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坏

　　十一月初的风带着几分清冽，孟怀迟在程佳的大学附近，盘下了一间临街的店铺，筹备许久的酒吧终于要落地。

　　那阵子百禾回了老家，经营的花店暂时歇业，程佳下了课便往酒吧跑，帮着整理杂物，核对物料，成了孟怀迟最得力的临时帮手。

　　自江旭尧说要追程佳之后，他便成了L市与南市之间的常客。几乎每个周五下午，他都会驱车赶来，手里永远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花。

　　他从不多打扰，只是陪着程佳泡在图书馆里，他成绩不好，程佳刷题时他就乖乖坐在一旁看她，偶尔抬头对视，总能撞进彼此眼底的温和。到了周末，便会带她去南市口碑最好的高级餐厅，菜单由她点，话题随她聊，细致得不像话。

　　十一月中旬，酒吧正式启动装修。孟怀迟原本住在临城，为了省去每天往返两城的奔波，干脆在南市租了套公寓，这下更是能随时照看店铺。

　　这天下午，江旭尧跟着程佳一起来帮忙。酒吧的雏形已经显现，墙面刷上了沉稳的深灰色，吧台的大理石台面刚安装好，几张复古的皮质沙发随意摆放着，透着几分慵懒的氛围。

　　池川去年就来南市发展，成了一名自由摄影师，得知孟怀迟要开酒吧，二话不说就投了股，算是半个老板。

　　池川人还没进门，爽朗的声音就先飘了进来：

　　“哟，这儿这么热闹呢？”

　　他推门进来，一眼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江旭尧，眼睛顿时亮了：

　　“阿尧？”

　　江旭尧站起身，两人默契地抬手碰了个拳，指节相撞发出轻响，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间专属的问候方式。

　　程佳愣了一瞬，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孟卉音也一脸好奇，与程佳对视了一眼，就听池川笑着解释：

　　“你们也认识他啊？我跟他是高中那会儿认识的，说起来还挺有意思。”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三个男生堵在巷子里，那三个人都比他高半个头，看着凶神恶煞的，我本来想上去帮忙，结果人家一个人就冲上去了，拳头又快又狠，没一会儿就把那三人揍得落荒而逃，我当时就觉得，这小伙性子真烈，不错！”

　　他说着，伸手勾住江旭尧的肩膀，力道带着熟稔：

　　“我记得那时候天天拉着他去台球厅玩，他脾气冲得很，说不玩就不玩，怎么劝都没用。也就程佳过生日那次，他才破天荒地来了一次，还安安静静坐了一晚上。”

　　听到这，程佳皱了皱眉，原来他知道自己的生日是那个时候啊？她看了眼江旭尧，他果然又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

　　“对了，”池川转头看向江旭尧，

　　“后来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我还说介绍你给他们认识呢，都没来得及。”

　　江旭尧说家里人在L市定居了，就搬走了。

　　池川点点头，目光在他和他们之间转了一圈，笑着追问：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跟程佳应该一样大吧？同一所大学的？”

　　江旭尧没有丝毫藏着掖着的意思，目光转向窝在沙发角落，正抬头看着她的程佳，程佳眼底含着笑，似乎也想听他怎么回答。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露出脸颊上淡淡的小梨涡，声音清晰而认真：

　　“我在追她。”

　　池川：“……？”

　　池川原本还亲昵地搂着江旭尧的肩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力道带着几分玩笑般的诧异，嗓门也拔高了些：

　　“我说你小子当年看程佳的眼神就不对劲，黏黏糊糊的，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合着是搁这儿等着呢？”

　　“怎么着？从高中追到现在？”

　　程佳瞥见江旭尧耳尖泛红，知道这弟弟又在装平静。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轻声解围：

　　“行了川哥，你别瞎猜了，我们高中根本不认识。”

　　孟卉音见状，赶紧顺着话头打圆场，笑着拍了拍池川的胳膊：

　　“对啊哥，小佳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好，弟弟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嘛？这说明咱小佳魅力大呀。”

　　池川轻哼了一声，心里却莫名软了下来。其实当年他第一次见程佳时，也确实被她模样吸引过，生出过几分朦胧的好感。

　　只是相处久了，那份好感渐渐变成了纯粹的欣赏，到最后，早已把程佳当成了需要护着的妹妹。

　　这会儿看着江旭尧直白又认真的样子，再想到程佳，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护犊子的情绪，倒也没再继续调侃下去。

　　歇了没一会儿，眼看天色还早，孟怀迟起身拍了拍手：

　　“别坐着了，趁这会儿光线好，把剩下几个展柜组装起来吧。”

　　一群人立马响应，各自拿起工具忙活起来。

　　程佳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江旭尧。他正站在角落认真看着手里的图纸，眉头微蹙，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光晕，连带着他专注的样子都多了几分好看。

　　程佳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她按捺住心里的小情绪，端着一杯水走过去，自然地站在他身边，手指轻轻点在图纸上标注的位置，挽在脑后的高马尾松了些，几缕柔软的发丝滑落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扫过江旭尧的手背上。那触感细腻又轻柔，江旭尧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这个角落标注的是展柜，”程佳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目光转向门口那个还没拆开的大包装，

