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灵的守护神

　　第二天，路琰看完了1000多页的《无垠灵录》。

　　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基础的术法，一共3580个，有些术法来自真鹿观，还有些来自佛经中，但大部分都是路琰没见过的，她打算以后每天学一个。

　　晌午后，思卿还在睡觉，郎萱带着楚汉秋来和她道别，并再次邀请她去神鹿宗。

　　路琰怕她们不肯走，便敷衍着说以后有机会再去。

　　第三天，路琰开始翻看《无垠神魔记》。

　　目前，无垠界共有13位修为达到仙微期的仙尊。

　　13位仙尊分别为海西的泗海双姝、林东的清城三绝、极北的无心仙尊，以及漠南的神鹿七圣。

　　泗海双姝说的是妙境莲华宫宫主“令月仙尊”花令月和她的师姐“灵松仙尊”原松灵。

　　书上说，令月仙尊花令月也被世人称作花中仙。

　　之所以有花中仙的称呼，是因为花令月生得娇媚动人，身影所过之处，百花低头、万木俯首。

　　书中配有一张花令月施法除魔的照片。

　　真是个花一般的人物，连施法灵力都呈现出蝴蝶花瓣形状，粉蓝粉蓝的，仅仅一个背影，都能让人感受到和风拂面的淡雅温柔。

　　书上还说她善种灵草药植，掌管妙境莲华宫三百年，培育出了196个新品种仙草。如今无垠界已有150年没升级了，灵草药植界的生物多样性全靠这位令月仙尊维持着。

　　至于令月尊的师姐灵松尊，在无垠界也是备受赞扬和尊敬。

　　无垠界的修士医学体系便是由这位灵松尊一手组织搭建的。

　　人族刚刚举族搬迁到无垠界时，因为人口以及物质材料的严重不足，基础科学倒退了三百年。

　　更艰难的是，自从无垠界第二次空间升级带来一条灵脉后，无垠大陆灵气暴涨，人人都可以修仙，人人都想修道求长生。

　　现代医学被修仙者弃如敝履。

　　灵松尊出身医学世家，不忍看现代医学没落，她一边修道，一边投身医学体系重建工程。没有材料，她就用自己的血肉炼；没有设备，她就用自己的双手造；没有人手，她就亲自手把手培养；没有资金，她就省吃俭用把自己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实验……

　　当然，她受世人爱戴的可不止这些。

　　无垠大陆曾爆发过几次严重的疫病，每一次，她都走在最前面，身先士卒；几次三番主动注射未知病毒，以身试药，只为尽快研制出特效药，减轻疫病对百姓的困扰。

　　不过，如此完美的灵松尊，还是有一点总是被无所事事的闲人拿出来说道。

　　她太冷淡了。

　　这份冷淡不止是对外人，对徒子徒孙、对亲朋好友，甚至对她自己，都冷淡得不像话。

　　许多见过她的人都觉得，灵松尊不像个活人。

　　她见着病人不会出言安慰，也从来不会隐瞒病人的病情；遇见喜事不会笑，受到剔骨酷刑也不会哭。她就像个冷冰冰的机器，只知道做实验、研制新药、治病救人。

　　因为这冷冰冰的性格和冷冰冰的脸，灵松尊得罪了不少人。

　　这其中不乏名门大宗子弟，甚至还包括她的小师妹花令月。

　　传闻令月尊小时候极讨前任莲华宫宫主梵净大师的喜爱，梵净大师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她，她提出的所有要求，梵净大师无一不应。

　　小时候的令月尊在海西可以说是要什么就有什么，所有人都很宠爱她，包括原松灵。

　　直到，花令月不小心毁坏了一台设备。

　　那台设备是专门用于调控高阶修士灵脉的设备，原松灵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造出来。

　　梵净大师疼爱幼徒，不忍心责怪花令月，原松灵当时也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过去三个月后，梵净大师的大弟子尹南柯突然在原松灵的灵松阁暴体而亡，死无全尸。

　　凶手是原松灵，花令月亲眼所见，原松灵没有否认。

　　梵净气极，罚她受百鸟啄骨之刑，她毫无怨言，且拒不认错。

　　梵净急火攻心，没多久就圆寂了，死前将宫主之位传给了入门不到百年的幼徒花令月，并下令放逐原松灵，让她永生永世不得回莲华宫。

　　从那以后，这师姐妹俩一个坐镇莲华宫深居简出，一个在无垠界各处奔波四海为家，再无半点交流。

　　直至百年前煞魔屠城，她们的关系才又紧密起来。

　　但听说还是十年八年不见面。

　　《无垠神魔记》上的记载很简略，粗糙到路琰根本分析不出原因。路琰带着疑惑翻开下一页，这一页是原松灵在疫区探望病人的照片。

　　画面中的人眼耳口鼻都写着疏离，仿佛谁都不配放在她心上。

　　路琰脸盲，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目光缓缓上移，忽然被她眉心那颗米粒大的黑痣吸引。

　　这个人，准确地说是这颗痣，她见过的。

　　只一面，却记忆犹新。姓原，是她。

　　“姐姐看到了什么？怎么愁眉不展的？”

　　软软的语调散漫悠闲，入耳清澈，路琰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灵松尊为何会杀了她大师兄。”

　　思卿道：“这件事是莲华宫的禁忌。不过，我爸爸留下的杂记里对此事略有记载。姐姐想听吗？”

