坐在文和身侧。

      张远果真是蹴鞠悍将,几个回合便将分数抬了上来,张兰看的激动,

      崔礼和下意识想吐槽,碍于张兰在此生生的咽了下去,干巴巴的夸赞张远蹴鞠好。

      令仪倒是不甚在意,左右巡看,见张兰腰间的荷包花纹颇有异域风情,好像在哪里见过,回想起来,目光看向韩鹤延,韩鹤延被看的脸红,扭过头去。

      令仪使了眼色给文和,再看看韩鹤延和张兰,文和点点头,令仪了然。

      眼神流转,看向张兰的荷包,文和低声道,
      “兰兰的娘是苗地生长过,绣花花样和咱们不同的。”

      令仪点点头,目光还是有所留恋,可惜没带着宫人出来,若带人出来还能回宫里做个相似的。

      张兰虽怯弱,心细如尘,见崔九娘子作陪的女公子眼神多有留连,应该是对荷包感兴趣的。崔九娘子出身高门大户,想来她作陪的女公子身份更高。遂解下荷包双手递过,

      “我这荷包是自己做着玩的,与妹妹一见如故妹妹拿着玩就好。”

      令仪抬头,文和蹙眉,刚要开口,见令仪接过,并将头发上的一只和田白玉木兰簪取下簪在张兰头上,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既夺了应有回报。寻常簪子可不要介意。”

      张兰点点头,摸了摸簪子,看向韩鹤延,见未婚夫君点点头,心里这才平静了些许。

      令仪学女红,扎了两次手后皇后心疼,再也不让女儿碰针线了,往日里如果需要做戏都是皇后故意做的差些浑水摸鱼的。

      所以,令仪女红根本不会。如今拿着与众不同的荷包袋子新奇的很,打开一看还有花椒,拿出些花椒放在文和手里,崔礼和眼尖,见韩鹤延还有个差不多的连忙以“观赏”为由要了下来,递给令仪把玩。

      有了荷包,令仪也不在看蹴鞠,礼和两兄妹陪着令仪从荷包说起,谈天说地,张兰也是不是陪着玩笑。

      出宫的兴趣非在宫中可寻。

      直到一个月后,正则忙完春闱,开始整理令仪行程,发现越来越不对劲。令仪几乎两三日就要出宫,什么郭家的公子娘子,张家的崔家的都有,几乎日日不重样。

      四月二十三。

      令仪带着荔枝出宫玩耍,因路线都是由荔枝提前规划,故护卫们扮作寻常人藏匿于市井,另有六人衣着朴素跟随在后。

      夜市中,有杂耍,喷火,套圈,甚至沿街的各种小摊贩,目不暇接。令仪见有一处烧烤摊前人流众多,多看了几眼,荔枝招招手便有护卫前去排队,令仪觉得没意思自己去排。

      “荔枝,护卫们今天来了多少人?”

      “女公子,共三十人。”

      令仪点点头,道,“每人五两赏钱,你十两。”

      “女公子心善,奴婢一定记得。”

      荔枝笑道,跟在令仪最近的护卫杨扬和李令可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日之事,要闭嘴。

      令仪排队等了许久,临近摊位烧烤炉越近烤肉串的肉香夹杂着孜然的香气飘了过来,勾的人馋虫心起。

      等了快两刻钟才排到令仪,见这家的肉串个个都是大肉块,垂涎欲滴。令仪和荔枝一人一串让店家用油纸包好了,身后六个护卫一人两串有的直接拿着吃了有的也要了油纸。

      一路走走逛逛,糖人,梅花包子,透花糍一样买了些许。走到荔枝提前定好的金光楼二楼临街包间,令仪倚窗欣赏晚霞,荔枝按照令仪口味点了十六道,单独让小二上了一个盘子,将在街边买的小吃挑了几个,剩下的让在楼下用饭的护卫们分了。

