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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指认结束。
返程的路上,林渔频繁地跟赵明澈要水。
要了又不喝,反复好几次,除了林渔的嘴唇湿润了点,水瓶里的水几乎没有减少。
到了饭点,赵明澈看着林渔的时候,林渔就会吃两口。但凡眼睛不在她身上,林渔要么把勺子放下,要么就是放嘴里不嚼也不吐。
把她送回看守所,赵明澈回局里看到了尸检报告和对现场的侦测结果。
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像发现赵坤那时一样,鲁米诺试剂撒上之后才看到那没有特意清理过的痕迹。
三位死者的DNA检测结果出来,只剩下骨头的那位,是另外两位的儿子,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被分尸的是母亲,年龄大约在七十左右;在院子里发现的是父亲,年龄与母亲年龄相仿。
母亲的内脏缺少一颗心脏和一块肝脏,致命伤在腹部,内脏和皮肉有多处被贯穿的灼烧痕迹。
儿子的骨头是完整的,没有缺失部分,但也只有骨头,骨骼没有被钝器或尖锐物品留下的痕迹,腿部和手臂的骨头有骨折康复的特征。
父亲的致命伤在脑后,疑似凶器为较钝的锋利物品,他“抱着”的酒瓶瓶口有他自己的唾液。
走访得知,儿子是无业人员,常年待在外地,并未成婚,偷过东西,实施过抢劫,有□□犯罪记录。
从儿子的朋友口中,并未得知任何有关其父母的消息。
根据村里留守老人回忆,老夫妻两个是老来得子,有关家暴的内容,老人只说,他们这辈人,谁不打老婆。
至于他们是谁,警察已经掌握了每个人的名字,但对于审讯林渔毫无用处,因为她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赵明澈一页一页看完,脑海中又浮现了林渔有关马萍萍的每一句话。
也是……包庇自己的儿子,所以被林渔杀害了吗?
她好像总是被出卖,被“背叛”,虽说这背叛可能是林渔自己脑补的,而不是真实的背叛。
那……她知道自己在骗她的话,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的,不会的。
赵明澈掐了自己一下。
不会的,这是她应得的,她杀了人,她杀了无辜的人,整整九个人,而自己并没有撒谎,没有答应她这件事一定会做到。
想着,脑海里是林渔缩在牢房角落里的模样——她一只手就能把林渔提起来的模样。
隔了几天重新回到审讯室,林渔手背上很明显是输液的针眼,人似乎又瘦了一些。
她乖乖坐在那里,看到赵明澈进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笑了起来。
赵明澈想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要输液,是不是又不吃饭,是不是打了葡萄糖。
但这跟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在心里给了自己两记耳光,赵明澈开始了今天的问询。
“林渔,你半年的时间一直在那里吗?在那个村子里?”
林渔点点头。
“那你——”
“赵明澈。”林渔打断了赵明澈的问询,“我什么时候可以死?”
赵明澈看着林渔,她已经没有她第一次见时那么漂亮了。
她很虚弱,更加消瘦了,说她下一秒会死也不奇怪。她的双手垂在小腹旁,一般总是哗啦啦响的手铐安安静静地放在那。
“……”赵明澈沉默了一下,“你很着急吗?”
林渔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靠在椅子上,看着赵明澈的眼睛。
“你把全部的事情交代完,流程走完你就可以……”
可以死了。
赵明澈突然感觉说不出口。
“哦。”
“好,我知道了。”
赵明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手腕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只留下一抹红色的印迹。
不等赵明澈开始问,林渔已经开始说了。
“我骑着电动车逃了一段时间,因为我没走大路,所以没有人发现我。”
“骑着这种小车在奇怪的地方走很累人,我摔了好几次。”
“后来它没电了,我就把它扔下了。”
“发现没人跟过来,我就走大路了,到了一个集市上。”
“我买了点吃的,然后就继续走了,顺着一个小山,我到了那个村子。”
林渔似乎很累,说了两句话整个人都快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然后……我在想赵坤,我去敲门,挨个敲门,我已经好多天没有休息了,我想休息。”
“他们都不开门,我一开始还以为这里没人住了。”
“最后,就是奶奶给我开的门。”
“奶奶是指被你分尸的受害者吗?”
