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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身是唯一能触碰到的神
*本章含有可能令人不适的血腥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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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部,拷问室。
潜入突击训练进行了一整晚,天音直到天亮都还在练习口音,调整音色。
“声音再高一点。”
她朗读着教典上的文字:“在饱吸日光而纷葩盛放的鲜花之中、在苍蓝的天空之下……”
“要明亮而清澈。”伊比喜打断道,“你的声音太低柔了,不像个懵懂青涩的少女。”
她只能尝试抬高声音:“……在苍蓝的天空之下,踯躅不前的,只有我。”
“发声的位置不对。”山中亥一也摇头。
情报部门在给她进行伪装训练。
因为太依赖暗部面具了,所以她在这方面有些障碍。再加上伊比喜的要求很高,导致她一直没过关。
她清了清嗓子,又试了一次。
“停。张嘴,说‘啊’。”伊比喜打断道,等她张嘴之后,他将食指和中指伸了进去,抵住她的口腔后部,指尖往里摸索,用一点点查克拉刺激软腭,“这个地方用力,发声位置靠上。明白了吗?”
伊比喜把手抽走时,她的口水流出来,黑色的皮革手套反光。
山中亥一给同伴递了纸巾,解释道:“声音偏高,会显得稚气一点。可以降低别人对你的戒心。”
她又试了一次。
“在饱吸日光而纷葩盛放的鲜花之中、在苍蓝的天空之下,踯躅不前的,只有我。”
“很好。”伊比喜点头,“下一段。”
她继续读道:“我仿佛被千万重妖异的丝线所缠绕,不断向幽冥的渊薮坠落……”
伊比喜再次打断:“要投入感情,但不能夸张,降低表演成分。记住你是个信徒,不是诗朗诵选手。”
“我无法割断纠葛的丝线以脱身……”她读出来又有点干巴巴。
“先停吧。”亥一先生为她播放了一段秘密录音,“认真听,真正被洗脑的人是这样的。”
收音机里传来信徒们的齐声朗诵:“凡我所作所为,人们见之必定对以蹙眉、嘲讽、冷笑、轻蔑、咒骂或者悲叹。”
声音起伏更小,像普通人的说话声。感情更加充分,更加压抑。每一句话都怀着对生命的憎恨,对虚无的渴望。
她努力领会这种感情。“向内洞察,凝视灵魂”,尽可能从自己内心深处挖出近似的黑暗情绪,然后重新尝试。
“……似乎有动静的地方,谁也不在……”
声音比想象中顺畅。
苦楚。悲怆。恐惧。
这些她本就拥有,无需模仿。
“我找遍了所有地方,但都阒无人迹……”她读道。
“很好。”山中亥一惊讶道,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睛看着我,继续。”
她直视他青空般的蓝眼,保持少女清冽的声线,如梦似幻地沉浸在负面情绪中:“万物在我眼中都化为怪异,纵使是一粒尘埃,亦是恐怖怪异的神明为了折磨我而变成的——!”
“领会得不错,已经非常接近了。”连伊比喜都忍不住予以肯定。
感觉还可以更接近。
那压抑的痛苦,那无望的渴求。她一直都能理解。
“我的神明大人啊——”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股不安全感和痛苦的渴求一同抒出胸怀,“赤红的太阳东升西落,复又东升西落之间——你,愿意等待我吗?”