　　她的尾调微微上扬，带着浅浅的诱惑。

　　不浓，却足够路琰上钩：“令尊的杂记里记载了什么？”

　　思卿一本正经道：“爸爸说，是情杀。”

　　原松灵那样的人会动情？路琰不太信。再结合思卿的骨龄，路琰更不信了。

　　思卿低下头，失落道：“姐姐不信我。可我也觉得是情杀。”她的声音越发低了，“书上都说，越是冷淡内敛的人，动了情就越疯狂。”

　　路琰失笑，不以为意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是动情。”

　　思卿眨眼道：“那姐姐懂吗？”

　　“我……”路琰顿了顿，理直气壮道：“不懂。”

　　入了真鹿道，须遵真鹿九律。

　　情、色、欲、贪、嗔、痴、躁、爱、恨，一样都不能碰，说是这么说，真正一一遵守的人很少。但路琰在真鹿观过得艰难，规则对她来说是约束，也是保护伞。

　　深山道观十年清修，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无悲无喜、寡淡无味的生活。

　　习惯真是可怕，即使离了真鹿观那么多年，她至今仍改不过来，也没想过要改，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是薄情寡义的人吧。

　　“笃笃笃！”

　　路琰放下书去开门，门外站着寂尘。

　　寂尘的目光在思卿身上停留了几秒，才道：“路施主，我要走了，以后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路琰的回应略显淡漠。

　　寂尘没有介意：“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和路施主单独说说。”

　　路琰回头看向思卿，思卿笑着点头：“姐姐放心去吧，待会儿医生就来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两人来到僻静之处，寂尘还不放心，要求路琰设一个隔绝阵法。

　　路琰照做，设下阵法后便问：“可是与玄龙碎片有关？”

　　“路施主真是敏锐过人！”寂尘继续说道：“昨天我旁敲侧击问了一下郎施主，郎施主倒也是个爽快人！她说，神鹿宗正在收集玄龙镯碎片，她和楚施主来到极北也主要是为调查玄龙碎片的下落，还问我有没有玄龙碎片的消息。”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路琰语气里防备意味很浓。

　　寂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路施主不要误会。我懂些命理学说，感觉你和郎施主她们有颇深的渊源。我想，你不愿去问她们，可能是与那些渊源有关。”

　　路琰更警惕了：“为什么要帮我？”

　　寂尘道：“没有为什么。宫主说过，帮助他人不需要理由。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我觉得路施主很亲和，凭我多年的直觉，路施主秉性纯良、为人正直，所以我愿意帮助你。”

　　“……谢谢。”路琰渐渐放下了警惕。

　　寂尘走前又对路琰提醒道：“路施主，你救下的那个女孩儿……她的命线不简单，还望路施主万事小心。”

　　在旧世界玄门和佛门的共同理念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线。

　　有的只有一根，有的十根八根，有的千丝万缕。

　　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命线都有五到十根，一端联系着亲朋好友，另一端牵扯着冤家宿敌。

　　只有一根命线的人六亲缘浅，无谁帮衬，终生孤独，这样的人极少。命线千丝万缕之人身系万万百姓，不是作恶多端的大魔头，就是舍身为民的救世主，这样的人也少得可怜。

　　不管是哪一样，如今的路琰都不适合靠得太近。

　　“多谢告知。”路琰点开灵机，将自己的灵机ID亮了出来：“寂尘师父日后若有需要，也欢迎随时联系在下。”

　　送走寂尘，路琰折回病房。

　　走到楼梯口时，她听见了一串鸟兽之语，大概意思是：主人要找的东西在脂雪城。

　　路琰推开病房门，一只乌鸦恰好在她推门而入时飞走。

　　“姐姐回来了。”思卿眼里露出了肉眼可见的高兴。

　　“嗯。”路琰稍稍抬头就看到来新挂的输液瓶，“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的身体再有四五天就快恢复了，不过之后还需要住院观察五天。姐姐……”思卿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

　　路琰坦荡地回望过去：“怎么了？”

　　思卿似乎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等我伤好后，姐姐是不是就会离开？”

　　路琰垂下眼睫，低声道：“不是。”何必要等伤好，等思卿生活能自理时，她就该离开了。

　　“真的吗？”思卿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极没有安全感的小鹿。

　　路琰又心软了，心软到平时张口就来的敷衍话术都犹豫了好久才说出口：“我先看会儿书，你有事叫我。”

　　说罢，她拿起《无垠神魔记》，打算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

　　思卿却忽然道：“姐姐这两天都在看书，看久了会伤眼睛。其实，姐姐要是只想知道这本书里的重点，我可以帮姐姐解答。”

　　路琰抬头，思卿解释道：“《无垠神魔记》是小学二年级的课外读物，我看过里面所有内容，姐姐，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是我这几天太无聊了，想和姐姐多说会儿话。”

　　“抱歉，忘了你是小孩子。”

　　路琰一向寡言少语，遇到不熟悉的人，话更是少得可怜。但小孩子普遍精力旺盛，喜欢热闹，思卿这几天和她待在一个房间里，怕是憋坏了。

　　思卿摇头：“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给我道歉。”

　　路琰：“一码归一码，况且，救你的不止我一人。”

　　思卿有自己的坚持：“可是最后，只有姐姐留下来照顾我。所以，我只会认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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