“嗯。”
“我想给她钱的,但我没钱了,她还是放我进去了,然后——”
林渔脸上流露出她说马萍萍是好人时的怀念。
“我吃了点东西,她烧了水让我洗了个澡……还给我洗了衣服,把她的衣服给我穿。”
“爷爷不想让我留下,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帮忙干活。他说,我吃这么少,还能干活,那就留下吧。”
“他们不知道我杀过人,他们没问我。”
林渔突然自己补充了一句。
赵明澈点点头。
“然后呢?”
“我住下了,然后天就冷了,开始下雪,冬天了,要过年了。”
“奶奶说没有盐了,她带着我费了好大的劲去了最近赶集的地方。”
林渔笑了起来:“奶奶说,像我这样的小孩要找个轿子抬起来,再穿件漂亮的衣裳,就能当神仙了。”
“我们买了盐,买了点油,然后她觉得我冷,给我买了件棉袄棉裤。”
“嗯……花了七十二……因为卖货的不愿意抹零。”
“我们就回家了,回家也费了好大的劲,我走得没有她快,我总是觉得自己很累。”
赵明澈抬头看去,林渔现在看起来也很累,看起来需要休息。
“然后……爷爷一般只看电视,他什么都不干。”
“他发现奶奶花钱给我买衣服,这个钱他要拿来喝酒的,他打了她。”
“用酒瓶,用拳头……打她,她流血了,她哭……我就拿起铁锨,用最前面那个尖砸他的后脑勺。”
“所以,你是因为他在殴打‘奶奶’,所以你才选择杀了他?”
林渔点头:“我没杀成,我没力气,但他倒下了,我就拿脚往下踩铁锨,一直到地上全是血才停。”
“我想……她要报警了。”
“然后奶奶抱着我,她把铁锨夺了下来,她眼睛肿得都睁不开……她说,小鱼是好孩子,小鱼放下。”
林渔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只是眨了下眼,泪珠全都滑了下来。
“她说她被打一辈子了,她说除了小鱼哪会有人给她出头。”
“她说小鱼不怕,把他藏起来,藏起来不会有人知道他死了,说他喝多了,喝多了再也没回来。”
赵明澈的手指有点抖。
又一次,林渔又一次不是出于自己的恶意杀人。
“然后……奶奶把院子砸开了,她可有劲了。”
“她找了用来盖大棚的塑料布把他包起来,挖了个大坑,把他放进去了。”
“你呢?你没有帮忙吗?”
林渔又笑:“我没力气,冬天,土好硬。”
“奶奶把他最后那瓶酒扔了进去……说,喜欢喝,下辈子也喝,永远都喝。”
“她教给我怎么抹水泥,说家里这些事情都是她干,我没学会,我很累,抹两下就要歇一歇。”
林渔身上围绕着沉浸在过去的幸福,她好像很怀念那段日子。
“然后就过年了……奶奶说,这么好的年,她都没想过还能过这么好的年。”
“她给我梳头发,把床清理了,说家里就两个人,小鱼跟她一起睡吧。”
“她说小鱼想不想吃肉,她去抓只兔子给小鱼吃肉。”
林渔抬起头,看着赵明澈的眼睛。
“她说,杀了人也不怕,这世没报下了地府再报,说给了爷爷一个酒瓶,等到了地府,在官差面前,他要报仇就报吧,她不信地府官差都不管。”
“我就想……我等死掉了再给赵坤戒指……”
林渔沉默了,眼泪满脸都是。她哭得不激烈,又好像她没劲激烈,只能这么哭。
赵明澈安静地等了她一会,等林渔用右手用纸巾收拾了自己,被扯起来的左手也放下了,林渔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然后那个男的就回来了,不知道他回来干嘛,家里也没钱,也没有人能帮他干什么。”
“他什么也没带回来,他问奶奶我是谁,奶奶说,这是你表妹。”
“那个男的也喝酒,他没问爷爷在哪,看家里没有酒就打我,让我去买。奶奶叫我切点肉回来。”
赵明澈看着林渔,她又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跟叙述小镇上发生什么事时一模一样。
“我去买酒回来,奶奶躺在地上,她身上好多血,那个男的在抽烟。”
“他看见我,叫我把酒拿过去。又问我以前干什么的,动手动脚想摸我,然后奶奶总算是……爬起来过来,讨好一样让他别碰我,又说有酒喝了,一会儿给他做点好菜。”
“然后你杀了他?”