她看见青色眼瞳微微收紧,掐着她下颌的手指用力把她拉近了。宝石般的眼睛里有幽暗的光芒一闪而逝。
伊比喜把资料放下,罕见地露出了笑容:“真的很不错,看来我们可以提前出发了。”
“亥一先生?”她后退一点。
他收手的速度飞快,好像被烫伤了似的。
“嗯……是的,准备出发吧。”
她多看了他几眼,并无异样。
刚才的瞳孔收缩、心跳加快仿佛都只是她单方面的幻想。不过她还是很确信自己从他眼神里抓住了什么东西。像一团毛线的线头,要抽丝剥茧才能知道最里面究竟是什么。
/
离开木叶之前,她在街上跟卡卡西擦肩而过。
他重要的学生漩涡鸣人修行回来了。
他们偶尔去训练场或者拉面店。这几天,卡卡西的社交活动肯定赶上过去两年的量了。
说起来,春野樱过去几年也在木叶,但他明显没有那么亲近那个女孩,既没有在训练场见过面,更不可能跟她一起出去吃饭。
天音想起油女取根,他很爱虫子,但是在这成千上万只纳米级的小虫之间,他依然有最偏爱的那只。
卡卡西并非不关心队员。
他当然关心。他愿意用生命保护那三个孩子。
但是人的心不是由尺子切割出来的,势必会有所偏爱。
三名队友获得的关注亦有参差。
至于天音,则比“队友”更加外圈一点,又比陌生人亲近一点。像这样可有可无的关系,她在过去两年已经全部舍弃掉了。
所谓的“朋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她变得柔软多情、患得患失,整天胡思乱想。
她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
她和卡卡西在热闹的市场错身而过。
漩涡鸣人身上有辛辣的气味。春野樱则有些疲惫又无比真诚地笑着。卡卡西有一只眼睛被遮住,视野不佳,所以侧头看了她。
他只对上学生好奇的视线。
“卡卡西老师?你要吃吗?”鸣人指着丸子摊问。
“……啊。不。”他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影子已经消失在人潮中,“你不认识刚才那个人吗?以前应该跟你们一起上过学……”
“哪个?”小樱回头张望。
“人太多啦,卡卡西老师!”鸣人也回头,“想打招呼的话,直接大喊一声吧。”
“算了……”
卡卡西的背微微躬起来,想起帕克今天被吓得不吃东西,“嘛,我也有点不认识呢……”
真是奇怪……
只过去两年多吗?
明明小樱也长大了许多,也从女孩变成少女了,却没有给他如此陌生的感觉。小樱还是小樱,鸣人还是鸣人。天音看起来却完全不一样了。
“啊!”他猝不及防被小樱用力戳了肋骨。
“变态老师!”她怒气冲冲,“该不会是想要人家的联系方式,所以才跟我们套话吧?”
鸣人也怀疑地眯起眼睛。
“是啊,你怎么会认识我们以前的同学?”
“……哈哈。没有没有。”他打了个马虎眼,“应该是看错了。”
/
汤之国。
任务进展顺利。
离开木叶的第三天,天音成功进入了汤之国南部的小村庄。这个村子非常小,零星住着十几户人。全部都是教众。
自来也的线人介绍她加入教派。
但是除了普通教众之外,她根本没接触过其他高层。
“你是城里来的吗?”
“皮肤真白啊,就像雏祭的人偶一样。”
“你的衣服在哪儿买的?”
衣服是用任务经费买的。
“出身城市、天真无知的年轻女孩”,也是由专业情报人员拟写的背景。这种人设比较容易让人轻视,犯点错也会被原谅。
教众们朴实又热情,根本看不出资料里穷凶极恶的样子。她加入之后就与几位妇人住在一起,只觉得氛围和睦,像个大家庭。
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学习怎么耕作、喂鸡、放羊,每天祈祷,朗读教典,跟其他信徒交流心得。
这部分情况和之前的潜入者没有区别,她无法给情报人员提供新信息。
教派生活比她想象中更加……平静。
她以为邪教里充满了阴暗的地下祷告、杀人活祭、烧死反对派。
结果只是普普通通的田园生活。
她短暂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渡过如此安宁的日子。就连叽叽喳喳的鸡鸭,都比死寂的尸体更令人觉得“安宁”。
田野间长着青青麦苗,晨雾中偶尔有几头水牛走过。在以“汤”命名的国度,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抽取温泉水泡澡,稍微有点力气的,还会自己砌温泉池子。
这地方平静悠闲,不像木叶一样连年战火纷飞。时间的流淌好像变慢了,日子被拉长,暗部面具之下的生活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她有种恍惚感——她就该生活在这里,这才是她原本的生活。忍者什么的就像一场虚幻的梦境,根本不存在。
如果这里能收到电视信号就好了。
奶奶应该会很喜欢。
她还在第三周收到了礼物。
那位夸赞她“像人偶一样漂亮”的年长女性,送了她一个纸扎的人偶娃娃。
“我也有个女儿。”女人说,“今年的女儿节,我们一起扎了许多纸偶用于送厄。也给你一个吧。把它丢进河里,就可以带走你的灾殃。”
她没有把纸人偶丢掉,而是收进了怀里。
“为什么?”女人担忧地问她。
“很少收到礼物……”她安静地回答,“即便代表灾殃,我也会好好保管。”
女人温柔又悲伤地看着她。
她融入得非常快,表现得比一些老信徒都更虔诚,能很好地掌握教典中的痛苦和杀意。这个村落几乎所有信徒都信任她,招募她进来的中层也对她无比满意。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人太少了,彼此关系亲近,她找不到时机与情报人员沟通。
根据作战计划,山中亥一会在合适的时候用无线电联系她。不过现在他还没有动静,可能是觉得还没获得关键信息。
于是她沉住气,一天天潜伏着。
一个月后,任务终于迎来了突破。
“御洗之日。”她终于联系上远方的支援部队,“这个是什么?他们说今晚要让我参加。”
“稍等。”伊比喜的声音很稳。
那边情报解析班正在加紧工作。
“御洗之日是接纳核心信徒的日子。教派里的大人物会参加御洗之日的仪式,还会召唤邪神,为忠诚的信徒铭刻烙印。我们之前的潜伏人员都没有参加过这个仪式……所以不了解具体情况。”
别的都好说,但是……
召唤邪神?