      谢朓所言 ,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此刻具象化。

      在荔枝看来,彩霞满天,公主倚窗,好似珠宝在锦缎中熠熠生光。

      一声,“曹二娘子”打破这美好画卷。荔枝无言,崔家世代簪缨,诗书传家,为何这礼和公子这般跳脱。

      令仪起身看向楼下,果然是礼和文和兄妹。美人映衬在霞光中,礼和快失了心神,文和实在害怕礼和失了规矩,从四哥身后拧了下,礼和吃痛,刚要说话,文和眼色示意二楼,礼和这才笑了起来,恭恭敬敬向令仪方向施礼,令仪招手。二人这才上楼。

      “真是未曾想到,能在这遇见。”文和打趣,在周围看了一圈,迟疑。竟然没有晋王的人么?礼和不明,以为妹妹没规矩扯了扯文和衣袖,文和也不想多说同四哥一起落座。

      “金光楼素来难定,借了娘子的光。”礼和举杯,文和随后。荔枝跟着令仪回礼。

      “说起这金光楼,不知二娘子可曾风闻一间趣事?”

      令仪挑眉,感兴趣。

      “虽说此事不该说的,但涉及二娘子兄长,吾还是要多说一句,二娘子当提防。坊间风闻,郭十六娘爱慕晋王,因父母不许,故而悬梁。因其祖父郭侍郎是两朝老臣,陛下不忍寒老臣之心。有意许郭十六娘为孺人。”

      文和立马看向四哥,原来,她还以为四哥是真的动心了。原来四哥,竟然是……

      荔枝连忙看向公主,令仪温柔一笑,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实属常事,多谢四郎君。”

      令仪主动碰了一杯,以表谢意。

      “晋王为韩鹤延保了扶风窦氏东水房的十九娘。想来成婚也快了。”

      “张家呢?”

      “尚未定亲,说开了也是父母间的默契,晋王保媒无人会推辞。张娘子那边,晋王托我母亲给说了一位国子监的博士的独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令仪浅笑,仿若三春梨花俏丽,温柔坠入林间。

      “礼和呢?”

      崔礼和一愣,红了耳朵,摆摆手,“二娘子莫要开我玩笑。”

      “礼和为人豁达,定能与门当户对的高门娘子举案齐眉。”

      令仪顿了顿,眼中含泪,道,

      “或许,明年阿兰国求婚来访,我要嫁到阿兰。此生不得再见了。”

      文和眼睛红红的低着头,礼和猛然站起身,再看妹妹神色,竟然,是真的吗?他以为宣仁公主会像母亲说的一样嫁给晋王。

      “礼和,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妨与我痛饮。”

      礼和呆愣愣的同饮,四个人从风俗习惯说道朝堂政闻,从民间趣事说到婚姻。

      整整两个时辰,临近深夜宫门即将落钥,令仪必须回宫,四人辞别。

      临行时,风大,崔礼和解下外袍披在令仪身上,拱手行礼道,

      “夜里风大,臣逾矩。”

      令仪点点头,拔下头上一只金凤钗放在礼和手上。转身离去,连离开的步伐都恬恬淡淡,好似世间的一切与她无关。

      萌动的春心,在春天长出了风雪。

      李令仪是公主,前程高远。

      司马门前,

      晋王沉着脸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令仪回宫,身上居然披着男子外袍,默默攥紧的拳。换上温和的笑去迎接。

      “你喝酒了?同谁喝的?为何饮酒?”

      “为何与旁人出宫饮酒?”

      “你是不是厌烦我了,所以总是出宫?”

      “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是不是因为崔礼和,你不喜欢我了?”

      “是我不漂亮了么?可你之前夸赞过,说我郎绝独艳,世无其二的。”

      “还是这么多年,你看我腻了?”

      “令仪,你为何不说话?我害怕,真的害怕。”

      令仪虽千杯不醉,此时不想说话。穿过长街回椒房殿,正则一直在她身侧不停的说话,荔枝等人则习惯性的低头退后二十步侍奉。

      “……”

      正则不可置信,“你一个字不想同我说,为何?”

      李令仪,“……”

      她真的一句话一个字不想说。可正则若放任下去,势必麻烦。

      突然,正则拉起她衣袖,埋在她臂上,下齿用力,不松口,令仪疼的眉头紧蹙一声不吭,生生等他发够了疯,摸了摸正则的头,安抚。

      “我听闻父皇要将郭十六娘许给你为孺人,我多饮了几杯。你明日还要上朝,早些回王府好不好?”