“没有。”
林渔眉头紧锁,嘴唇紧绷了起来,焦躁不安地再次让手铐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奶奶看见我想去拿刀,她爬起来,她说这不行,不准。又说我是表妹,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有瓶不知道过期多少年的农药,我就放进肉里了。”
是毒杀。赵明澈叹了口气。
“那块肉都被他吃掉了,所以他中毒了。我把家里的电话线拔了,把插头剪了,那个男的的手机被我扔进水里了,所以120也没有来。”
林渔恨恨地咬着牙,泪水止都止不住。
她突然身体挣扎起来,情绪异常激动。
“她打我!她骂我!她说我杀了她儿子!她说她儿子不是故意打我的!她说我怎么这么小气!”
“她说我是扫把星,是个赔钱货,她好心收留我,给我买衣服,我竟然杀了她儿子!”
“她那时候额头上还有伤口!她胳膊上,身上,她有淤青!我回来的时候她疼的直叫唤,她疼得不敢喘气,她都不敢站起来!”
“她自己已经一瘸一拐的了!她根本什么都干不了!晚上她拿着筷子整个胳膊都在抖!我杀了那个男的,她竟然说我杀了她儿子!就因为我杀了一个跟他爸爸一样的人,她就骂我!就打我!用酒瓶扔我!”
“我问她……我问……”
林渔泣不成声,哭到发抖。
确认正在录像,赵明澈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渔的后背。
全是骨头。
她瘦得隔着衣服也能摸到骨头。一节一节的,她的脊椎就这样隔着薄薄一层皮,一件衣服贴在赵明澈的手心里。
“我问她,我说他跟他爸爸有什么区别?你不是喜欢过好日子,过清静日子吗?为什么又来了一个这样的人,你这次不说小鱼是好孩子……”
“然后呢?”
“她、她拿起刀想杀我……”
“你呢?”
“我抽出烧火棍……捅了她。”
赵明澈闭了闭眼。
为什么又是这样?除了赵坤,除了那两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受害者,为什么林渔每次杀人都是这样?
她杀了男人的父亲,因为男人的母亲被这样家暴了一辈子,而那时母亲还安慰了林渔,夸她做得好。
她又杀了男人,因为在林渔眼里,他跟父亲一样,他伤害一个愿意爱她的母亲,于是她决定把他也杀掉。
……可最后,母亲还是更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做错了许多事。
赵明澈突然庆幸这时林渔还在哭,她还可以借着安慰她的借口不说话。
林渔是觉得又被背叛了吗?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取代那个男人在他母亲心里的位置吗?
正常人会怎么做?觉得是家务事,不去管吗?还是见义勇为,打他一顿,让他不敢再这么做?
还是……永绝后患……
林渔不哭了,赵明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明澈还没说话,林渔喃喃:
“她说……我肯定也是做了坏事的小孩……不然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她说,她觉得自己的小孩虽然坏,但也是孩子……所以才收留我……”
“她说我不知恩图报……她说我应该谢谢她儿子。”
赵明澈察觉到视线停在了自己身上,抬头,林渔正看着她。
那双无助且茫然的眼睛正看着她,哀求似的,小动物似的看着她。
你没错。
你错了。
你……不应该逃跑的。
林渔因为一位母亲对自己做错了的儿子的宽容而得到了落脚处,却又因为自己做错的儿子死在林渔手下。
——但她是杀人犯,她杀了他们,她如果不杀人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而杀害赵坤绝对是她主观上想要杀人才这么做的。
但自己应该怎么说?