这个教派崇信的神明,名字简单粗暴,就叫邪神。不过在情报部门之前的推测中,“邪神”只是个宗教符号,不是真实存在的。
“召唤邪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前犯下罪行的都是核心教徒,他们的精神与常人有很大区别。御洗之日可能会施展某种禁术,召唤邪神对信徒进行改造。”奈良鹿久的声音通过通讯设备抵达她耳中。
“就类似尸鬼封尽?”她问。
“可能差不多。”
尸鬼封尽是 S 级封印术。
它可以召唤死神,以献祭自身灵魂为代价,封印对手。
大蛇丸就是被这个忍术重创,最后不得不换身转生。
如果召唤“死神”是 S 级忍术,那召唤“邪神”应该也差不多。而且这是个新开发出来的 S 级禁术,木叶目前为止都没有收录过。
“明白了,我会参加仪式。”她决定道。
那头没有回应,她知道可能发生了意见冲突。
她商量道:“这个教派崇信杀戮和死亡,在仪式上,信徒们肯定会进行牺牲。这是了解邪神的好机会。我会提供完整的情报。”
这几年,她的“灵体投射”越来越熟练,离体时间越来越长,距离越来越远。在肉身死亡之后,她还能保持灵魂离体很长时间。
所以即便在祭祀仪式上出了意外,她应该也可以传递信息。
一旦支援部队贸然进攻,就会失去接近“邪神”的机会。如果不斩除“邪神”,教派就会卷土重来,永无宁日。
“響,不要冒险。”山中亥一的声音传来,“如果真的有召唤邪神的禁术,就等鹿久接应。”
她没有回答。
入夜后,
几名教众为她带来了仪式的礼服。是一件狩衣,表色纯白无垢,里色如血般猩红。这配色让人想起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有人盯着她换衣服,所以无线电设备无法随身携带。
举行仪式的地点,在半山的温泉处。
上山的路蜿蜒崎岖,路边有微弱的石行灯。由无数鸟居构成的甬道,被光照得像一只漆黑泛红的眼睛。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吹透人的身子。
教众们一个个往鸟居里走,消失在那只空洞的眼窝中。
她有点惴惴不安。
看鸟居数量和上山的神道长度,工程量可不小。或许仪式有忍者参与,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很强大的查克拉。
未知带来恐惧。
职责和使命又克服了这点。
她深吸一口气,跟随众人,踏入黑暗。
“继续向前走。向前走。”
有人轻轻在她耳边说。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很多人,如同吟诵咒文般,声音不停回响。
她每往前走一步,鸟居两边的行灯就会熄灭。回头看去,来时的山下已经化作混沌。夜色连深浅都没有,只是单纯的黑暗。
“千万别回头。别回头。”
信徒的声音。她能分辨出几个人,经常跟她一起耕作,阅读教典。都是和善的普通人。但是当声音和鸣时,又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很快,她就看见了鸟居的尽头。
是天然形成的温泉,一个连着一个,大大小小。暖乎乎的白雾从汤池中升腾起来。水的颜色或是碧绿或者青蓝,清透见底,空明无依,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
有幽幽憧憧的影子从汤池边出现,细看才发现是身着黑袍的高级信徒。他们都戴着空白面罩,脖子上挂了象征教派的项链,上面有倒三角形符号。
穿着纯白狩衣的信徒纷纷投入池中。
“像蜉蝣一样啊。蜉蝣一样。”
轻柔又悲悯,信徒们轻轻在她耳边呼唤。有人伸出手,也为她挂上了同样的金属项链。稳固的倒三角形落在她的锁骨之间,冰凉又妥帖。
她被人牵入温暖的池水中。