      正则这才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出宫去了。正则看来令仪能安抚他就很好了,至于外衣,总有办法打听。

      明日,他一定要再坚定的拒绝父皇。他只要令仪一个。郭十六娘他可以给保媒,刘正堂就不错嘛。

      四月二十七

      令仪与文和先到了太学等着蹴鞠开场。

      恰逢正则巡视太学,正则对令仪太过熟悉,哪怕远远望去也知道哪个是,令仪知道正则认出她了,忙用八宝扇挡住脸,可为时已晚。

      晋王驻足,众人无不起身肃穆行礼。官场上游刃有余的上位者,眼神变换之间天潢贵胄之气尽显,无不臣服。

      他抬头,她对视。

      他不满,她不惧。

      晋王出行,官员随后。正则去接令仪,谁也未曾料到,常来看蹴鞠的天仙一样的女公子竟然是宣仁公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外人面前,令仪最顾忌礼节名分,与往常一般退后正则一步,端起仪态跟着他走。直到陪正则巡视完太学回宫。

      也因如此,正则特意给崔家打了招呼,文和再也不敢随令仪出去玩了,甚至多次劝阻。

      五月初。

      天气越来越热,荀休时,令仪磨了好久文和,文和派人报过晋王。这才同意带着令仪去挖莲藕。

      崔府。

      荷花高洁,花中君子。因文和带着令仪来府,不想声张,互相打过招呼后,崔夫人特意派人看管荷花池周围的小路,免得打扰两个玩乐。

      趁还没有成婚,尽兴玩耍才是。

      夏日里暖阳炙热,荷花池中清凉,文和与令仪穿着防水的皮衣下水挖莲藕,也顾不得泥泞,反而是靠自己双手挖出莲藕的喜悦,莲藕清香,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微风阵阵,带着荷花香。

      二人玩的累的,不顾宫人婢女劝阻,大咧咧的躺在草地上,宫人婢女分别用清水毛巾为主子擦拭。

      令仪闭眼,感受着微风,是自然与舒适。还没等令仪躺尽兴,已然不妙,正则下值在崔家正厅要接令仪回宫,文和轻叹一声与令仪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长子的威严,可不是说说而已。

      令仪上马车后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正则心慌,他就是担心礼和也在家。上次令仪穿着礼和的外衣,他就很担心。令仪出宫玩耍也不会派人告诉他了,他也是没办法。再让令仪放纵下去经常出宫,她会厌倦的他的。

      “朝堂事忙,我出宫不必你来接。”

      正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为何?”

      令仪玩的累,不想说话。

      “你喜新厌旧是不是,有了崔礼和你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可我们是青梅竹马。”

      “你曾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以往是我耍脾气,可你都哄我的呀。”

      “令仪,令仪~”

      令仪蹙眉,以往是不得不哄,现在她可没心情。

      见她蹙眉闭目不言,正则心酸心疼,默默的哭,余光瞟着她神色,美人垂泪令人怜惜,可惜多了一份假便没有什么看头。

      经此一事,令仪几乎不出宫门,正则来椒房殿,令仪十次有九次推脱,问就是课业繁重。

      因正则拒婚一事,皇帝为安抚老臣之心,时逢全州匪患猖獗,当地数次剿匪失利,正则领命率军一千人剿匪。事发突然,二十四亲卫中,挑了六个成亲有子女的亲卫随行。

      正则轻车简行,不自觉的一直回头望,终于,第三次回头看见了城墙上的一道熟悉的倩影,这才放下心快马加鞭。

      皇后道,

      “剿匪是军政之事,是锻炼。既是远行,为亲眷者当守好后方,这样前方才安心。儿啊,你能主动来,娘十分欣慰。正则也会欣慰。”

      令仪应了一声“是,”不再多言。

      当年长姐就是不想让姐夫在前方有过多惦念,连有孕这样的大事都未曾书信,可这样的话,身为母亲无法说出口。

      皇后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青丝如缎,璀璨光华。

      令仪眉目越来越像姐夫,行事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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