你该看着她被打?你该离开,不该留下?她应该假设林渔如果不杀害赵坤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可事实是,这一切就是发生了。
赵明澈犹豫了半天,心微微悸动,终于开口:
“你不该杀人的。”
一滴眼泪直直落进了林渔嘴里。
她怔怔地看着赵明澈,眼泪不断从脸颊滑落,不断消失在唇缝间,又不断顺着下巴滑下来,滴在她的前襟。
“赵明澈……”
“……”
赵明澈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提问。
她有些惊慌,不知道下一句该继续提问还是安抚林渔的情绪。
林渔不会配合的,继续问她如何处理尸体,她只会突然大哭起来;而如果不问这个到底怎么安慰她?
林渔脸上挂着眼泪,目光中却包含一丝轻松。
“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想要杀人的。”
“我不可能看着奶奶被打,是不是?”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赵明澈冷汗直流,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揉在了一起,喝的那口水似乎烧开了,正顶着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没关系。赵明澈安慰自己,自己同情的不是林渔,是那位母亲。
连续吞咽了几次,赵明澈强压下喉头的恶心。
“那你应该做的,是报警,是带她离开,而不是杀人。”
“你既然可以跟她离开去集市上,那就可以带她离开。”
林渔委屈又惊讶地看着赵明澈,嘴唇开开合合好多次,终于开口:
“可我是通缉犯啊,我不能带她走,而且那里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要把她的家让给别人?”
赵明澈长时间的沉默让林渔开始焦躁,手铐哗啦啦响起来,她看着赵明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赵明澈,你为什么不说话?”
赵明澈很想说话,但她脑子里不断浮现着她压根没见过的场景。
她看见林渔拿着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和一把陶瓷菜刀站在床前,看着赵坤的睡颜。
林渔心里全都是“这里是我的家,这是我和赵坤的家”,她在犹豫赵坤是不是只是气话,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告诉她“赵坤要离开了,离开,这里就不再是家了”。
她不能离开家,她的爱人也不能,于是……她想,她可以跟他永远在一起。
——然后,惊慌的赵坤在黑暗中握住了那把刀,却被划开了手掌,她刺穿了赵坤的肚子,破开了他的动脉。
在遇到马萍萍的时候,她既沉浸在马萍萍的夸奖中,又因为马萍萍的谎言而发觉这里不是家。
可在一切发生前,她还是留下了,只因为马萍萍给了她一点希望,否则她何不为别人工作,只为了那点微薄的工资,为了永远攒不齐的回家的路费吗。
最后,她短暂地又找到了一个新家。
——直到家里真正的孩子出现,将她希冀的一切都毁掉了。
“……没有不理你。”
赵明澈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林渔。
林渔迫切地看着赵明澈,好像要跟赵明澈争执她该不该杀了那些人。
“然后呢?你怎么处理了他们的尸体?”
“赵明澈!”
“我知道,你觉得你没错,我知道。”
林渔情绪稍微稳定了点,她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一定要赵明澈承认“是的,我跟你想得一样”。
“你怎么处理的?”
林渔抿唇,一副不想配合的模样。
但赵明澈还没开口,她又用平淡的声音说:
“烧掉了,用院子里那些酒泼在他身上,然后点了。”
“你烧干净了吗?”
“嗯……没有,烧了好多次,最后骨头烧不掉,我就先放在一边了。”
“没有人看到或者闻到吗?没有人看到烟吗?”