温热的水慢慢没过了足、膝、胸,还有口鼻。她从澄澈的水下看着水面,仿佛真的变成了蜉蝣。如此渺小,如此无助,和万万千个普通人一样,被遗落在神明们看不见的地方。
随着空气被抽离,她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信徒们在她窒息之前,又把她拉起来。
“这样就干净了。干净了。”
几只温柔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和头发,为她脱下浸透后有些沉重的狩衣。她只穿着里衣,冷极了,湿透后就像泡过血一般鲜红。
浸洗过的教众继续往前走,走到黑袍人围绕的圆圈之中。
她的精神忽然为之一振。
是查克拉的波动。
高级教众形成了某种阵型,充满恶念的查克拉从他们中间浮出。
他们的袍子开始反重力地飘动,足尖逐渐离地。仿佛有某种力量攥着他们的脖子,把他们提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召唤仪式。
不是什么蒙骗平民的手段。
地面皲裂,漆黑的夜色被划开一道血红的口子,扭曲的虚影从空间裂缝之间爬了出来。
那是什么?
她强忍着战斗或者逃跑的欲望,静静站在原地观察。
一名教众走了上去。
是给她送了纸偶的女人。
她手里牵着一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孩,一定是她的女儿。
天音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她进行灵体投射,传递信息:“仪式已经开始,请战斗单位准备就绪。”
那边暂时没有回应。
山中亥一应该会注意到吧?拜托一定要注意到。
“全部都献上吧。献上吧。”
“全部都破坏吧。破坏吧。”
女人走到了刚刚被召唤出的“邪神”面前,亲手划开了女儿的脖子。大量血液飙在她温柔的面孔之上,她连眼睛都没眨。血滴像眼泪般从她的面颊上流下。
“这样就死掉啦。死掉啦。”
“这样就不朽啦。不朽啦。”
教众们窃窃低语着,逐渐向她围拢。小溪般的涓涓血流淌过了脚底,滑腻又温热,带着浓郁的腥味,令人极度不适。
那个女人再度举刀,剖开孩子的肚子。
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为什么要杀她!?”
不是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吗?
女人仰起布满鲜红的脸,粘稠的血糊在她的睫毛上,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哎呀,你不明白吧。”女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因为这样啊,我的孩子就安全了。她的灵魂由邪神大人保管,从此会永远平安、幸福又快乐。”
什么啊?
完全没有意义,也听不懂在说什么。
果然是疯了。
“你也把灵魂献给邪神大人吧。”女人天真又慈爱地向她伸出手,“如此——你的肉身就不再破败了,你的心也不再受伤了!”
无数只手在拉扯她,邪神冰凉的触肢也缠绕上来。一只又一只眼睛从不可名状的身躯上张开,往四面八方转动,又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意识到现在必须呼叫后援了。
但是,这次灵体投射没有生效。
她的灵魂被牢牢固定在原地,根本不能动弹。
邪神从黑暗的裂隙里爬出来一大半了。
无法辨别形状,只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和很多条细长腿,毫无规律地镶嵌在蜿蜒扭曲的躯干上。即便还没完全显露出来,它也大得可怕,像一只上千米长的巨型蠕虫,盘绕着整座山峦。
“阴翳里的孩子啊。孩子啊。”
“向着苦痛坠落吧。坠落吧。”
“邪神之口已经张开啦。张开啦!”