　　“应该就是那个箱子里的。”

　　话音刚落，江旭尧就放下图纸，快步走了过去。那箱子看着沉，他却毫不费力地就搬了过来，稳稳放在空地上。

　　程佳拿过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沿着胶带划开，生怕不小心划到里面的零件。江旭尧蹲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扶住箱子边缘，两人配合着，把里面的木板，隔板和零件一一取了出来，有条不紊地开始组装。

　　程佳扶着一块隔板，让它保持垂直，江旭尧则拿着锤子和钉子，低头专注地固定着。

　　锤子敲击钉子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两人靠得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她身上是清新的花香，他身上是清爽的薄荷香，交织在一起，莫名的和谐。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程佳心里那点好奇又冒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旭尧，我们高中是不是真的认识啊？如果认识，是怎么认识的？”

　　江旭尧握锤子的手猛地一顿，钉子在木板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他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活儿，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以后再告诉你。”

　　程佳见他不愿多说，眼底闪过一丝小小的失落，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知道，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只是她不知道，江旭尧之所以不愿提起，是因为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相遇，都太过狼狈。

　　那些瞬间，程佳或许早就忘了，就算记得，也大概率记事不记人。可那些画面，却深深烙印在江旭尧的心里，成了他年少时光里最珍贵的秘密。

　　他宁愿程佳永远不记得那些狼狈的瞬间，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当年落魄的样子。

　　或者，他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们的关系再近一点，等他足够勇敢，足够确定她也对自己有喜欢的时候，再把这些藏了多年的心事，慢慢说给她听。

　　……

　　等一行人忙完手里的活，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暮色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住南市的街巷。孟怀迟的酒吧里，原本杂乱的装修痕迹被清理干净，深灰色的墙面衬着复古的皮质沙发，吧台的暖光柔和地洒下来，他试着按了下灯光开关，明暗交错的光影瞬间铺满整个空间，慵懒又有格调，有那味儿了。

　　只差最后一批音响没安装，等设备就位，十二月就能正式营业。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装修垃圾打包好，堆在门口待清运，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此起彼伏的肠鸣声让气氛多了几分打趣的热闹。池川拍了拍肚子，率先提议：

　　“走，找地方搓一顿去，犒劳犒劳咱们这群功臣！”没人反对，一个个都点头如捣蒜，连孟怀迟都收起了平日里的沉稳，眼底带着几分疲惫后的松弛。

　　孟卉音一把挎住程佳的胳膊，脑袋凑得极近，语气雀跃：

　　“佳，去咱上次在你们学校附近吃的那家炒鸡”说着，她回头看向孟怀迟，语气霸道又带着撒娇：

　　“就吃炒鸡了昂，有意见也得憋着。”

　　孟怀迟无奈地摇摇头，算是默认。餐厅离得近，几人也没打算开车，就那么步行过去。

　　几人被孟卉音熟门熟路地进了常去的包厢。刚坐下，江旭尧就起身，轻车熟路地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一次性围裙和手套，一一分发给大家。

　　走到程佳身边时，他自然地拿起一条围裙，弯腰替她系在腰间，手指绕过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又熟练，调整松紧时还特意问了句“勒不勒”，那默契的模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俩人早就谈上了。

　　孟卉音见状，立马起哄：

　　“哎哟喂！原地在一起得了吧！你们看看这动作，这默契，自然得像背着我们偷偷在一起好久了似的！”

　　程佳自己也纳闷，从前面对别人的示好，她总会下意识避开，可面对江旭尧的照顾，她却能这么自然地接受。

　　和他待在一起时，没有丝毫拘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心，仿佛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这种熟悉感，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江旭尧像是没听见孟卉音的调侃，只是直起身，弯腰凑近程佳，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几分温柔的询问：

　　“想喝什么？酸梅汤好不好？解腻。”

　　程佳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快要溢出来，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

　　一旁的孟卉音故意清了清嗓子，装作委屈的样子：

　　“我要喝橙汁！弟弟，追人呢，也得讨好她的娘家人才行哦！”

　　江旭尧笑着答应，耳尖不自觉又染上红晕。

　　又看向两位哥哥问两位哥哥喝什么，孟怀迟和池川此刻有同样的心情，异口同声说：

　　“开瓶红酒。”

　　孟卉音：“……”

　　她心里庆幸自己还好没告诉孟怀迟自己谈恋爱了，不然她男朋友可要遭殃了。

　　看着江旭尧熟门熟路地去前台拿酸梅汤，橙汁，还细心地给红酒找了开瓶器，回来后又给每个人的杯子倒满，照顾得面面俱到，孟卉音凑到程佳耳边，压低声音疑惑地问：

　　“你带他来这家店了？他怎么这么自来熟，跟自己家似的？”

　　程佳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这家店可以说是孟卉音和她的白月光店，她如今都带了自己追求者来了。

　　孟卉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行，你最好一周内给我找个新的能满足我的餐厅。”

　　“只属于我们两个约会的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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