“我不知道,没人过来找过。”
林渔声音沉沉的,眼睛看着自己手指的影子。
“奶奶说过,她说她怕孤单,她要跟人埋在一起,又说‘那个老东西,活该叫咱们踩着’。”
“然后我就觉得,她想跟儿子埋在一起。”
“嗯,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我磨刀了,然后把她分开了,我搬不动。”
“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弄完……分开她,然后一点点去后山,光送那个桶我都累得没力气。”
“她的心脏和肝脏不见了,林渔,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林渔轻轻抠着指甲,“喂给……我不认识的东西了。”
“不认识的东西?”
“狼……狐狸……我不认识,很瘦,皮包骨头,闻到这边的味道就过来了。”
“我正好这次拿过来的是些器官……它想吃,它都过来了,我就让它自己挑要吃哪个,它叼着……”
“心脏?”
“我不记得是哪个,我第二次把器官拿过去的时候它又来了,我说,最后一次,不给它吃了。”
“我喂了它两次,它就再也没过来了。”
赵明澈不由得想起“喂”赵坤吃蛋糕的林渔。
当她脑中浮现出林渔面前摆着一堆脏器,对面是一只瘦的皮包骨的野兽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觉得这画面恶心,反倒有一种更可怕的幻想:
林渔似乎也应该吃点东西,比如面前的东西。弄得满脸是血,沾着一股腐烂的味道,然后有了力气,挖开泥土,将那些尸块都放进去。
就像现在林渔瘦削的模样,如果她不想吃东西,那就应该划开她的肚子,把食物塞进去。
当赵明澈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幻想时,胃和大脑强烈地反应起来,逼她快把这肮脏又变态的念头吐出来。
“你不舒服吗?”
林渔单纯的脸上挂着关切的表情。
“不许……提问。”
忍耐着自己强烈的不适,赵明澈看了一眼记录。
几乎没什么要问的了,只剩下两个问题,那就是林渔什么时候离开了那里,什么时候遇到那个司机。
还有她小时候杀的到底是不是人。
“你用了多长时间把他们埋好?”
尸块的腐烂程度很高,多半用了她不少时间。
“一个月?”
林渔自己的声音里都是疑惑,她对时间似乎毫无概念。
“我把他们装进桶里,然后我就用塑料布把桶封了一下,就埋起来了。”
“然后我回家,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锁门了之后,我就把钥匙扔掉了。”
“然后呢?你为什么不继续逃跑了?”
“因为……我可以死掉之后再给他戒指。我没有骗他,我知道我很坏……去陪他的时间晚了太多。”
“那你——”赵明澈脱口而出,“为什么非要跟他埋在一起?”
林渔怔住了,好像从没考虑过这是个问题。
“因为我回来了,我回到这,所以要跟他埋在一起啊。”
林渔看着赵明澈的眼睛,很不解地问她:
“不可以吗?”
“……”
不可以,不可能可以。
赵明澈选择了沉默,她岔开了话题。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就在村子里自杀呢?为什么我们最后发现你的地点是几公里外?”
“我想离他近一点,所以我走了一段路,我走不动了,搭了顺风车。”
是因为要近一点……是因为林渔被司机认出来了。
他载她走了一段路,当他们终于聊到林渔到底从哪来的时候,林渔说,她去找她的男友。
于是司机频繁从反光镜里见到的那张似乎熟悉又可疑的脸,终于与通缉令上的那张对上了号。
他说自己准备在这里停了,说自己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他说,自己当时感觉林渔看起来路都走不动,应该跑不了多远。
然后他报了警,在林渔下车处不到两公里外的烂尾楼里,警察抓到了林渔——正准备自杀的林渔。
她哭闹,她说自己会死的,不需要抓住自己,她手指上的戒指被摘了下来,手里的刀也被夺了下来。
然后——
赵明澈看着垂着头的林渔。
——她就来到了这里,她的对面。
“林渔,你小时候杀过人,你还记得他们是谁吗?”
林渔心不在焉地说了两个名字,又说了自己孤儿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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