教众们向她围拢时,她并不觉得恐惧。
但是看见那个母亲一刀刀刺向自己的孩子,令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最可怕的是,那孩子没有立即死去。只能睁着眼,恐惧无比地看着母亲,残忍地杀害自己,一遍又一遍。
停下。
她想张口,却发现自己的精神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身体。
仪式需要彻底破坏肉身,献出灵魂。
看来之前犯下暴行的人都怀着这样的想法。只要进行仪式,将灵魂交给邪神大人保管,就能克服死亡。
于是他们从所爱之人杀起。
天音看见自己的肚子被教众剖开了。
她的精神就像旁观者一样,没有知觉,只是略微有点异样。
肚子空空的。什么东西,在流出来。很多很多。灵魂又冷又轻,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不可名状之神。对灵魂来说,邪神是滚烫的,像地狱的恶火一样燃烧,具有毁灭性的吸引力。
她极力保持清醒,想往后撤退。
但是随着□□受损的程度越来越大,灵魂也变得越来越轻。她练习灵魂离体时,用封印术建立了肉身和灵魂之间的联系,现在这种联系逐渐被破坏了。
灵魂原本附着的东西逐渐崩溃,很快它就会飘向邪神之口。
在某个晃神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双诧异的金瞳。
开玩笑的吧。
濒死之时,居然看见了沉寂两年之久的“灵魂伴侣”。
“……你为什么在这里?”大蛇丸的声音非常清晰,根本不像是幻觉。措辞也好,语气也好,完全是他本人。
她想眨眨眼,但是很快意识到灵魂是没有这些动作的。
“嗯?……什么?”
另一个人的声音。很陌生。年轻而低沉。
“佐助,你先出去吧。”大蛇丸声音紧绷。
一个人影离开了。
她看不清。在她的视野中,只有大蛇丸是清晰的。
不知为何,她想跟他说话。即便此刻感觉不到生理上的冲动,她肯定也没有心跳了。但还是想说点什么。该说什么?跟灵魂伴侣道别吗?还是求救?
“出什么事了?”大蛇丸马上问,他的担忧来得太快,也太迟了,“你为什么又跑来我身边了?”
又?
是说那次吧。
那次她在手术台上濒死,灵魂也莫名其妙跨越整个火之国,到了大蛇丸身边。
“你知道吗……”她恍惚道,“人体有奇怪的记忆力。把掏出来的肠子全部塞回去的时候,不需要好好摆放,它也会自动回位。”
“……”
“所以等会儿可以省很多事。”她说。
“……你死了吗?”大蛇丸问她,他的金色立瞳剧烈收缩,像一条真正的受惊的蛇,“说明情况。我可以用通灵术给纲手传个信。”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究竟为什么会到他身边呢?如果是灵魂链接的效果,她应该已经用灵知裁断破坏掉了。也许大蛇丸是对的。这种羁绊是永远无法根除的,就算死亡也没办法磨灭。
“你到底在哪里?”大蛇丸皱着眉问她,他走近了一点,仔细看她的衣服,不是战斗制服,“遇袭?被绑架?不知道所在的位置吗?”
她仍然摇头,端详着他苍白的脸。
他看起来很年轻。
因为换了很多次身体吗?
已经换了身体,为什么要维持本体三十岁左右的外表?如果渴望更强大、更完美的身体,是不会维持本貌的吧?换来换去,还是觉得自己本来的样子最好吗?
那一开始为什么要换呢?
“你长得很漂亮。”她突然说。心里默默补充——对于五十多岁的男人来说,简直美貌绝伦。
“……谢谢?”他眉头仍紧皱着,“你到底在哪里?”
“这里。”
“你的身体!”他声音尖锐,“天音……你的本体在哪里?说不清楚的话,解除那个阻断灵魂链接的忍术,我可以找到你。”
“本体”这个说法,对她来说有点怪。
灵魂才是本体。
肉身只是容器。
她的灵魂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啊。
对了。
不能把灵魂给那个“邪神”保管。
因为——那是她自己啊。
怎么能把自己交到别人手里?
“我——”
她结巴起来,那种怪诞的平静与虚无感终于被打破了,紧张恐惧的情绪在灵魂之中跃动。奇怪的牵拉感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要回去,回到自己身边。
她要救自己。
“快点告诉我!”大蛇丸不停追问。
“我要走了。”她茫然重复,“嗯,走了。”
“等……”
大蛇丸的话没有完整地传递给她。
她的意识瞬间回归了原位。
所有痛苦都迟钝地反馈到了大脑,被她用查克拉阻断。在调动查克拉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到几处不通畅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断了,四肢末梢都没有知觉。
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的所有精神力都集中到了锁骨之间。
那里烫得吓人。
邪神教的标志性装饰,倒三角符号,悬挂在那里。那块皮肤下散发出血红的光。黢黑冰冷的触须正从那里拽出什么东西,然后缓缓放入深邃的邪神巨口中。
“不行。”
她无法发出声音,血流进了气管。
即便如此,她的精神力还是坚决地拉住了那根触须。它冰冷的,软得恍若无物,好像直接攥住了虚空。
“还给我!”
她的查克拉猛然爆发,一下就从邪神之口抓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非常沉重,比整个世界还重,尝试把它拉回来时,有种提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抓离地面的无能为力感——从客观上不可能做到。
但她做到了。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黑暗紧紧缠绕的山峦开始摇晃。
她每拖出来一点,神明之躯就崩溃一点。随着崩溃得越来越多,它发出了绵长的非人的嚎哭,一切都开始变得狂乱。
她的查克拉顽固地连接起身体断裂的部分,已经无法区分这究竟是肉身力量,还是精神支撑。但是她确实是在以一种完全不唯物主义的方式行动。
她扑过去抱住那个被砍得满身是血的女孩,踢开她疯狂的母亲,然后往山下跑。
黑袍的高级信徒肯定是忍者。
他们像一道道影子似的追了上来。
支援及时赶到了。
鹿久带领一队上忍从鸟居之上跃来。影子控制术瞬间制住了追赶的信徒。忍者们快速交手,温泉被炸开,水流得到处都是,地面变得泥泞。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有敌人从背后拦腰抱住她,一只手按住了她怀里的女孩。她反手攥着对方的胳膊,把他摔在地上,大量鲜血随着剧烈动作喷出来。
一枚苦无切断了敌人的喉咙。
漆黑的审讯部制服风衣落在她的身上,从头到脚把她裹住。伊比喜稳稳扶住她,声音在一片嘈杂的战斗中很模糊:“把手松开,響。”
血液流失太多了,她的身体也很冷,大脑无法思考。但是她的手指,每一根都像石头般坚硬,无论伊比喜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她紧紧抱着从仪式上带出的女孩。
“冷静,響。”伊比喜半跪在她身边,摸到她的手背。粗糙又温暖,好像融化坚冰一般,慢慢诱导她放松肌肉。
他说出的话却十分冰冷:“松手吧,她已经死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抱住的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女孩已经没了呼吸。莫名的惊恐袭来,她终于完全松开了手。
“已经没事了,你安全了。”伊比喜把她裹在自己的制服外套里,迅速撤离了战场。
她发自内心地感谢纲手,在木叶的标准编队中加入了医疗忍者。
鹿久带的上忍队里有人为她造血,还治好了她体表的伤。剩下的断骨重生、内脏检查要回木叶才能做。
这次行动非常成功。
他们解救了除女孩之外的所有平民,捕获了二十多个核心教众,甚至差点杀死邪神。事后为了安全起见,还毁掉了所有用于召唤邪神的物品。整个教派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
医疗忍者抢救她的时候,她朦胧地感觉有人摸了她的额头,说“好冷”。她辨别出这个声音是谁,本能地把他的手拍开了。
山中亥一紧紧皱着眉。
“别硬撑了,休息一下吧。”
“她怕昏迷的时候被你入侵心灵……”伊比喜精准指出,“你还是出去吧,亥一先生。你在这里她不会闭眼的。”
“……我不会……”他盯着她沾满血的面具,略微停顿之后,还是选择离开,“算了。”
奈良鹿久也跟着他出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
“说来话长……”亥一只能把两年前的冲突告诉了朋友。
奈良家的族长听到团藏不允许审讯部读取她的思维,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是‘根’组织的人。”
“不一定。”
“你都说了,山中风一直在训练她。那她肯定是根的成员。”
“不能单凭这个来推测。”
“好吧。不管在不在根组织,她都是‘另一边’的人。”鹿久提醒道。
山中,奈良,秋道。
猪鹿蝶三家一体,自木叶建立以来就是如此。
在三代目火影准备退位时,他们坚定站在反对团藏、反对大蛇丸的阵营,支持了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的上位。
如今,他们又共同拥护着木叶的正统,五代目火影纲手。
对他们来说,团藏是另一个阵营的人。
“響对木叶的忠诚没有瑕疵,五代目大人也很信任她。”山中亥一保持着中立的语气。
“要是真的信任她,就不会让你去读心了。五代目没有动她,是因为她还能为木叶服务。况且……”奈良鹿久语气一沉,“就算她忠于木叶又怎么样呢?木叶本身是分裂的。”
这种话,换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严重的诋毁。
但鹿久没有顾忌。
奈良家世世代代都是火影身边重要的谋士。没有人比他们更能理解,这个致力于开创和平的隐村,原本就建立在分裂之上。
鹿久回头看向帐篷。
医疗忍者擦着汗从里面走出来,告诉他们:“響队长暂时昏迷了。伤情很严重,野外医疗条件有限,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还是得回去治疗。”
医疗忍者又补充道:“不过……她的求生意志真的很顽强呢。”
鹿久看了一眼多年的老友,朝着帐篷微微颔首,暗示道:“你要去看看吗?”
“让她好好休息。”亥一往反方向走了。
/
三天后。
木叶医院。
纲手“砰”地一声踢开病房门。不出意料,里面空空如也。
她回头看向护士。
“病人呢?”
“……不、不知道。也没有办理出院。总之就是消失了。”护士瑟瑟发抖。
纲手双手叉着腰,发出让大地都为之颤动的怒吼:“告诉暗部所有人——要是再敢从医院逃跑,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再给他们治疗的!马上去把響给我抓回来!!”
远在木叶另一头的居民区里。
天音打了个喷嚏。
她在宁次的公寓里藏着。
这里比较隐蔽,纲手和护士肯定都想不到她会在这儿。
“你要说实话,鸮。”
“嗯。”
她只穿了紧身无袖背心和短裤,站在宁次面前,四肢伸展,转圈展示。
“这些疤看起来很可怕吗?”她问。
“不……”宁次犹豫了。
完了,一定很可怕。
她回到医院才知道自己的四肢被砍断了,全靠查克拉凝聚成带状,才能把所有经络连接起来,还撑着战斗了一会儿。
邪神给她施加了强烈的心理暗示,使她放弃身体控制权。幸好她及时清醒过来,打断了仪式。根据核心信徒的审问结果,她应该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从洗脑仪式中挣脱的人。
她身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疤。
她很感激医疗忍者,不过对方水平比纲手差太多了。她肚子上的缝合是纲手亲自做的,皮肤干净得像新生婴儿一样。但是四肢的缝合是医疗忍者做的,切割的痕迹至今仍蜿蜒在皮肤上。
她拿出命令的语气:“客观一点。到底怎么样?”
如果她以后不再穿短袖,一定会引起奶奶的追问。说不定她可以像团藏大人那样,用很酷的绷带裹起来。这样一想又好多了。
“不难看。”宁次马上说,“但是……很诡异。就跟人偶的球形关节似的。像那种恐怖故事里的东西……”
她的伤都在关节处,乍一看确实有点像。
她想起那个发狂的女人。她也曾夸她“像人偶一样漂亮”,这话居然一语成谶了。不知道那女人接受治疗后,精神有没有恢复。
其实恢复理智反而更糟糕。
她会意识到自己亲手杀死了女儿……
“队长?”宁次手里提着她的外套。
她接过来穿上。
“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不想回医院。”
“那我去日向家住。”宁次非常识相地说。
她满意地点头。
或许她也有点领导才能。只花两年就把一个完全听不懂指令的队员,培养成了善解人意的少年。
“明天训练,别迟到。”
“……啊?”
——未完待续——
本章开头的朗读练习材料来自泉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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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四肢断掉伤势极重都没死,其实主要是邪神发力了。那个女孩也是被砍了很多下,怎么都死不掉,邪神逃跑她才死的。从飞段的能力来看,只要邪神发力,就算只剩个脑袋也能恢复过来。
/
从大蛇丸的视角看,那句“你很漂亮”,完全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
伊比喜和鹿久都能感觉到山中亥一的偏向性,但是最多只会觉得“響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理所应当地会产生同理心”。如果直接想到恋情就太变态了……大家都是正常人,所以不会这样想的。
/
并非天音的“领导才能”给宁次调好了,纯粹是他自己队里另外两个小太阳(和鸣人)的功劳。她领导才能主要表现在卯月阴暗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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